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鐸堯說著說著又把手往夏天奧肩上一搭,一副此人歸我所有的模樣,閒雜人等休得靠近半步。
就這時,「那個人」笑咪咪的走來,襯衫扣子開了四顆,露出鍛練過的小麥色胸肌,十分帥氣的接受眾女生愛慕眼光。
「嫌礙眼就別看了唄!要是害會長你瞳孔長膿,眼角生瘡可就罪過了。」唉!這隻羊是嫩了些,連別人的欺負都不懂得反擊。
一瞧見吊兒郎當的男孩,似鬆了口氣的姜懷雁連忙往他身後一躲,手足著他的衣角直掉淚,好像他是天神派下來拯救她的使者。
依賴他已是一種習慣,姜懷雁渾然不覺自己對他的感情,只知只要有他在,再大的風雨也落不到她身上,一切有他在前頭擋著。
「司書翼,把她看好,不要再讓她迷路了。」司鐸堯黑眸微楚一瞇,輕哼一聲。
「是的,會長,我絕對不會讓你失望,不過,七夕快到了,你和副會長總該出點力幫幫忙吧!整天恩恩愛愛的做閒人實在有點說不過去……唉!你們怎麼走了呢!留下來處理善後呀!」
真無情,說走就走,也不想想誰是活動的頭頭,企劃一丟就不理不睬,累死底下的人。
「我說小雁雁呀!你怎麼又得罪我們的會長大人,你是踩破他家的祖墳,還是背地裡捅了他一刀,看他神色不佳像癌症病人。」
「你胡說,人家什麼也沒做。」鬆開手的姜懷雁吐出一口氣,心情大為放鬆。
「瞧!笑了吧!哭喪著一張臉多醜,你這張小小的瓜子臉要笑起來才好看。」司書翼笑著揉揉她的發,以食指劃去她頰上殘存淚滴。
「討厭啦!只會逗人家,你都不曉得我有多苦惱。」肩一垮,她像被打敗的小老太婆,士氣低落。
「這次又是誰的禮品送錯人呢?」
「彤學姐。」她老實的說道,情緒如秋天的枯葉,一直往下落。
「好了啦!小雁雁,別無精打彩了,我陪你去把禮物換回來,相信學姐一瞧見你可憐兮兮的模樣就不忍責備。」小事一樁嘛!哪需要勞神。
「你要陪我去?」明亮的大眼閃著水光,好不感動。
「走吧!小羊羔,今日事今日畢,免得你又用眼淚灌,鹹死這一季的蔬果。」司書翼拉著她的手就往校門口走,怕多看一眼她甜美的小臉,會忍不住獸性大發,先吻了她再說。
一男一女青春洋溢的高中生,手牽手的走過眾多的妒羨視線,玫瑰一般的花樣年華的映出兩人的純真,在風揚起的那一刻,他們是快樂而幸福的。
年輕真好,代表無憂無慮。
至少他們的煩惱還未開始,正在醞釀當中,在某座未開啟的大門等候一天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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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來遲了。
生銹的鐵門只有蔓籐爬過的痕跡,剝落的銹漆下是一隻幹掉的蜥蜴,雖然看不出它的年歲有多大,但肯定已經死了很久很久了。
這是一幢很老很老的日式房子,看得出年代久遠,不過保養得相當不錯,上百年的檜木樑柱還能泛著暗紅光澤,庭園草花井然有序地按時序開放。
附近的人都說這是一間鬼屋,所以賣得很便宜,幾乎是倒貼的價錢才賣出去,而且搬進來住的新屋主是個……女鬼。
為何有此一說呢!
因為新鄰居搬來已有三年餘,足不出戶像個隱者,沒人知道她長相如何,做什麼工作,除了搬家那一天匆匆一瞟外,知道她是女人,附近的人鮮少看見她由大門出入。
而此時的屋內靜悄悄,靜得彷彿一根針落地也能聽得一清二楚,因為主人不在家,渡假去了。
「麗晶飯店、福華大飯店、西華大飯店、春天酒店、那魯灣渡假飯店、中信飯店、老爺賓館、中港大飯店……」
手握一疊全省五星級飯店的住宿券,及各地知名餐廳的免費招待券,哭笑不得的彤乞願有幾分無奈,還有想歎氣的衝動。
從小出生在貧寒家庭,她很少有機會享受到富裕生活,家裡的一條鹹瓜可以分三天配飯吃,一家三口窩在七坪不到的違章建築,有時氣候一變還得接接小雨,忍受強風灌入的寒傖。
可是愛面子的父母怕親戚笑話他們沒法培植一個孩子,明明家中窮得連一條御寒的棉被也買不起,居然硬著頭皮向人借貸一筆錢,讓她就讀學費比金子還貴的貴族學校「戀慕高中」。
說不自卑是騙人的話,看著同學穿著時尚名牌的服飾,口中談著是到哪個國家,或是巴黎、雪梨逛街、聽歌劇,好像不過是自家後園走了一圈,她就覺得貧富的差距真大,凡事不如人的壓力逼得她快喘不過氣。
好幾次她都想放棄,不願浪費父母辛苦賺來的錢,一隻走錯路的醜小鴨置於天鵝群中的不偏不類,別人的訕笑聲始終在耳邊環繞。
可是看到爸媽一臉開心地逢人便介紹她所讀的學校,再由別人驚訝的眼神中得到虛榮,她就沒辦法對他們說:不。
牙一咬苦撐了三年,儘管受盡奚落和嘲笑,一件制服連穿了三年不換,她還是在無人理睬的情況下完成學業,並以第一名成績取過校長手中的畢業證書。
只是,那三年留下的陰影至今仍影響著她……
幽幽的歎了口氣,彤乞願苦笑的數著十數張禮券,不曉得自己為何突發奇想地帶著它們環島旅行,她想要的是一台照相機呀!
因為她有輕微社交恐懼症,害怕人群呀!喜歡拍照的她根本無法與人正常交談,只要一聽見他人的談笑聲就有如惡鬼直壓而來。
怕人的人居然走入人群,想想真不可思議,她都不曉得是打哪來的勇氣。
「啊!我的禮券……」
想得出神的彤乞願被一群玩沙灘排球的男孩子撞了一下,不小心就鬆開手,一張張如蝴蝶的住宿券、免費招待券,隨著揚起的海風四處飛散。
台東的三仙台是她環島的第三站,原本面對無垠的海洋想洗滌沉甸的心靈,沒想到因一時失神,這趟不用付費的高級旅程有可能夭折。
一想到此,她顧不得對人群的畏懼感,跟風賽跑的追起禮券,一張也不肯放過的一一拾回,還硬著臉皮撿起別人腳底下的小紙片。
不能說窮怕了,以她現在的收入,住幾晚頂級飯店綽綽有餘,可是能省則省,不能白白糟蹋學校給校友們的好意,畢竟不是每個人都享受得起五星級的服務。
說穿了,那是一種反射動作,無關心態問題,東西掉了本來就該撿起來,哪能任它像紙屑一樣亂飛。
「咦!還有一張到哪去了,我記得是凱撒飯店的住宿券……啊!有了,原來落在那裡呀!」幸好沒飄遠。
輕輕蕩漾的海平面上,飄浮著一張印有飯店名稱的禮券,彤乞願踢掉飯店提供的沙灘鞋,捲起及膝裙擺往腰上一塞,赤足走入海中。
撈呀撈,手不夠長的她顯得十分堅定,一波波的浪潮根本阻止不了她誓在必得的決心,即使水深過膝,濕及她的下半身。
只是她此時的表情太過專注,在旁人眼中看來像是萬念俱灰,十分失意地往海裡走走,讓人忍不住多瞧她幾眼。
波浪打來,她身體搖晃了一下,似乎快被海水吞沒的舉步維艱,踉蹌的腳步顯得笨拙,不小心還喝下一口湛澄的海水,雙手往上揮舞怕浸濕其他禮券。
溺水了。
這是在海底漫遊,第一個侵入江天憑腦中的念頭,他冷然的神情一峻,深吸了口氣往下沉,雙臂如蝶地快速游近溺水者。
依照一般的救生程序,先將人拉起,下巴托高浮出海面,單臂伸向腋下奮力拖行,維持呼吸順暢,避免再次讓海水灌入口鼻。
他是在救人,可是他得到是一記慘烈的尖叫聲,以及瘋了似的拳打腳踢,讓人感覺他不是搶救生命,而是強暴女人。
說實在地,他很想一拳打暈讓他耳嗚的女人,可是一觸及她滿臉死裡逃生的驚懼,那要不得的同情心又開始氾濫。
突地,額頭好像黏了什麼東西,他伸手一撕以為是水母,打算將之棄於海中,但是……
「等一等,別扔,那是我的住宿券。」雖然破了一角,應該還可以用。
「你的住宿券?」
「呃!謝謝你撿回我的住宿券……」她口拙的不知如何言謝,一看見對方冷肅的眼神,舌頭被貓叼走似的有口難言。
實際上,彤乞願已經開始手足無措了,神情微縮地不敢直視他的眼,十分彆扭地想擠出一絲名為微笑的笑容,可是表情僵硬得如同裹上一層石膏。
她真的有心要打開封閉的人際關係,但是一看到那張比花崗石還硬的冷冽臉譜,那一咪咪剛發芽的勇氣馬上腰斬,她又退回不善言詞的毛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