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重申一遍,在我沒有簽字以前,我隨時有解除婚約的權利。」
「這是你第二次對我說這句話了。你真是何其殘忍!起初我以為是因為我無條件的奉獻讓你無法接受,所以你拿這句話來做擋箭牌。如今看來,我是錯了,那是因為你的心裡早已有了別人。你是故意的!是那個女孩子對不對?對不對?」她歇斯底里地狂喊出來。
「不關她的事,是我覺得有重新認識你的必要。」
「別把罪過推到我頭上來,我不會接受的。還有,你該記得,我跟你的婚約是由你父親所訂下來的,日月教中人盡皆知。你敢公然違背你父親的意思嗎?」歐陽虹虹心急之下甚至抬出已故老教主朱夢龍。
「你要不要試試看?」他冷冷的聲音打斷了她歇斯底里的狂叫,眼中所流露出來的是說到做到的決心和自信。
歐陽虹虹這下不敢再回腔了,她打心底湧起深深的恐懼——他是認真的!他是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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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一回到這棟豪華別墅後,朱承曦便拋下遠在後頭苦苦追趕的歐陽虹虹,沉著一張臉,不發一語地直往歐陽驥的書房裡沖。
大概又剛開完一場朱承曦無法參與的特別會議吧,書房裡正走出三名歐陽驥麾下的紅色火焰。
三名紅色火焰看見一臉冷肅的教主迎面而來,不禁暗吃了一驚,以為密謀的事情被揭穿了,於是全都驚懼地低垂下頭——除了迴避他灼人的視線外,也是順勢朝他致上九十度的大躬。
朱承曦擺擺手,示意他們立刻離開。
這三名紅色火焰感受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氛,於是急忙退了開去。
「承曦,你來得正好!過來這邊坐,嘗嘗這壺茶的味道好不好,這可是我們日月集團研究出來的新品種茶葉。剛剛驥叔才跟他們三人研商要如何拓展海外市場,怎樣才能成功地打響這第一炮呢!」歐陽驥悠閒地一面擦拭那些價值不菲的名貴茶具,一面對進入書房的朱承曦說道:「怎麼啦?是不是不舒服?瞧你的臉色這麼難看。」
「我是來要求解除我跟虹虹的婚約。」
歐陽驥擦拭茶具的動作頓時停住,大約經過了十秒鐘吧,他才又恢復正常,手心雖然微微冒汗,但仍力持鎮定。「是虹虹那丫頭惹你不高興?」他輕描淡寫地說著。
「爹地!」歐陽虹虹滿腹委屈地隨後跑進來。「承曦他——」
「你給我住口!」歐陽驥瞪視著自己最寶貝的女兒,他是第一次這麼大聲斥責她。
「你想說什麼?又能說什麼?是你的錯你就必須承認!你們兩個我從小看到大,脾氣是摸得一清二楚。承曦的度量我很明白,一定是你這孩子太任性,做出一些令人無法忍受的事情來,否則承曦怎麼可能會發這麼大的脾氣?你該好好反省一下!」
「不是我,是——」她極欲反駁。
「不許你替自己辯解!你這丫頭真是愈來愈不像話了,眼看即將為人妻,還不懂得控制小孩子脾氣。」歐陽驥接著苦笑著看向朱承曦,像在尋求他的諒解似地說道:「你們兩個從小一塊兒長大,是青梅竹馬的好朋友,理當十分瞭解彼此的個性。虹虹有時候是比較急躁些,但不管她做了什麼,絕對都不是故意的,你就別跟她計較了吧。」說完又轉頭瞪視著女兒,『你還不趕快道歉!「
歐陽虹虹也算是聰明人,挺識時務的,她知道繼續惹火朱承曦可不是明智之舉,於是她撒嬌道:「你就別生氣了。對不起!全是我的錯,我不該那麼小心眼的,我向你保證絕對不會再犯了!」
父女倆一搭一唱的,全沒給朱承曦說話的餘地。朱承曦一想起楚楚那遭受屈辱的臉孔,一顆心就不由得一擰。歐陽虹虹向他道歉根本毫無意義,如果她有誠意的話,就必須當面向楚楚致歉。
朱承曦的態度無比地堅決,「虹虹,你必須為你不當的行為去向楚小姐道歉。」
她做出來的笑臉立即崩潰,眼瞳中有著憤怒的焰火。她正想發作,此時門外閃進來的另一個人,卻出聲將這即將發生的風暴消弭於無形。
「承曦,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你跟我來,我有話要對你說。」說話的人是柳應之,他的出現也適時地給情緒激動的朱承曦澆上一盆冷水。
「既然是虹虹的過失,我一定會要她去道歉。你放心好了。」歐陽驥以大公無私的姿態結束了這場紛爭。
朱承曦不再說話,隨著柳應之退出了這間歐陽驥專用的書房。
而在確定他們兩人都走遠了之後,歐陽驥的眼神轉為陰沉可怕。他沉著聲問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歐陽虹虹不甘心地把楚楚介入他們之間的事加油添醋說了出來:「爹地,我上次所擔心的人就是她。我本來計劃弄個車禍讓她斷只手或少條腿的,沒想到卻讓承曦給破壞了。我今天更加確定那女人在承曦的心目中佔有一席之地。爹地,您說我還能眼睜睜地放任不管嗎?」
「當然不能。不過做事也要有方法,像你莽莽撞撞的反而會壞事,比方今天就是個例子。要成大事就得有計劃,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這件事我來處理,我會摸清楚她的底細,看看她是何方神聖再做決定。這段期間我不許你再去爭風吃醋。你儘管放心,教主夫人的寶座一定落在你身上,承曦一輩子都是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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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抱歉,我剛才竟會如此失控,要不是您及時趕來制止,我恐怕就真的得為我的衝動而付出不小的代價了。」朱承曦又恢復了以往的冷靜。
「剛剛那個人的確不像遇事冷靜的朱承曦。」柳應之不禁蹙起眉頭,沉思了一會兒之後才輕聲問道:「那女孩真的在你心目中佔著如此重要的地位?」
一直站在落地窗前望著滿天星辰、動也不動的朱承曦聞言微微一震,回頭說道:「沒有!是歐陽虹虹反應太過度了。」他的身體卻十分僵硬。
柳應之幾乎是用心疼的表情看著他,「我不是在責怪你,我只是想知道你真正的想法而已。」他並無子嗣,而朱承曦是由他一手帶大的孩子,就等於是他的親生兒子一般;做父親的怎會不清楚兒子的情緒變化呢?
當年他之所以將日月教的所有教務放手給歐陽驥,除了是尊重前任教主朱夢龍的遺命外,最重要的是,他不想搞權力鬥爭,尤其是他自知最後必然會敗給歐陽驥。所以,他給自己訂下了步步為營的策略。首先,他必須完全掌握未來繼承人的培育工作,把他栽培成為可以擔負重責大任的人;倘若歐陽驥真有攬權稱霸的野心,也有人可以出面制止,日月教的大權才不至於完全操於一個人手上。
朱承曦敬愛地看著頭髮泛白、外表比實際年齡還要蒼老的柳應之,一絲慚愧襲上心頭。柳應之是一位慈愛的長者,雖然在他年輕時十分意氣風發,立下不少功勞,但他卻在處於高峰時急流勇退,毫不戀棧,從權利慾念中完全抽身。如果不是因為與上任教主的深厚友情,在他托孤下不忍離去,或許他早已退隱江湖,做個優遊自在的逍遙者。
面對有如父親般的柳應之,朱承曦不想欺瞞他對感情的看法。「其實我自己也很矛盾。我不否認,那女孩的一顰一笑總是深深牽引著我,但我有太多太多的束縛,不能像正常人一樣去愛她。我沒有理由去讓一個不解世故且善良純真的女孩捲入這個是非圈中。
愛一個人就是要給她幸福,而不是永無止境的痛楚。「
「所以你決定要放棄?」
「我不得不放棄。況且,現在也不是跟驥叔起衝突的時候;我不能為了一己之私而辜負了父親以及您的期盼與栽培。」
「怪不怪你父親當年擅自替你安排的婚姻?」柳應之問道。
「不怪!」他露出諒解的笑容來。「當年仍是稚子的我,十分需要驥叔與柳叔的輔助。但父親有感於駭叔這頭猛虎必定不甘雌伏,為了安撫他,才決定拿這條婚約來絆住他。驥叔並無子嗣可以繼承事業,而我如果與虹虹結婚,就等於是他的兒子,到那時,他等於掌控了日月教全部的資源與人脈,他也就不會急於把日月教給併吞掉了。其實,驥叔如果按照我父親的計劃來做,讓日月教早些脫離黑社會,步上正軌,那麼我可以毫無條件地將整個日月教交給他,但是……」
「事與願違。」柳應之露出一抹苦笑,算是自我嘲諷吧。原以為只要沒去製造一個和歐陽驥相對立的環境,就不至於刺激歐陽驥的野心,但這招顯然不管用。
「他顯然沒有停止過他的野心。老實說,他的才幹令人不敢小覷,但他的狂妄卻是他的致命傷。」他吁了一口氣,「我原本期盼事情不至於發展成自家人互相殘殺的局面,但照這種情況看來,我似乎是在癡人說夢。承曦,雖然避無可避,但我希望你能把傷害減至最低;至於該怎麼做,就全靠你的智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