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承曦果真搖頭回絕了她的邀請——殊不知,他的確是在逃避,因為他怕自己會深深陷進去而再也不捨得離開,想一輩子都留在那兒。但他不能這麼做!因為這除了會把他的責任感消磨殆盡外,如果有一天這種片刻的幸福感再度遠離他時,他會承受不住那種失落的。
他有他的理由,楚楚也就不勉強他,朝他揮揮手,看著他駕駛的寶藍色轎車隱沒在夜色中。
風,輕輕地拂過她,也輕揚起她那一頭如黑緞般的秀髮。她一個轉身,正要過馬路時,卻感到自己揚起的頭髮好像碰到了什麼人的臉,楚楚回過頭想開口道歉,但卻被對方的表情給嚇愣住了。
那是一雙怒火中燒的眼睛,不客氣地盯視著她。那目光中所流露出來的強烈敵意令楚楚感到害怕。
「我——我似乎見過你。」楚楚不確定地問,並在自己那並不怎麼好的記憶中努力搜尋著。她實在不明白,眼前這個陌生的女人為什麼要用仇視的目光瞪著她。
「我們是見過,就在一個月前而已。怎麼,這麼快就把我忘了?嘿!這也難怪,我當時好像也忘記介紹我是誰了,難怪你不把我放在心上。」她唇邊泛著冷笑,美麗的臉上有種恨不得能將她生吞活剝的惡毒表情。「那天算你運氣好r有人替你擋掉了那一關,否則你根本不會有機會再見到我,我也不必親自再跑上這一趟。」
她這段話代表了什麼意思?什麼叫不會有機會再見面?這美艷又驕傲的女子曾對她做過什麼事嗎?她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小姐,你可不可以把話說得清楚一點?我一句都聽不懂耶!我想我是見過你的,但我跟你之間卻連最基本的認識都談不上,我甚至不曉得你是誰,我更不明白你為什麼會怒氣沖沖地跑來找我。」她微側著頭,仔細地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道:「是不是我做過得罪你的事?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可以向你道歉的。」楚楚並非怕事,而是在她的人生觀裡,永遠相信「人性本善」這四個字;她總認為,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所謂的壞人,除非是自己挑起事端,否則別人根本不會找上門來才對。
「我叫歐陽虹虹,你最好牢牢記住這個名字!」面對楚楚的一派純真,她更是充滿了厭惡。她咬牙切齒地道:「你就是用這張天真無邪的臉孔來勾引朱承曦的吧?」
勾引?這兩個字重重地劃過楚楚的心房,她悚然一驚。
內心裡,她不否認對朱承曦存有好感,但朱承曦對她是抱持著何種的態度,她並不知道;尤其在面對那張冷淡的面孔時,她更是沒有勇氣去探索答案。
沒錯!他是關心她,但全是適可而止的關心;僅僅是師生之間的關懷,絕對沒有任何足以引起誤會的舉動。歐陽虹虹這種指控實在是不合理,而且也未免太小題大作了。
「我想你大概是誤會了。我跟朱教授純粹只是師生之間的情誼,絕對沒有摻雜任何情愛成分在裡頭,你不該隨便往我們身上扣帽子,這並不公平。」
「是嗎?」歐陽虹虹的聲音更冷,冷得足以刺穿人心。「不管你跟他之間有沒有任何情愛成分在裡頭,你們之間就到此為止。我坦白告訴你,朱承曦是我歐陽虹虹的未婚夫,我們很快就會步上結婚禮堂。所以,我不允許任何人對他存有非分的妄想,甚至想他都不可以!」
「哦!」聽完這段話,她呆呆地應了一聲,然後不自覺地用兩手環抱住自己的身體——是不是風沙吹進自己的眼睛裡?否則她為什麼一直覺得眼眶熱熱的,好像要流淚的樣子。而且,空氣也變稀薄了嗎?否則為什麼她的胸口悶悶的,好似快要喘不過氣來。
好難受喔!真的要就這樣就結束了?甚至還沒有開始就結束了!
朱承曦一直與她保持著適當的距離,原因就是他早已心有所屬。而歐陽虹虹是以未婚妻的身份來警告她,因此所有的問題終於都有了解答,她再也不能偷偷期盼了!她也不可以當第三者,這是不道德的——第三者?自己是否有權利給自己這樣的定位?搞不好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是自己自作多情……
楚楚自憐的情緒非但沒有引發歐陽虹虹的同情,反而更加激怒了歐陽虹虹;歐陽虹虹對愛情所持有的態度是完全自私的佔有,不容許任何人來分享。歐陽虹虹怒斥道:「你這是什麼表情,什麼模樣?我說過你連想都不可以想他!我命令你,立刻把這不要臉的骯髒念頭從你的腦子裡徹徹底底給我消掉。」歐陽虹虹不只在言語上恐嚇楚楚,甚至還舉起手來,使盡全力就往楚楚的俏臉上揮打下去。
楚楚非但沒有躲,而且還閉上眼,準備承受這一掌。她是期待著,期待會因為這一掌而打醒自己,然後發現自己原來一直都躺在床上,而剛才所發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一場惡夢——但是過了很久,那一掌始終都沒有落下來,她正感到奇怪;歐陽虹虹該不會臨時改變主意了吧?還是,這真的只是一場幻夢?她忍不住睜開眼睛來看——她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立於眼前,她差點驚叫失聲,那個原本已經開車離去的朱承曦居然直挺挺地站在歐陽虹虹身後,一手還緊緊地抓著她那只舉在半空中的右手。
他那宛若深海的眸子裡可以清楚看見怒氣正在沸騰,緊抿的雙唇因氣憤而泛白。幸好,他先前對藏在暗巷內的紅色跑車起了疑心,所以即時回頭趕上了這一幕,否則楚楚的臉豈不是要莫名其妙地印上五指紅印了?
「承曦,你——」歐陽虹虹心虛得不知如何是好。他不是離開了嗎?怎麼又突然轉回頭?還讓他看見了這一幕!天啊!她在他面前一向保持著十分美好的形象,會因為這一次而把十多年來的苦心全數毀之一旦嗎?不!不要!「承曦,你聽我說,我……」她現在的哀兵姿態與剛才不可一世的傲然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你讓我覺得很不可思議。」他痛心疾首地道。
不只歐陽虹虹對他的突然出現感到意外,就連朱承曦對她剛才的舉動也感到十分難以置信:她怎麼會像只瘋狗般地傷害楚楚,甚至還想要攻擊她?當他一想到楚楚因他而成為無辜的受害者時,他便心如刀割。更氣自己把她捲進這個是非圈裡來。這不是她所該承受的,他覺得自己根本無顏再去面對她。
「跟我走!」他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而從齒縫中迸出來的命令語句是那麼地冷酷無情。
在這種狀況下,不但容不得歐陽虹虹不從,而她也不敢不從。兩個人坐上朱承曦那輛寶藍色的轎車絕塵而去……
走了!默默地走了,連看也不看她一眼的走了。怎麼風沙又吹進了自己的眼裡?好痛!這回她再也克制不住了,成串成串的淚珠滴落在她的胸前,沾濕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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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就這樣判定我有罪!試問,天底下有哪一個女人可以容忍自己的未婚夫跟別的女人糾纏不清?何況我也只是嚇嚇她,要她知難而退而已,我絕對沒有傷害她的意思。」歐陽虹虹努力替自己的行為辯解。「你別板著一張臉,我的解釋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我也是人,我也有七情六慾!而正因為我深深愛著你,所以我的反應才會比較激烈。你為什麼就不能站在我的立場替我想一想?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車子猛然煞住,歐陽虹虹狼狽地往前衝。
「你到現在仍然認為你沒有錯?」朱承曦打破沉默,冷漠地質問她。
「我不覺得我哪裡有錯。」朱承曦一心護衛楚楚的語氣撩起了她一直控制住的怒氣;她那被父親歐陽驥再三告誡而克制住的驕縱任性也開始一點一點地浮現出來。
「你不分青紅皂白地去侮辱一個無辜的女孩子,甚至還動手打人,這樣你還不認為自己有錯嗎?」
「她無辜嗎?不!她一點都不無辜!她要為自己不檢點的行為負責任,這全是她咎由自取。錯的是她而不是我!她本來就沒資格跟你來往。」
「我不記得我連交朋友的權利都沒有。」
「可是你也別忘記你自己的身份,你是日月教的教主!一那些來歷不明的女人都配不上你;唯有我,唯有我才是你名正言順的妻子。」
她盛氣凌人、目空一切的傲態是他前所未見的,他不禁開始懷疑,這麼多年來,他到底認識她有多深,瞭解她有多少?他這些年來所看到的全是她的演技而已嗎?難道他直到今天才真正看清了自己的未婚妻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他沉默了,並且若有所思地凝望著她。
歐陽虹虹被他莫測高深的眼神震醒了理智,她不安地抿著唇,「別把我想成是一個無理取鬧的潑婦,我會這麼做全是為了我們將來著想。」她心慌得不敢去迎視他。「我只是想提醒你,你算是已經有了家室的人,你不該再有別的心思,那對我太不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