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還有事要做。」低著頭,菲碧猛然抽出她自己的手,側著身子自他身旁避了開去。
「菲……」舉起手想喚住她,但見到小齊乒乒乓乓地踢倒一大堆東西,再臭著臉吼著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的嚷叫聲後離去,他也沒多大的興致再討釘子碰了。
在所有人的特殊眼光中踱進小小的辦公室,剛踏進辦公室的大門,他立即在短短的三分鐘內得知引起這場混亂的源頭了。
阿梅--菲碧的媽媽,老辛師傅的妻子,此刻正喜孜孜地坐在他那張旋轉椅上,滿臉歡喜地翻著抽屜裡的東西,一抬頭看到他,立刻親親熱熱地迎上前來。
「我說李先生,噢,叫你李先生就太見外了,畢竟你跟我家菲碧……我這樣說吧,既然以後都是一家人了,再說我們那家工廠裁員,我也被裁到了,所以我就在想,你大概也沒有太多時間管這家修車廠,乾脆我就來幫你吧!所以我一大早就過來了,說到這些年輕人,一個比一個懶,有個高高瘦瘦的竟然還說我沒資格管他們,哼,我告訴他,等有一天我們菲碧要是嫁給你的話……」
急忙伸出手去阻止她,小李狐疑地盯著她。「等等,菲碧要嫁給我?」
「是啊,要不然你為什麼要邀菲碧跟你去度假?我才不相信她說的什麼去練車,孤男寡女的有什麼好練車?我從菲碧小時候起就知道,憑我們菲碧遺傳我的外表,要找個有錢的丈夫不是難事……」沾沾自喜的說著,阿梅臉上泛起一陣貪婪的笑意。
食指沿著自己的下巴劃了劃,雖然明知她說的沒有錯,但小李就是沒法子忽略那股翻攪在心底的痛楚。這是個什麼樣的家庭,父親根本忽視她的存在,而母親的眼裡根本只有錢,而我最心愛的菲碧,卻是由此而來。
基本上我並不在乎要花費多少錢財,因為菲碧值得的,她是我的無價之寶。只是,我可沒法子忍受任何人把她當搖錢樹般的叫賣。但,眼前……
當他還在沉思之際,門外衝進條人影,很快地扭住了阿梅的手腕,連連摑了她幾巴掌,使阿梅震驚地跌坐在地上,驚嚇得說不出話來,只能捂著臉瞪著打她的丈夫;猶氣得渾身發抖的辛裕生。
「你……你這個女人,我容忍你已經容忍得夠久了!你除了會抱怨、曲解別人的意思之外,你還會幹什麼?要不是你的溺愛姑息,飛雄又怎麼會年紀輕輕不學好,成天跟人家飆車玩命,年紀輕輕的就撞死了?現在你又想幹什麼?連女兒也要賣是不是?我辛家真是家門不串,怎麼會娶到你這種女人過門!」顫抖連連地指著阿梅的鼻尖,辛裕生沙啞的嗓子裡,有著深沉的悲哀。
「你還有臉罵我!兒子還不是被你的臭脾氣逼死的,哼,活該你們辛家絕後,我辛苦了這大半輩子,為的是什麼?要是你能多賺點錢,我還需要做工做得這麼辛苦嗎?現在有人要娶我女兒,我跟他要一點聘金也不過分啊,難不成要我辛苦養大的女兒白白送他?」
「你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人家幾時說要娶菲碧來著?你自己不要臉,也要給女兒留點餘地!」
「啊!如果他不娶菲碧,幹嘛要追菲碧,難道他只是想玩玩而已?那我更要替我女兒出頭,絕對不放過他!」
在他們的激烈爭吵中,小李一籌莫展地看著自己插不上口的局面,感覺有些異樣,他抬起頭恰巧和門口那個人影的眼神短暫地接觸,他訝然地看著菲碧緩緩走進來。
在她眼裡或許有過傷痛或是害怕,還是其它小李一時之間說不上來的東西,因為它一閃而逝,等菲碧來到他們面前時,眼裡只有毫無生氣的死寂,清冷得讓他心悸。
「爸、媽,你們不要吵啦,別再鬧笑話給別人看了。」轉向小李,菲碧兩眼中儘是冷漠,像是看著並不存在的遠方般的空洞。「我跟李先生完全沒有關係,只是為了要參加賽車,而他提供他車隊的一輛車借我而已。媽,你別再在這裡丟人現眼了!」
「啊可是……」氣憤地扯著女兒的長辮子,阿梅還想再爭論幾句,但被丈夫辛裕生拖了出去。
辦公室裡只剩下彼此,小李雖然很想將菲碧纖細得像是要被萬千愁緒壓垮的肩擁進懷裡,但顧忌外頭那些好奇且帶有刺探意味兒的眼睛,他遲疑地抿了抿唇。
「抱歉,我媽媽她搞錯了,很抱歉。」低聲地道著歉,菲碧低著頭地往外頭走。但小李的話喚住了她握在門把上的動作。
「菲碧,我並不在乎要給你母親這間修車廠,或是我其它的財產,只要你快樂就好。菲碧,只有你是最重要的!你知道我在哪裡,只要你想找我,就一定能找到我,我等著你。」
「不,我不會去找你的。」咬著下唇,菲碧強忍著那陣因違心之論所引來的酸澀滋味。「抱歉,我要去練車。」
「你就一定要贏是嗎?」
「很多時候,贏固然不代表一切,但若輸了就全完了。尤其是牽涉到原則問題時,很難說誰輸誰贏。」
「我想我懂你的意思了,好好的去練車吧!」
菲碧的前腳才剛踏出大門,小李已經迫不及待地拎出一瓶烈酒,邊喝邊不是滋味地咒罵NICK的啥「放開手」的鬼理論,真是越想越氣!
第八章
雖然竭力的保持面無表情,但每當聽到別人帶有暗示性的冷言冷語時,菲碧的心總像被猛力刺了一針,令她要痛上好些時候。
在車廠裡,她被分配去帶那些小李自街頭飆車族中撿來的小鬼頭,在裡面挑出幾個頭腦冷靜,反應較敏捷的頭頭,做為火鳳凰車隊的儲備車手。
拜文明進步及電視電影的影響,這些半大不小的小鬼頭個個人小鬼大。
「老師,你已經上了三天課吶,我們是要賽車,又不是要當記者或作家,幹嘛講那麼多的廢話!」
「就是說啊,老大說我們是賽車手營!」
「對啦,什麼離心力,氣洞的,我們又不考大學!」
正要捲起那些掛圖的菲碧揚起眉,兩手搭在講桌上定定地盯著那些此起彼落叫嚷著的大男孩。
「唔,那你們的意思呢?」冷冷的笑意揚上嘴角,菲碧煩躁地撥撥眼前的劉海。天氣越來越熱,但她心知肚明惹得自己如此心煩意亂的,絕對不會是燠熱的天氣。
為了避開和小李所有可能照面的可能,她將自己全心投進修車廠為這些曾經迷途年輕人所設計的各種活動。為了遠離父母天天拌嘴的夢魘,她毅然決然地搬進修車廠的宿舍。因為想要躲開小李,她每天窩在教室裡給學員們上班,用計算機打講義。或者在小李逗留在廠裡時,她便駕著艷紅的火鳳凰,遠遠地逃到賽車場練車。
偶爾她也會到郊外,躺在草地上曬著黃昏的餘暉,思考著眼前的困境。但這些都不是最令她難過,最使她無法平息的是對小李那股無法磨滅的思想。
那是種酸酸甜甜的感覺,尤其是當她在夜裡,躺在宿舍狹窄的單人床上輾轉反側時,那種濃冽得幾乎要使她不顧一切的去找他的衝動,常常令她被自己澎湃的感情所驚嚇。
好幾次人都已經坐在發動好的車上,理智卻總是在最後一刻冒出頭來阻止她。想起他和自己之間深如馬里安納海溝的歧見,現實便會洩氣地逼她冷卻自己的激情。
可是總在不經意之間,那晚在恍如皇宮,或者說是天堂中的他,卻老不請自來地盤桓在心頭,使她困惑不已。
每當這個時候,駕車狂飆便成了她發洩心中激情的最佳途徑,起碼在高速疾馳中,為了要保持絕對的冷靜跟清醒,她可以暫時將那些困擾著她的念頭全都拋到腦後,專心致力於眼前。
「我們想要賽車啦!」後面那排有個滿臉青春痘瘢痕的小子高聲叫著,立即引起所有人的呼應。
環顧著他們充滿熱切和期盼,間雜著不耐煩的神色的臉龐,菲碧揚了揚眉毛。「唔,這個建議倒是挺受歡迎的嘛,好,全班九個人分三組,我帶你們跑一次!」
在他們的歡呼聲中,菲碧不經意地往門外的走廊一瞥,在見到正凝神注視著自己的小李時,她長長地歎了口氣,抱起厚厚的講義,敦促著學生們穿上練習服。
「哇呀,熱死人的天氣,還要包得這樣密不通風!」在見到菲碧指定他們換上的防火連身練習服時,每個人都不免抱怨幾句,但在看到菲碧也換上一模一樣的衣服後,他們都閉上嘴,乖乖地換裝。
分乘兩部車,在大伙浩浩蕩蕩地往賽車場前進時,菲碧可以感受到他們那股緊張又興奮的心情,這使她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初次接觸到賽車時的忐忑,閉上眼睛,那情緒分明就像昨日般的歷歷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