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
「離我遠一點。」他瞇眼低咆,拒絕的抽離,他不需要人的靠近與扶持,從不需要!
「你病了,我扶你回寢室去。」
「滾開!」
「不然我叫況傑過來。」
這女人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囉嗦,趕都趕不走。更可笑的是他自己,竟然一點一滴的接受她的扶持。接下來他說了什麼?又做了什麼?等清明又短暫的恢復時,他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床鋪上,而且昏昏欲睡。
「你滾開……」近乎自喃的囈語已經顯得完全沒有威脅性,未久,低喃不再,沉沈入眠了。
凝視著合上眼簾的睡臉,邪味也跟著褪去,雖然輕狂,卻是動人的。
這張面孔才是魔巖真正的模樣吧!
睇望著他……連她自己都不自覺,癡了!
*****
緩緩睜開眼睛,但身旁的一種存在感讓他立即回復精明,霍然起身。
是意菲,她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趴著床沿處睡著了。
這個女人照顧了他一整晚。
魔巖重新側躺回,據著腮怔怔地望視她,說不出沉甸甸的心頭瀰漫的是什麼滋味?
不該再想。
決斷地揮去困擾心頭的莫名情緒,將她抱上床褥。對這突來的驚擾她僅是動了下,並沒有醒過來,沉沈的睡臉看得出她的疲累,連眼圈都泛出淡淡的黑暈。瞧著、望著、一股不捨悄悄從心坎間擴散出來,他忍不住輕輕撫觸她的心型臉龐。
拒絕去想並不代表可以蒙蔽:這是憐惜心,一種遙遠又陌生的感情悸動又重新在他生命中燃起溫度了,他沈潛封密的情緒又一回教這張美麗的臉孔給喚醒,失了控的洞洞滲出。不容否認她總是脫離了掌握,帶給他預期外的驚奇。
是誰?
溫柔的撫觸在她臉上不斷施灑魔法,意菲惺忪的張開美瞳,一入眼,就是那張陰美到底的面孔。
她,竟然沒有驚嚇到,這會是一種習慣嗎?
而這習慣的背後又代表著何種涵義——不!不該去想的。
小手隨即探向他的額頭。
「燒退了。」意菲吁了口氣。
但下一秒鐘,她潔柔的掌心被一把揮開,凶殘的口氣也隨即迸出。
「沒有我的允許,你敢碰我。」天知道他正極力壓抑一瞬間的震盪。
受傷的感覺不再竄上,意菲對他的無禮並不意外。這難不成又是一種習慣?
莫名的恐懼突然席捲心房,她逃避的快快起身下床,什麼都不想的取來擺在桌上的水林及藥粒,轉回床畔遞給他。
「你著了涼,必須按時服藥。」
他眼一睨,將她手上的杯子和藥料取下丟在一旁,一把將她拉進胸懷裡。
「你的性子真的全變了?」
「醫生交代你必須按時服藥。」她只堅持這件事,其他的並不想回答。
陰邪的紫眸含著譏誚,臉貼住她。「你不是恨我入骨,巴不得我一命嗚呼,又何必擔心我吃不吃藥,病好不好得了。」
「你就這麼輕賤生命。」
他一怔,隨即輕佻吐言。「心疼我?呵,可真叫我受寵若驚呀,正義的使者居然也會關心起邪魔歪道來,這倒是值得玩味,你究竟是怎麼了?我猜,你大概愛上我了?」
她看著他。
「為什麼不回答?」面貌突然又變得猙獰,反覆極端,他似乎不喜歡讓人摸透、瞭解。
面對他不放過的堅持,意菲只好道:「需要嗎?你一向不給人置喙的餘地。」
「我就這麼霸道。」他俯首舔著她細緻的耳垂,不懷好意。
推開他,極力拉回那失了速的心顫,意菲鎮定的起身拿回水林。
「你自己的作為自己心裡清楚,不用問我,快把藥吃了。」
「你怕我?」他繼續問話,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狷狂盡現無遺。
「你何必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嬌顏沉凝了,她的忿鷙與擔心化為利刃,直直刺向那一顆縹緲的心房,挑逗條止。
冷不防地,像被催眠般,魔巖伸手接過水杯及樂粒,吞服下去。
「沒事了。」她安下心,態度像極了一位慈母,魔巖心揪得更為厲害。
乍地,他葛然狂笑出聲,冷熾的狂姿與這莫名的笑聲讓意菲根本摸不著頭緒。
他笑著……失控的笑著……久久無法平歇。
「你都是這麼對待男人,包括雷爾。」斂笑後,他問道,那語氣毫無憤恨,心平氣和。
很意外?
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學會了平靜。
「會關心雷爾的人不止我一個,身為王儲,並不如想像中的風光,他的壓力其實不輕,雷爾一樣有著不欲人知的苦痛。」意菲輕輕訴說道。
「是嗎?」
「沒有自由是最起碼的箝制,備受關注讓他必須更要求自己,為了讓伊斯利步上更繁榮的景況,扛在肩上的重擔常常壓得他夜不成眠。」墨玉似的晶眸梭巡他的臉龐,釋出打動冰心的期望。「你可否……」
「我不想聽了,」他阻斷她的話。「你下去。」
意非不再多言。今天夠了,誰都知道很多事情是需要時間的。
她退走出去。
躺在床上的魔巖緩緩合上眼眸,試圖忘掉意菲所說的一切,只是,那一串串的言語已交織成一張密密的細網,將他團團包攏住,掙脫不得。
第七章
天才亮,廚房就異常忙碌,除了原本的廚師外,還多了兩名不速之客。在阻止無效又沒辦法的情況下,也只好任由這兩位嬌客佔據廚房的一隅。未久後,一陣香味也隨之瀰漫了過來。
「小姐,你看這蛋糕烘烤的漂不漂亮?」晶靈興致勃勃的模樣像了一支小彩蝶,小心地從烤箱裡頭捧出香味四溢的蛋糕後,開心的吸了一口香。「你瞧瞧。」
「很不錯。」意菲機賞一笑,自己則準備切個橙橘。
「哎呀呀,等等,你別動,我來就行了。」晶靈見主子要親自動手做水果原汁,連忙阻止。
「沒關係,我會的。」即使身為天之驕女,她也沒有嬌貴至此,洗手做羹湯這種事難不倒她。
晶靈回頭想想也對,況且這頓早餐可是別有用意,是得把小姐的心意放在裡頭才顯得出誠意。
準備好一切後,把蛋糕、飲料置放在餐盤上,端給小姐。
「哪,都好了,可以送給——送給魔巖用了。」尾語說的小小聲,怕大不諱的真呼魔巖名諱會讓隔壁那些廚子有機會打小報告。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是不該琢磨在這種無意義的細節中,若因而招來傷害,反是不智。
意菲端著餐盤走出廚房外,才繞過迴廊轉角,一道綠色影子攔在她身前。
「玫莉。」意菲蹙起眉。
艷容冷森不善地,睨看著意菲盤上的精緻餐點,語出諷刺。「這麼有興致,起個大早來為陛下準備這麼豐盛的早點。」
說話夾槍帶棍的,她存著什麼心意菲不是不瞭解,只不過她一直念著朋友之情、同窗之誼、不願意過分計較,甚至不曾出言斥責她為了名利而背叛良心的作為,但現在她又以被害者之姿挾怨而來,她不以為自己還能夠忍受。
「你說話不用帶刺。」意菲平心靜氣地先回她一招。
還敢一副聖潔模樣?
「意菲,你是怎麼想的?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做什麼?」玫莉終於忍不住爆發出來,失聲責問著。這女人居然敢用這種態度面對她?
意菲抿唇一笑,對照玫莉的浮躁,更凸顯她的氣量。
「我做了什麼讓你生氣的事?」
「你還裝傻。」她真想一巴掌揮過去,打掉她的平靜,毀去她那一張脫俗的麗容。一定就是這張臉在作怪,魔巖才會不忍心去毀掉她。同是擁有美貌,只因她風姿撩人,美艷麗絕,就處處輸給她,她實在不甘心。
愈想愈氣憤,發顫的掌心簡直按捺不住的要揚起揮去——
不行,貝齒碎咬住!現在還不是撕破臉的時機,畢竟她還不是最後的勝利者。
玫莉沉住氣。「意菲,你難道不覺得自己違反了計劃。」
她好笑地回道:「記得當初是你主動獻計要我去糾纏魔巖,怎麼我做了,你反倒不高興。」
「但不是這種方法。」怎麼,反過來諷刺她嗎?玫莉的怨怒更深。「我是要你去糾纏他、煩他、唆使他放掉你,而非要你去掠奪他的心。」
掠奪他的心?多撼人的指控。但掠奪!她不以為自己有這麼大的本事。
「你多心了。」但胸口的心臟為什麼跳得急速。
「敢做又不敢承認。」玫莉詭笑出聲,利眸宛如探照燈似的梭巡她的臉。「還是說你在為自己留後路,免得讓雷爾知道後摘下你未婚妻的身份。」
會害怕嗎?她並不覺得惶惶。會有這樣的情緒反應,是因為她根本不在乎王妃的身份?抑是篤定雷爾是個明白事理的仁君?面對這兩種極端的答案,她卻弄不清楚自己所期待的是哪一個?
她的沉默,玫莉視做她在害怕。「瞭解嚴重性的話就收斂一點,以免後悔。」
意菲搖頭,沒興趣再跟她逞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