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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連清

  「謝我?  "啥?他正忿怒地責問她話,她竟是向他道謝,這小妮子又再打哪門子的鬼主意了?他捏起她的下頰,冷冷瞅視,別以為他會中了她的岔題之計。

  「我尚未聽到你的解釋。」

  「我——"正要說出口,  可含在嘴裡的話語卻又硬生生地給卡住,原本含笑的雙瞳瞬時轉為惶惶,圓瞪的大眼死睇著神色丕變的展斜陽——」展哥哥、  展哥哥!"她驚恐的嚷叫,但臉龐一片紫青的展斜陽仍舊倒下。怎麼回事?對了,這情形和上回見他毒發時的情景一樣,只是上回仍有神智,這次竟——任薰衣無措地跳下床褥,倉皇地翻找包袱裡的細軟,就不見任何像是解藥的瓶罐。更該死的是燕雙妃及常問須經過方纔的事件,此刻必定遠走,在這個荒郊野外,她上哪去找大夫求援。

  「展哥哥,  你撐著點。"她淚眼汪汪不知如何是好,正要衝出去尋找可能的生機。霍然,衣袂飄飛,從窗外闖進了一個昂藏八尺的黑袍男子。

  他一站定,任薰衣旋即破涕為笑。不得不感謝蒼天有眼,她宛如抓到救命浮木般疾衝上前,哭嚷著:「快一點,救救他。」

  ☆  ☆  ☆

  把完脈,黑袍男子隨同任薰衣走出內室,一句話都不說,輕鬆自若地坐進雕花木椅上。

  「展哥哥究竟是得了什麼病?"任薰衣見他不語,滿懷憂忡,啞聲問。

  「莫慌、莫慌。"他還有心情討茶喝。

  「皇甫大哥!"任薰衣嬌嗔地低嚷。

  「好吧,好吧,我說,哎呀!看來只好先委屈我乾澀的咽喉了。」瀟灑出眾的外形已可輕易引燃女人對他的驚歎,其輕鬆自若的神態更是讓他的魅力增添幾分,只是眉宇間所傳遞出的氣質又說明此人的來歷絕非泛泛,渾身上下儘是散發著不容人抗拒的力量。  "他呢,身上所中的毒來自夕丹毒果,這東西產自苗疆地域,產量極少,又被苗疆人稱為聖果。「

  「展哥哥怎會誤食這種毒果?」

  「他並非誤食。"他搖頭解釋道。"其實這夕丹果具有一種神奇功效,它可以讓練武之人在短期間內功力大增,武藝精進,只不過在得取它益處的同時也得受其荼毒,這種夕丹毒會竄進人體筋脈,噬人骨血,一發作起來的痛楚好比萬蟻鑽身,根本沒幾個人可以承受得住。」

  「我明白了。  」她痛苦地閉上眼。"展哥哥為了練就一身高強武藝為他家人報仇,所以不惜選擇這種旁門之法練功。「

  他點點頭。  "要不是他長期服食暫抑毒性的藥物,早就一命嗚呼了,但這回病發離上次的時間縮短了這麼多,想來,那種暫抑毒發的藥物開始不管用了。「

  「有藥方可解除這種毒嗎?」她期盼地問。

  「很難。」

  「你的意思是……"她不敢想像,俏臉一片慘白。

  「我說很難,可不是說沒救。"他不懷好意地睇著她。

  「皇甫大哥你——"她又嬌又羞的,  不過也鬆了一口氣,上天終是垂憐他的,這才會叫他遇上這世上最好的神醫。

  收起了玩笑心,皇甫少君難得凝重地輕輕一問:「薰兒,事到如今,為兄不得不問你一句,你當真要救他?」

  「為什麼這樣問?」

  「我可沒忘,他與你任家結下了不共戴天的怨仇。

  可想而知,救下他,面對死亡的將是你任氏一族。「

  白玉雕琢的容顏凝上沉靜,絳唇漸漸勾起無畏淺笑,姿態傲然得令人動容。

  「我瞭解,更清清楚楚地知道,然而,即使他毒傷痊癒轉而要我全家抵命,我亦死而無悔,因為那是我們欠他的。」

  「薰兒……」

  她搖頭,甩開擾人的思緒。

  「多說無益。  我以為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盡快救醒我的展哥哥。"她無比堅定地道出她救人的決心。

  「好吧!」皇甫少君不再多言,從懷中取出一罐瓷瓶,倒出一顆紅色藥丸給她。

  "用三碗清水小火慢煮,半個時辰後端給他喝。「

  「是。"翩翻身影不敢稍作逗留地奔到後院去起爐灶熬藥。

  皇甫少君定定看著她的倩影消失,精湛眸光忽然斂了去,取而代之的是對任薰衣的一股深深眷慕。

  「薰兒……"他輕輕低吟她的名,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足以傳進一個人的耳膜裡——刷一響!紅色劍身毫不客氣地直削而來,對準皇甫少君的咽喉擊去。一個猛擊,奪命的劍身竟是無法再動,一向噬人血肉的赤焰回劍此刻正被兩根修長有力的指頭拈住而動彈不得。

  劍眉下的星目挪揄地眨了眨,抬起朝向灰黯慘澹的展斜陽瞧去,露出一抹笑。

  「憑你染毒的身軀,  是對付不了我的。"這不是輕視之詞,而是就事論事,況且若讓他知曉面前人名喚皇甫少君,想必展斜陽也不敢妄自尊大。

  「你是誰?」他忍著筋脈錯亂的痛楚,咬牙苦撐。

  「我是誰,嘿!嘿!"粘得發膩的嗓音輕輕揚起。

  「我是薰兒的——」

  「住口!不許你喚她閨名。"展斜陽惡狠地阻止。

  「哦?"他低低笑出,劍眉高揚。"那你又是誰?又憑哪種身份來命令我?」

  「任薰衣的主宰。"他斷然地說。

  「主宰?  哼!好跋扈的自恃,只可惜你遇上的人是我。"彈下紅色劍身,皇甫少君伸伸腰站起來。  修長挺拔的身軀散發一種黑豹似的慵懶力量。"不妨老實告訴你,我和薰兒的交情匪淺,其中的牽繫並不是你這種局外人所能瞭解的。」

  「你——"展斜陽咬牙切齒。

  精工雕鑿的線條似笑非笑,不夠似地戲謔再道:「好好回房躺著休息吧,等你的毒傷穩定後我倒是可以陪你切磋切磋幾招,我現在可不想趁人之危喲,對了——"他故意語出噯昧,存心氣人。"我想我得失陪一下,去後院看看薰兒把藥煎煮得如何?不過實在不需要我來操心,薰兒的手藝以及細心可是與世無雙的,還有——"他驀然停住腳步,回首不屑且挑釁地又道:」'你知不知道她曾經跟過宮廷料理御膳的江波海大師傅學過烹飪的手藝,  你嘗過她所做的美味沒有?  堪稱是一絕呀!"皇甫少君嘖嘖稱讚,在心頭偷笑,也如願地看到展斜陽妒火攻心的慘況。

  嘿!嘿!其實呀,這番話全是他自導編纂的胡言之詞,他哪有那麼幸運先行嘗過任姑娘的好手藝——嗯,想起這件事,不得不大大吐個苦水一番,薰衣丫頭啊竟然說得先讓她未來夫婿嘗過她的巧藝後,他才有機會排名第二順位。

  呵!呵!皇甫少君別的本事沒有,興風作浪的工夫可是一流,殊不見他那位與他失散十多年的寶貝妹子,以及柳瑩山莊的莊主柳隨風,姻緣路被他這麼一指點,恩愛非常,連神仙眷侶都為之吃味不已,多好。

  況且,索然無味的日子向來無緣與他接近,在閒適多日後,又教他適逢其會地遇上可以撩撥一池春水的好機會,不好好把握,他就太對不起老天爺的恩寵了。

  低低的詭笑劃破長空……

  晨斜陽狼狽地瞪著他,卻無力阻止他的訕笑,心頭淌出不曾有過的情緒——他快恨死自己了。

  ☆  ☆  ☆

  端著藥汁走進內室,原本應該是昏睡的展斜陽竟已醒了。他半倚在床褥上,俊目斜睨,致命又冷漠。

  「展哥哥,喝藥了。」她把碗暫擱八仙桌上,趨向前,對他的蒼白與冷漠,歸咎於是身體上的不適。

  「那人是誰?」冷冷的聲調彷彿結了霜。

  任薰衣怔愕了下。

  「你見過他啦!"沒料到這兩人已經見過面。

  「這個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再問。這一連串的疑竇,非得要任薰衣從實招來不可。

  「他是皇甫少君……」

  「追月樓主?  "展斜陽詫異地打斷她的話,雖然方纔的交鋒讓他大致體認到這名年輕男子絕非池中之物,單單論其氣勢就帶有某種渾然天成的威儀風範,只是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是赫赫有名的黑嘗君,而且任薰衣識得他。

  「既然你聽過他的聲名,  那麼想必也知道他精通歧黃之術。"口吻中對他是全心的信賴。。"這回幸虧有他及時出現,不然我都不知該如何應付你突發的毒傷。」

  「你與他相識多久了?」冰寒寫在眼底,他不答反問。任薰衣一時未察,繼續侃侃而道。

  「有三年了,他一直很疼惜我、照應我。」

  「疼惜你?照應你?"他語氣死硬。

  「是呀!  "回想往事,不勝欷噓,緊咬而顯蒼白的唇色顯示出她對人情世故的莫可奈何。  "我雖然出身官宦世家,是人人欽羨的千金小姐,但我心裡非常明白爹爹的作為已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表面的尊祟,也只源自於我爹爹的勢力。在這種情況下,有意親近我的人幾乎個個諂媚逢迎、心懷目的。而我想結識的朋友不是避之惟恐不及,就是不屑與我交遊。十五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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