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不滿的是慾海,攻不破的是愁城。
這是什麼樣的境界?她先是掉入慾海裡,現下則是進了愁城出不來,這不是她的個性,她要反擊。
她衝動地到處問人沐且雲在哪裡,最後在書房裡找到他,他正低頭看著厚厚的文件。
「沐且雲,你欠我一個解釋。」
沐且雲聽到林黛玉氣急敗壞的聲音後抬起頭,然後慢吞吞地說:「火燒到你了嗎?為何一點大家閨秀的風範也無地叫囂?」
不擅於表達感情、面冷心熱的他,當然明白她叫囂的原因。
他沒有忘記昨晚是她的初夜,他們非常激烈地做了兩次,可以想見她初經人事的身子一定很不舒服,他弄傷了她吧!
水樣的她,承受得住他的粗暴嗎?
他不得不那樣做,皇上已下了旨,如果他沐家就此無後,王爺之位的繼承必出現問題,沐王是開國皇帝所賜的封號,沐王府的封地是朱元璋給的,這是老皇帝對開國元老的厚愛,他有責任也有義務將此殊榮傳給沐家血脈。
既然老太爺都開口求他了,他能拒絕嗎?
「為什麼侵犯我?」她不想拐彎抹角。
沐且雲酷酷地看著她,「夫妻之道,你不明白就是那麼一回事嗎?」
「什麼夫妻之道?誰跟你是夫妻來著?」
他不願解釋太多,強者般的祖父在他成親的第二天,拖著年邁的身子求他替沐家留下子嗣,這些事,他並不想說出來,因為他不要她的同情,一絲都不要。
「都拜過堂了,還想否認這一切?」
她大吼:「我要是活在你的時代,被男人徹底糟蹋了,已經是殘花敗柳的我還有臉活下去嗎?」大渾球!
「你在說什麼?活在我的時代?你沒事幹嗎咒自己死?而且你是我的妻子,就算我們從來沒欣賞過彼此,你也不用把自己說成殘花敗柳。」他不懂她怎會有這種荒謬的說法,是因為不舒服嗎?
「不欣賞我,為何爬上我的床?」她指控。
他記得她迷失在狂烈激情裡的模樣,「你不喜歡?」
「我以為你真的像大家形容的,是個溫暖的男人,只是不擅長表達自己。」
「結果呢?」他饒富興味地看著她。
「結果你卻是個偽君子。」她不客氣地道。
聞言,沐且雲的心仿如跌進深不見底的海溝,多麼糟糕的評價啊!她對他的看法與於藕花的居然如此兩極。
「我寧願你說我是真小人,而非偽君子。」這和斯文敗類有何不同?
她顫了下,因為他的表情看起來……很受傷。
「你不該欺負女子的,不管你是我的什麼人,沒有經過我的同意都不能勉強我做那件事。」
他盯住她會說話的眼,有些尷尬。「你的說法很有意思。」
「被人勉強的滋味並不好受,因為我是個女人,所以你認為我可以迫於無奈牽就你?」她是個道道地地的女權主義者,從小被教育——女人是獨立的個體,遇見大男人主義的明朝人,她知道兩人之間必然有著很大的鴻溝,難以跨越。
「因為你是我的妻子。」他乾澀地說。
「妻子也是人,應該被尊重。」她想講道理。
「丈夫也是人,他不喜歡妻子不斷挑釁他。」他很自然地說出口。
「我不是你的妻。」
「你是!到死都是。」雖然他沒預期過接受藕花以外的女人做他的妻。
她咬了咬下唇,「能不能選擇不要?反正想坐上沐王府少夫人之位的人隨便抓就有一把,我讓賢好了。」
「不幸的是老太爺他屬意的人是你,你的肚子爭氣,我才有自由的可能。」
「我的肚子爭不爭氣和你有什麼干係?」她一時會意不過來。「你想減肥別拉我下水,我討厭維持奧莉薇的身材。」
他皺眉看著她,完全無法理解她的話意。「奧莉該是誰?」
「卜派的女朋友……算了,你不可能認識她的。」
她太大意了,再這樣下去,這裡的人恐怕會把她當成外星人。
「我說肚子爭不爭氣和你的朋友奧莉薇沒有干係,老太爺希望你替沐家留後。」
她懂了,整個人卻因他的話而僵住。
「要我生孩子?所以昨晚你毫不考慮地爬上我的床?你把我當成什麼了?生產的機器嗎?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不顧我的感受……」她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你呢?你不也是不顧我的感受?如果你拒絕嫁人沐王府,今天所有的事都不會發生。」他亦是被命運逼迫的無奈之人。
「嫁人沐王府原因很多,但沒有一個是為了我自己,你想搞大某個女人的肚子傳宗接代,應該找個心甘情願的女人,半夜爬上我的床算什麼正人君子。」
「所以你說我是偽君子?沒錯,某種程度上,我是個偽君子,我不該無心於你,卻迫你替沐家留後。」
聽他這麼一說,她更火大。「我真後悔走進沐王府。」
「相信我,若不是因為責任未了,我比任何人都想離開這個傷心地。」這個地方有太多藕花的影子,沒想到要忘掉一個人是這麼難的事。
「一個男人能夠癡心是難得的,早已耳聞藕花姑娘有千百個好,你應該繼續抱著她的美好以及對她的愛走過餘生,不該來招惹我。」
肥皂劇才有的劇情竟發生在她身上,她嫁的男人不愛她,也許這一生都無法再愛了,因為他的愛全給了一個逝去的靈魂。
「是繡球招惹了你,不是我。」他苦笑著。
「不要再來騷擾我。」她正色地警告。
沐且雲冷冷地看著她,「我無法保證,這得取決於你的肚子,我已經說了,老太爺要抱曾孫,我必須完成他的心願。」
她揚起不馴的小下巴,「不會有下次了,不管誰想抱曾孫,都請他另請高明。」
「沒有其他高明,沐王府未來的繼承人只會有一個母親,你既然嫁了進來,就走不了。」他提醒她。
來了,走不了?難道她真的回不去另一個世界了?
不,她還沒有心理準備跟過去告別,她的學士學位.她的留洋夢,她的小公寓,她的仰慕者,她的辯論社……有太多屬於她的東西讓她眷戀,這裡的她,一無所有,她留下來等於被困住。
想到這裡,她的眼中不由得泛起淚花。
「你哭了?為什麼哭?」他的心湖泛起一絲波瀾。
「你不會懂的。」這裡的人哪裡能懂她的心情?
她真的哭了,而且哭得很凶。
「你這是幹什麼?這麼脆弱?把鞦韆蕩得跟天一樣高的你,不可能這麼禁不起風浪。」他最怕女人哭,女人一哭他就心慌。
他站起身,試圖安慰她。
她往後退,避開他關懷的手臂。「你別碰我。」
「再多的眼淚也無法改變現況,省省你的淚……」
他真的很不會說話,這不是他的本意。
她忍不住大吼:「走著瞧,看看我能不能改變現況。」她的眼神裡有著一抹硬氣的光彩,她在心裡告訴自己,沐王府裡最殘忍的男人再也不能傷害她。
他看見了她的決心。
第四章
窗外,天空泛藍,目光所及沒有一片雲飄過。
門上傳來富節奏的敲門聲。
「進來。」林黛玉的目光停駐在不遠處的鞦韆架上。
進房來的沐音雲清了清喉嚨,「很無聊?」
林黛玉點了點頭,天天關在沐王府裡能不無聊的,她願意拜他為師。
「想蕩鞦韆?」
同樣是女人,按理說她應該很能理解同為女人的黛玉心裡想要的是什麼,可偏偏她這個嫂子和一般女人不一樣。當別的女人認命安分地在家相夫教子時,黛玉想的卻是飛出沐王府。
「如果能出沐王府,我想去見一個人。」
「誰?」方圓百里,沒有她不認識的人。
「大明第一狀師黑濤先生。」不圓滿的婚姻留著何用。
「黑濤是個狀師,你想見他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嗎?」沐音雲可不想闖禍。
「有些問題想請教他。」
林黛玉說這話的同時,一隻畫眉鳥正好飛進屋裡,停在樑上。
「好漂亮的烏。」林黛玉面露喜色喃語。
「它是藕花的鳥,藕花死後它就飛走了,怎麼今天又出現在濃情小築?真奇怪。」
又是於藕花。「藕花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這麼多人在她死後仍對她念念不忘。」
「藕花……是個好女人,這樣好了,你不是想認識黑濤?黑濤和大哥一樣愛藕花,你可以問問他,藕花到底好在哪裡,怎能讓他們難以忘懷。」
「黑濤是你大哥的情敵?」
沐音雲點點頭,「這在沐王府不是秘密,他們倆還曾為了於藕花比武定高下,武藝略勝一籌的人可得到藕花。」
「結果你哥贏了?」
「大哥贏在沉著,其實黑濤的劍法亦不弱,只是求好心切,大意失荊州。」
林黛玉嫣然一笑,「你這麼一說我越來越好奇了,於藕花真那麼吸引人?她很美嗎?」
林黛玉相信男人全是受美顏支配的蠢蛋,她第一個想到的自然是於藕花的美貌而非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