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步著,汗水卻一顆一顆自背脊不斷滑下,濃厚的新娘粉妝大概也掩蓋不了她蒼白的臉色吧。
肅立在講壇前,宋薔偷偷睨眼,想再次看清薩亦的臉色;但迎面刺進玻璃窗的逆光卻把他的五官包探在強光裡,如裡上一層紗,模糊難測……
汗,流得更急……
音樂聲止,異常的寧靜緊接席捲罩上!過分死寂的氣息令她清楚的聽見自己如擊鼓的心跳聲。
砰!砰!!
站在講壇前的牧師終於開口了,祝福的詞彙依舊不帶任何喜氣,還幾近叱喝!
有這麼不甘不願的牧師嗎?還是她的緊張嚇壞了判斷力。
只見台上牧師嘴巴不斷的一張一合,她情緒亂烘烘……最後,她總算聽見牧師正問著薩亦最重要的一句對白……
「薩亦先生,你願意娶宋薔小姐為妻,並且一生一世愛她、疼她,禍福與共嗎?」
她呆拙地仰望著他的臉,手指緊緊死捏著,指甲深陷入掌心,不曾間斷的汗水冷冷地在指掌間凝聚滴落。
她屏息靜待最重要的回答。
優美的弧型唇線往上一揚,恢弘的語調高高迸出。
「我……」
宋薔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頭抖起來,等候許久的關鍵就要到來。她心悸的將眼一閉!
「我……」薩亦將眾人的心吊得好高,忽然清了清喉嚨,一字一字地說:「我、不、願、意。」
「什麼?」嘩聲大作,宋薔閉起的雙眸霍然睜開。
「我說我不願意。」他不介意的又重複高嚷一遍。
喧囂鼓噪聲大揚。
她的下顎被執起,怔怔的宋薔見到薩亦的雙眼不斷閃爍戲諂,疏離的口吻緩緩吐出陰沉的音符,喧嘩會場神奇的又靜窒下來,豎起耳朵聽他還要說些什麼。
「想飛上枝頭,這個女人還早得很。」他既挖苦又諷刺。
「就說嘛……」訕笑聲此起彼落揚起,原本顆顆破碎的芳心神奇的又黏合了起來。
殘酷的表情一寸寸逼向她,薩亦聲色俱厲噴話道:「想玩我,你還不配。」
原來如此……
原來是事跡敗露了,所以他才會反過來將她一軍,設計這一場婚禮來羞辱她。
宋薔感覺很好笑,她一點也凝不起憤怒之氣,反倒有鬆了一口氣的安然。
「聽著!」薩亦殘酷的語調又惡毒揚起,直搗眾人的耳膜。「從今天起,宋薔這女人與薩某人再無任何瓜葛。」但很快地,如利刃的視線又刺向無數對透露出有意接收宋薔的貪婪面孔,輕聲警告:「但同樣的,我也不希望有人收留她的消息傳進我耳朵裡。」
淡淡一句,夾帶勢力萬鈞的威脅命令,若想要繼續在國際經濟舞台混下去的商人,就不會把他的話當成是耳邊風,敢違抗他。
宋薔一動也不動,明白這是他的報復手段,他要她從此脫離上流社會,再無機會接近任何一位高官富賈。
他是真的生氣了。
「我故意做這場遊戲揭發她的偽裝,除了供給你們茶餘飯後閒聊的話題外,就是提醒有心的男人別再上當了,這朵帶毒的罌粟不是你們所養得起。」薩亦再道。
沒有憤怒、沒有羞慚,這場景,其實在午夜夢迴時就曾侵擾過她千百回了,不同的只是這回由夢境躍上現實,但她同樣不做任何反擊;要明白當初她既然敢下這場賭注,就有、心理準備結局極可能變成如此。
遭報……
「我,言盡於此。而你,可以滾蛋了。」他絕情的逼她。
她淡然一笑,雲淡風輕,就把這張無懈可擊的俊臉深深烙印在心間吧,至少她的人生曾有三個月的輝煌燦爛,夠她回味一輩子了。
「快滾吧,你這個妓女還杵在那裡幹什麼?死心一點,沒有人會可憐你。」風涼話來山口那堆幸災樂禍的女人嘴巴裡。
「自以為撈到金龜婿,無奈人家早就看破她的伎倆,可笑呀!」落井下石的功力一向是好事者的高強本領。
「娼妓……」
「你們給我住口,不准你們侮辱我的女兒。」忽然,一道虛弱夾帶尖銳的憤怒從教堂的一隅傳了出來。只見一個瘦弱的中年婦人顫巍巍的邁向人群中。
「媽?」全身血液霎時間凍結,宋薔不敢置信地望看一步一步朝她過來的身影。
「您怎麼……怎麼……」
「把你們剛才那些不當的侮辱全部吞回去。」宋母大嚷道。
「什麼侮辱,我們說的每個字都是事實。哈,原來這個宋薔是你的女兒呀,你這個母親教得可真好,是不是也與有榮焉呀!」
「媽!」宋薔衝過去扶住搖搖欲墜的母親,連聲道:「是誰讓您來這兒的?我們快走吧,這地方不是我們能待的。」
「你以為你能逃到哪裡去?這個時候宋薔之名大概傳遍全世界了。哈!哈!哈!」
「你……你們……」
「媽,別理她們,我們離開這裡,走吧!」
「這就是不自量力的後果。」嘲諷的話交錯迴繞在現場。
「夠了!夠了!」宋母臉色鐵青地轉向宋薔,痛苦地問:「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要瞞著我做出這種事?」
「你女兒只是配不上富貴人家罷了。」她力圖作最後的掙扎,想把傷害減到最低。
「你還不說實話。」
「媽?」
「我全都知道了,所有詳細過程我都瞭解的一清二楚,你還想把我蒙在鼓裡嗎?那個叫薩亦的男人已經把真相全都告訴我了,連你的自作賤,連你的不知恥都告訴我了……
咳!咳……「
「薩亦!」宋薔猛然回頭,美目燃燒熊熊怒火,指控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牽連無辜的人?告訴我母親對你有什麼好處?」她費盡心思的隱瞞,就是為了保護她唯一的親人,然而卻被他破壞殆盡,一切的辛苦全化為灰燼。
他沒回答她的逼問,神情迅速一幻。
「回答我你憑什麼?」她一直不敢抱怨,正因為她的理虧,所以她沒資格對他今日的報復產生任何埋怨。可他千不該萬不該,禍連她母親,告欣她實情對他有什麼好處,憑添一個虛弱的女人的痛苦罷了,他何苦製造她的傷悲,加重她的病情,憑什麼?
「你沒資格責問我,你自個兒做的事,自己承擔。」他寡情的撇清這一切。
心頓時破碎成片片。
剎那間,她恍然明白了自己的無知,不禁癡笑起自己曾對他有過的幻想。
一個無情的男人……
「好!很好!」
他無動於衷。
「小薔。」宋母突然嚀語一聲。
「媽!」但見宋於戀真突然硬生生地倒下,為這場混亂重新開啟了另一個命運的開端。
※ ※ ※
急電救護車,陪患者送進急診室,繳清住院費用,她撐著破碎的心靈獨自一人驚惶地處理掉這些慌亂。沒有人可以幫助她,那些常以慈善面孔的有錢人就冷眼旁觀的看待她的失措與無助,沒人施出援手,就這麼冷血的……
當母親暫時脫離危險的消息傳來,已經是深夜兩點鐘。支持不住的宋薔頹然倒坐在椅子上,由衷的感謝不斷竄起。
幸好!幸好她沒有鑄成大錯,幸好……
奔騰的熱液狂肆的自眼眶中奔流而出,是再也關不住了,這段日子以來強撐的堅強再也支持不了地崩潰掉,她也不過是個二十一歲的年輕女孩呀!
縱情地讓嗚咽不斷逸出,她需要重生的力量。
她需要一雙可靠的臂彎……
「宋小姐、宋小姐」柔柔的輕喚遏阻了她的失態,趕緊拭去淚。
「你不必太擔心了,你母親已經醒轉過來了。」護士安慰她。
宋薔吸了吸鼻子,抬起臉,站起來。「謝謝你!我現在可以進去看看她嗎?」
「可以的,宋小姐……」護土又喊住她。
「有事?」
「我看你的精神不太好,臉色也很難看,要不要我請醫師替你診療一下?」
很辛酸,在逆境中關心她的竟然是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一位白衣天使。
「我的身體不要緊,謝謝你。」推門走進病房,掛在桿子上的點滴瓶正將營養注射進虛靡的身子裡。
走向床邊靜望母親,眼角的皺紋似乎更加深了,瘦削的臉頰經過這一遭更是毫無血色,微睜的眼眶薔滿淚水。
「媽……」聲一硬。
「對不起!」宋於戀真劈口就是道歉。
她大驚!「您為什麼這麼說?」
宋母抬起手,她連忙坐下,那一隻微顫的手掌心疼的撫著她的頰。「媽是對不起你。
逼得你走進這條經路的人正是我這個不稱職的母親,我竟然還不明黑白是非,在教堂裡當著眾人的面斥責你,媽好慚愧。「
她包握住母親的手,強忍淚水猛搖頭,道:「是我的錯,做出了不該的選擇,您罵得對,不要覺得內疚。」
「好孩子……好孩子……」宋母淚落得更急。「可是你以後怎麼辦?」
她笑,安慰的勸解:「用不著擔心,我想那個神秘的老頭子會信守承諾才對,雖然事情的發展過程和他所指定的不一樣,但結果也符合他的規定,他應該會把五千萬交給我們,欠高利貸的那些債務可以還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