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是嗎?」一身西裝筆挺的新郎李丹青體貼地用濕紙巾幫她拭去額上的汗水,多年的交往,他當然清楚即將成為她老婆的美麗新娘最怕大熱天。
「謝謝!」她把濕紙巾接過手,雖然即將與相戀三年的男友結為夫妻,但胸口滲出的汗漬,她仍不好意思讓他擦拭。
這襲珍珠色新娘禮服穿在她身上和她凝脂的肌膚相互輝映,同時也毫無保留地勾勒出一百六十五公分高的姣好身段及纖纖細腰。這件經由知名設計家親手縫製的禮服,把她襯托得更為婀娜多姿,又配合她精緻如搪瓷娃娃般的美麗臉龐,嬌艷得夠攝人心魂了。尤其她胸前那絕無僅有的艷紅雙心胎記,更突顯出她的與眾不同,無怪乎,李丹青連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癡迷凝望她。
「怎麼辦?我還是好熱耶。」唐水靜的兩隻纖手不停地在臉龐兩旁猛扇著。真夠倒楣,這輛賓士新娘禮車的冷氣設備竟然壞了,緊緊封閉住的車窗透不進些許空氣,怎不令她開始覺得呼吸困難。
聽到她的抱怨,李丹青這才回過神來,忙道:「把車窗降下來些,自然的涼風會讓你舒服點兒。」他立刻幫她按下車窗開關。
「謝謝!」她又重複道聲謝。沒辦法,她總不忘在語尾加上謝意,相敬如賓是這三年來她與李丹青談戀愛的最佳寫照。
李丹青對她一直很體貼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再加上兩人相當的家世背影,讓她父母對他安心。
她同樣也欣賞他的才華、他的人品,這樣的人已經夠格當她丈夫,所以她決定嫁給他。雖然不知為何,對他,她激不起一絲戀人該有的摧燦火花,感覺平淡得如一汪湖水。不過,這並無妨,反正她從未想做小說家筆下的女主角,只希望自己能夠平順地談戀愛、平順地嫁人、平順地生兒育女、平順地過人生,其它的不必再奢求了。
「大約再十分鐘就到禮堂了,你再忍耐一會兒。」李丹青溫柔地說道。
「嗯。」她含笑點頭之後,趁著紅燈車停下來,側首將視線投向人行道上,路旁好奇新娘長相美醜的行人正互咬耳朵地對她品頭論足。
她笑了,憶起從前,自己不也是這般模樣,對頭蓋白紗的新娘總存有一分好奇與羨慕感。
沒來由地,唐水靜的心臟突然猛烈跳動著,她若有所感,視線不自主地開始梭巡造成她不安的原因。
就在距離她不遠處,有一雙閃爍著灼灼眸光的黑瞳正死死地盯住她,絲毫不放鬆地凝視著她雪白的胸脯。
老天!她發現自己背脊竟泛起一陣冰涼,喉頭一窒,匆忙轉回首,不敢再迎視那人目光;但她心裡有數,這輩子她是不可能忘記這一對叫她胸口出現如撕裂般莫名疼痛的眼眸。
那似曾相識,又有些熟悉的眼神,讓她的心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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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之不盡的名式花蕊爭奇鬥艷地佈置在教堂里外,無數的賀客已坐滿整個婚禮會場內,在雙方父母精心安排之下,這場婚禮達到了盛況空前的目的。
唐水靜站在教堂門口前,怎麼也跨不出腳步……
一輩子最重要的人生大事即將在此地完成,她是備受各界祝福的新娘子,她應該要感到興奮、快樂的。在十五分鐘之前她的確是有如此的心情,但在見到那對灼灼閃爍的眼眸後,心傷的感受、莫名的恐懼,與……無法形容的不甘心一股腦兒蜂擁而上……
即使在父親的扶持下,唐水靜踏在紅毯上的雙腿仍不聽使喚地拚命顫抖,整顆心惶恐到極點,她發現自己似乎隨時會昏倒。
不該這樣的,她的身體一向健康,就算怕熱,也不至於離譜到出現這種奇怪反應,她忐忑不安的心到底在等待什麼?抗拒什麼?
滿面春風的李丹青伸出手來迎接他的新娘。
唐父放心地將寶貝女兒的手交給這位他相當中意的女婿。
李丹青對新娘露出和煦的笑容,然而這笑容在唐水靜眼裡卻幻化成要將她生吞活剝的大野獸,她感覺自己變成一隻即將落入虎口中的小綿羊。
渾噩不堪的思緒讓她禁不住低低呻吟了一聲。
牽握住她的李丹青只是滿心歡喜,如花美眷即將擁在懷裡,他快樂得並未發現新娘的不尋常。
「李丹青先生,你願意娶唐水靜小姐為妻,從此愛她、敬她,與她廝守終生,直到天荒地老嗎?」神父清朗的嗓音響遍整座禮堂,唐水靜虛軟地直皺眉頭,聽不到周圍的聲音。
「我願意。」李丹青以渾厚的聲音迫不及待地說著。
「唐水靜小姐,你願意嫁給李丹青先生,從此愛他。敬他,與他廝守終生,直到天荒地老嗎?」神父轉而詢問唐水靜,等待她的回答。
她迷惘的眼愣愣地望著神父,腦子裡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作響,她好像聽到了什麼愛他,什麼廝守終身,什麼天荒地老,跟誰?天啊!她頭好痛。
唐水靜的沉默令在場觀禮的賀客及雙方家屬起了一陣小騷動,站在唐水靜身邊的李丹青,眼眸內的不安最甚。
神父清清喉嚨,打圓場地再重複一遍:「唐水靜小姐,你願意嫁給李丹青先生為妻嗎?」
她晃了下腦袋,拉回一點思緒,終於記起她今天是個新娘子,她要嫁給李丹青的,只要回答神父一句「我願意」,這場婚禮就算完成了,那她也可以趕快回家看醫生。
她用力地點著沉重的腦袋,有氣無力地道:「我……」
「她不願意。」突如其來的吼聲震驚眾人,在場賓客動作一致地望向門外的不速之客。
「她不願意,除了我之外,也不能嫁給任何人,你們聽見沒有,除了我……」沐南扉暴發出的強烈氣勢及不容置疑的果斷堅決,一時之間,竟懾住場內數百人,無人及時回神或出聲制止他衝向臉上一片茫然的新娘子。
沐南扉心情激動地站在唐水靜面前,用顫抖的手輕輕執起她的下巴。
是她!真的是她!讓他魂牽夢繫千年的至愛終於再現眼前,雖然她的容貌已變,但釋放出的氣質神韻一如往昔,還是那樣純淨、典雅,帶著一股令人心疼的倔強。最重要的是,她胸口上的雙心胎記正泛出異常的鮮紅,和那年她逝去時一樣。種種證據都告訴他——她是孟關玉。
沐南扉激動得笑了!他喃喃說道:「不再是錯覺,這是真的,真真實實的。」
他忘情地緊緊摟住她,似乎要將她揉人自己的體內才放心。
「放開我老婆。」李丹青見到這一幕,再渾噩的腦袋也會立即恢復正常。她氣急攻心,當下揮出一拳打向沐南扉的臉。
沐南扉一掌揮開他充滿怒氣的拳頭,李丹青身子不穩地向後仰去,幸虧身後的伴郎接住了他,這才保住面子。
沐南扉手指著臉孔脹成豬肝色的李丹青,鄭重宣告:「她不是你的女人。」他另一隻手絲毫不放鬆地緊箍住被嚇呆的唐水靜,深情地看她一眼後,續道:「我不介意再說最後一次;除了我之外,她不會,她不能嫁給任何人。」
這段話讓原本鴉雀無聲的會場引發大騷動。
「這是哪裡來的瘋子?快把他趕出去!」李父大吼著。
「警衛……警衛……」李母的驚呼聲刺耳地響遍整座禮堂。
「我女兒不認識這個男人,快把這個神經病攆出去……」唐夫人慌亂地替女兒解釋,這人是從哪冒出來的?居然膽大包天地跑來說這段瘋話。
現場亂成一團的氣氛終於讓意識迷迷檬檬的唐水靜回過神來,她這才驚覺自己正被一個陌生男人摟著。
「喂!你是誰?快放開我。」她試圖掙離他的懷抱,然而要命的頭昏目眩和欲振乏力的身體讓她怎麼也動不了。
「關玉!」他在她耳旁低吼,稍稍震住了她。
關玉?原來他是認錯人了。可我不是什麼關玉,你快放開我。「她稍頓了一會兒,轉為更猛烈的掙扎。這股發自內心深處的猛烈憤怒,連她都不懂自己為何要對」關玉「這名字如此吃醋?
「警衛,快!快把這個神經病轟出去,快救我女兒。」唐母著急地大喊。
六名壯漢動作敏捷地迅速圍上來。
沐南扉見警衛圍上來,立即環抱起她,強有力的手臂讓拚命掙扎的唐水靜動彈不得,她根本是在白費力氣,她只能虛弱地重複不斷喊叫著:「放開我……快放開我……」
沐南扉不再多言,將唐水靜圈得更緊了,表示他絕不鬆手放人。那堅決的神態讓眾人不敢靠近他,想救人的警衛在投鼠忌器下,也不敢貿然搶人,要是這個神經病發起瘋來傷害了唐小姐,那可就糟了。
「你仔細看清楚,我並不是你想找的關玉。」唐水靜語帶苦澀地抗辯。
「你是!」沐南扉肯定道。
那低沉的聲音,霸道的深情,像一波波強烈電流般,再次竄進她的背脊。她仰首望進他的眼——那對深情的眸子加重她的暈眩,在無預警下,她眼前突然一黑,癱在他的懷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