彧君在房內聽見了汽車開走的聲音,但她緊繃的情緒卻沒有隨著葉其和林明若的離開而稍懈。
還有他……
她的心情紛亂,想不出自己下一步該怎麼做,沈侃對她的態度,再加上那兩個人突如其來的出現,她的腦子現在是一片混亂。
她用手抱住自己的頭,想一個人靜一靜,什麼事都不想,就算把自己藏起來一輩子也沒關係,直到能忘記這一切為止。
但她的心願並沒有實現,沈侃的聲音從落地窗外傳來——
「我只數到三,你最好開門。」他的語氣中展現十足的冷硬。
彧君整個人往牆角縮去,她真的不想在這時候看到他,更別提去幫他開門。她閉起眼睛,希望他能識相的走開。
可惜她錯了。
沈侃有耐心的數到三,又等了三秒。
「砰」的一聲巨響,落地窗的玻璃應聲碎裂。
彧君嚇得連忙拿開手,驚惶的望著落地窗外手持棒球棍的沈侃。
「你以為你在做什麼?」她又驚又氣的叫道。
沈侃俐落地穿過落地窗,幾個跨步就到達了她的面前,臉上的神情複雜得讓人猜不出他在想什麼。
但他的臉色令彧君感到膽戰心驚,不過她才不怕他,她直勾勾的看著他,不許自己退避。
「你以為你在幹嘛?」她又問了一次,這次的聲音比上次大了些。
生氣的人應該是她,他憑什麼這麼震撼人心地出場?
「你應該開門的。」沈侃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彧君終於忍受不了他那充滿嘲弄的眼神,別開了自己的臉,「你不說些什麼嗎?」沈侃見她沉默不語,放軟了回氣問道。
「我跟你還有什麼好說的嗎?」她淒然一笑。
沈侃被她哀戚的神色嚇了一跳,心陡然一震。「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她微歎了一口氣,一副好像他很煩的樣子。「你跑到我房裡除了來砸玻璃之外還有什麼事嗎?」她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你有必要表現得這麼冷漠嗎?以我們的關係?」
「什麼關係?」她面無表情的問,「我們有什麼關係?不過是男歡女愛各取所需罷了,你遲早要走的,這種關係並不會持續太久,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我很不喜歡你這麼說,至少——」
「至少什麼?」彧君打斷他。「有什麼是至少的?這種經驗你一定有過不少回,你不用擔心我會纏著你不放,也不必在意我會受到傷害,我還沒那麼脆弱。」「你到底哪裡不對勁了?早上我們才一起做過那麼親密的事,葉大哥他們只不過是來看看你,你何必生那麼大的氣,連我都一塊兒氣了進去?」
「你的確不值得我氣。」
「你又變得不可理喻了,我是關心你,要不然我才懶得……」沈侃也動怒了。
他何嘗不擔心,從溪邊回來後她就變得怪怪的,先是把葉大哥他們趕出門,然後把他關在門外,現在她又想跟他吵架,難道他對她不夠好嗎?她怎麼能這麼快就翻臉無情,還說出那種類似分手談判的話?這令他氣急敗壞,口不擇言。
「省省你的好心!滾出去!」彧君摀住自己的耳朵大叫,全身不停的顫抖。
沈侃的氣話狠狠的擊中了她的要害,即使早已知道他對自己並不是真心的,也從他的口中聽了很多次,但當他在她面前說出這個事實時,她還是不能克制自己因失望和羞愧而產生的怒氣。
沈侃似乎也被自己惡毒的話嚇著了,他只是氣她把他們的關係描述得這麼隨便,他不是隨便就跟女人上床的男人,她更不是那種視性愛如家常便飯的女子,他不要他們之間有的只是一段假期似的偶遇,他想進一步的關心她、瞭解她,怎知他的心意卻走了樣。他實在不應該冒冒失失的就砸了她的落地窗,這種惡劣的開始,結局當然也好不到哪裡去。
「對不起,我說話太過分了。」他走到她身邊,語氣柔和的道歉。
彧君的動作比他更快,他才剛坐下,她便迅速的跑開,此刻她極端排斥和他共處一室。
「不,你說得很對。」她裝出若無其事的語氣,幾乎是用逃的逃出了他的視線範圍。
第五章
沈侃拿著手電筒四處搜尋,自從彧君下午衝出別墅後,他已經有將近五個小時沒看到她的人影了。這方圓十公里之內只有他們兩個人,要是她出了什麼意外,他恐怕難辭其咎。但他心裡的著急卻是貨真價實的,擔心她出事的恐懼正慢慢的在他體內蔓延。
他幾乎搜遍了整片山林,就是找不到她嬌俏的身影,天早就黑了,大地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荒郊野外,她能跑到哪裡去?要是一個不小心跌進了坑洞裡,或是掉下了山崖,那……他簡直不敢想像那種後果。
沈侃無法計算自己在外頭找了多久,夜風襲來陣陣寒意,他幾度想要放棄搜索,但一想到彧君出門時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衣裳,自己要是不趕緊找到她,她絕對又會病倒。就是這個念頭在支撐著他,所以他又放棄了回去溫暖別墅內的想法,繼續地找了下去。
手電筒的燈光在這漆黑的夜裡顯得分外清楚,彧君坐在樹林中的一角,漠然地盯著前方。
她不介意肉體上的冰冷,恨不得自己凍死在這裡,只要能獲得解脫,她不在乎自己是怎麼個死法。
一滴淚滑下她的臉頰,熱呼呼的淚水在她冰冷的頰上畫了一道清楚的弧線。
世界上有很多事是老早就注定好好的,如果那時她能認命些,接受母親的病是無法醫治的事實,那也就不會發生那種事了。
那時母親已經是癌症末期了,她原本是想靜靜的陪伴母親走完人生最後的一段路程,但看著原本容貌美麗的母親在病魔的摧殘下日漸憔悴,甚至到了不成人形的地步,她最後還是選擇了與病魔一搏。
在沒有告知母親的情況下,她接受了連日來不停在她身邊出現的人士的幫助,葉其裝出偽善的面貌給了她一筆足以支付醫藥費的金錢,並陰險的要她不必歸還。誰知道這只是欲擒故縱之計,他們看準了她並不是那種知恩不報的人,算準了她會拿出等值……不,超值的東西來償還,所以讓她傻傻的拿出了她和母親最鍾愛的曲子做為交換。
「悲傷」是她以母親的故事所做出來的曲子,或許有人認為此類聽來會讓人落淚的歌曲太過煽情,但她作這首曲子的時候並不是要他人感動,只是忠於母親早年那場苦戀的心聲,將它譜成曲子,做為送給母親的禮物。她的原意是單純而且真摯的,而她相信唯有此曲足以換上一筆能夠治癒母親的醫藥費。
誰知母親竟在最後關頭拒絕延續自己的生命,並告訴她葉其是她父親的事實。
她不能相信自己竟然把母親心愛的歌雙手奉上獻給了那個傷母親最深的人,而那個人正是拋棄她們母女的邪魔。
母親的去世對彧君而言不啻是一次巨大的打擊,也是一項教訓,這告訴她人是無法和命運對抗的,而她和沈侃既然注定了彼此是兩條平行的直線,在這幸福所屬的空間裡自然是永無交集點的,再多的努力到頭來終究只是白費,她還能妄想些什麼?
???
搭可首先找到了彧君,沈侃唯有此刻慶幸自己帶了它來,這隻大狗終於立下大功。還好他先前回別墅補充手電筒的電源時順手帶了它出來,否則就算他真的在這林子裡找上一夜,恐怕也是一無所獲。
彧君蜷縮在草地上,看不出來是否清醒,直到沈侃走近她身邊才知道她眼睛是張開的。
彧君一見到他,起先並沒有什麼反應,當沈侃焦慮的蹲下身瞧她的時候,她才緩緩的由草地上坐起。
「沈大哥,你找我有事嗎?」
「你這麼晚一個人在外頭做什麼?這裡又暗又冷,我找了你一夜,你知不知道?」沈侃的口吻既生氣又擔心,他故意忽略她的那句「沈大哥」,此刻的他只想快點帶她離開這個冷颼颼的地方,回到暖和的室內去。
「對不起,沈大哥,讓你擔心了。」她的用詞依舊是那麼客氣有禮。
「我們回去吧!」沈侃將自己從屋內帶出來的外衣披上她的身子。
彧君站起身,動作有點微顫,看得沈侃心驚肉跳,正想伸手扶她一把,她卻及時的站直了身子,並拿下剛才被披在肩頭的外衣,遞給沈侃。
「我不冷,謝謝。」踏著有點不穩的步履往小別墅走去。
沈侃呆呆地接住她交回自己手上的衣物,愣了一會兒才跟了上去。「很冷,穿上吧!」
她不再說話,搖頭表示拒絕,連看都不看他一眼,直直的盯著遠方燈火通明的屋子。
要她穿上沈侃的衣物?免談!從今以後她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的牽扯,就連一點點小小的聯繫都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