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ay?」同性戀?映苓愕然張唇。
「我是王雪兒,妳叫什麼名字?」女人很坦率地問她。
「我……姓盧,盧映苓。」
「盧小姐,看妳特地找到公司來,一定很喜歡他吧?」王雪兒從皮包裡找出煙盒,叼起煙。「不過我看妳最好還是死心吧。」
要她死心?映苓眨眨眼。
「妳別誤會,我不是因為想剷除一個情敵才這麼說的,我是為妳好。」王雪兒隨意在空中抖煙灰。「那男人八成有病!妳相信嗎?他居然跟我說他不交女朋友。」
「什麼?」
「他說女人都是麻煩的東西,他沒空伺候……去他的!跩什麼跩啊?本小姐看上他是給他面子!」王雪兒愈說愈氣。「連我主動吻他,他都沒反應,妳說這男人是不是Gay?肯定有鬼!」
「嗯,或許吧。」映苓盡量平淡地點頭,一抹笑意卻幾乎忍不住要從唇畔浮現。
原來晏銘跟這女人並不是一對,是王雪兒倒追他,而他已經拒絕了。
「總之本大小姐是沒興趣了!追我的男人一大堆,還怕少他一個嗎?」王雪兒冷哼,煙蒂隨手一丟,昂首擺臀,很驕傲地離去。
映苓微笑目送她背影,良久,她蹲下身撿起煙蒂,丟到一旁的垃圾桶裡,然後來到半掩的玻璃門前,悄悄推開──
第四章
肚子餓了。
鍾晏銘從計算機屏幕前抬起頭,下意識地摸摸肚子。
那裡,正發出抗議的聲響。
他遊目四顧,瞥見一個擱在茶几上的三明治餐盒,那是秘書中午買給他的午餐。
他起身,抓起餐盒,裡頭還剩下一個,他咬了一口,正想坐回辦公桌前工作,玻璃窗外一道娉婷的倩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已經快九點了,外頭辦公室的人早都走光了,只留兩盞燈照明。
會是誰呢?沒想到這公司內還有女同事工作這麼認真。
鍾晏銘漫然想著,又咬了口三明治,忽地,咀嚼的動作頓住,他驚愕地睜大眼,瞪著那個朝他走來的女人。
是映苓!她怎麼會來?她身體好了嗎?已經可以出院了嗎?
後者還沒發現他已經看到她了,左顧右盼地走過來,確認每一間個人辦公室前掛的名牌。
她在找他的辦公室吧?
鍾晏銘蹙眉,也不知怎地,握著三明治的手微微顫抖起來,他隨手將三明治丟回餐盒,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將卡在喉頭的食物嚥下去。
彷彿過了一世紀,又像只過了幾秒鐘,耳畔,傳來清脆的敲門聲。
他僵住身子,許久,才揚聲。「進來。」
又過了幾秒,她才怯怯地推開門,走進來。
他瞪她。
她也看著他,嬌美的容顏先是有些蒼白,掩不住驚慌,然後,那兩瓣唇慢慢地彎起來,略顯羞澀地微笑著。
「嗨。」她輕聲打招呼。
嗨?!鍾晏銘瞇起眼。
「我……呃,我做了點東西。」她提起手中的餐籃。「你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一點?」
他眉頭皺得更緊。
看著他那陰沉的臉色,映苓似乎又有點緊張起來,但她還是努力嫣然一笑。
「妳什麼時候出院的?」他沉聲問。
「今天。」
「既然這樣,怎麼不回家好好休息?來這裡做什麼?」
「我說過了啊,我做了點東西想請你吃,就當給我一點面子,嘗嘗看好不好?」她張望著,將餐籃放上茶几,發現茶几上咬了幾口的三明治,不禁蹙眉。
「這就是你的晚餐嗎?」
她的口氣聽來好似那是多麼不營養的餐點!
鍾晏銘冷冷撇唇,斜眼睨她,等著看她耍什麼花樣。
只見她背對著他,微微彎下腰,一一將餐籃裡的東西取出來,都是些西式料理──凱撒沙拉、奶油冷湯、煙熏鮭魚、鹽烤小牛肉,還有一個保溫盅,不曉得裝什麼東西。
這些,都是她做的?
哈,不可能吧,八成是從餐廳外帶的料理。
「妳什麼時候學會做菜了?」他諷刺地問。
「好幾年了。我從大學時就在餐廳打工,從端盤子學起,現在在一家義式餐廳當主廚。」
主廚?她?
鍾晏銘難以置信,狐疑地挑起眉。「妳身為盧家大小姐,妳爸媽捨得妳去餐廳打工端盤子?」
映苓聽他這麼問,動作一頓,幽幽歎息,嗓音細細。「他們當然是捨不得的,可是他們拗不過我。」
「妳說什麼?」他粗聲問,壓不住心頭一股煩躁。
「我說,是我堅持要去。」
「為什麼?」
她沒立刻回答,背對著他的嬌軀似乎有一瞬間僵硬,又有些顫抖,半晌,才回過身,抬起秀顏,直視他。
「因為我想知道,一邊讀書,一邊打工,是什麼樣的滋味。」凝望著他的眼,滿是柔情。
他陡地一震,先是茫然失神,繼而一把怒火在胸口燒起。
「妳這是什麼意思?妳是故意諷刺我嗎?」
「諷刺?」她臉色一變。「你怎會這麼想?我不是那意思……」
「那妳倒說說看,一個出身富家的千金小姐有什麼必要打工?妳是要賺學費還是生活費?還是妳爸媽給妳的零用錢,不夠妳揮霍買那些名牌衣飾?」
映苓無言,看著鍾晏銘充滿譏嘲的神情,眸光慢慢黯淡。「在你心裡,我永遠是那個愛慕虛榮的千金小姐,對嗎?」
「難道不是嗎?」他冷聲反問。
她心一痛,別過頭,不敢再看他冷漠的臉龐。她還是……不如自己想像的那麼堅強。
「妳今天來,到底想做什麼?總不會是專程送東西來給我吃的吧?」
「我是啊。」她勉強牽唇。
「盧映苓,別跟我開玩笑!」
嚴厲的斥吼駭到她,她悄悄扶著茶几,硬是強迫唇畔那抹微笑繼續留著。
「我真的是……來送東西給你的,我希望你喜歡吃。」
他皺眉,不發一語,懷疑的目光像把刀,無情地砍著她。
她閉了閉眼,不許自己因疼痛而退縮。「其實我來,還有件事想求你。」
「什麼事?」
她深吸口氣,再次強撐起笑容。「我可以……做你的新娘嗎?」
他強烈震住,懷疑自己的聽覺。「妳剛剛說什麼?」
「我想嫁給你。」
他沒聽錯!
鍾晏銘驚駭不已,他瞪著映苓,瞪著她那淺淺的、柔柔的,幾乎可以說是甜美的笑容。
她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她該不會是在開玩笑吧?
「妳瘋了!」他心頭亂紛紛,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只能嚴厲叱喝。
「我沒瘋。」她搖頭,明眸堅定地直視他。「我很認真。」
她很認真,她真的想嫁給他。
但,怎麼可能?這麼一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還曾經拋棄過他,為什麼會……對了,是為了錢,因為盧家的事業面臨財務危機,需要老董出手幫忙,所以她才會想嫁給他。
一念及此,鍾晏銘陰沉地瞇起眼。
這個女人之所以想嫁給他,只是為了確保家族事業的利益。
「妳沒搞錯吧?盧映苓。」他冷笑。「我雖然是個總經理,說到底也是替人打工的,隨時有可能被炒魷魚。」
「那又怎樣?」
又怎樣?!他不可思議地瞪她。
「所以你們盧家如果真的那麼需要錢,妳應該想辦法去釣別的金龜婿啊!憑妳的條件,不至於沒有豪門小開肯娶妳吧?」
「但是我只想嫁給你。」她依然甜美地微笑著。
他有股衝動想掐死她。他真恨她那麼笑。「為、什、麼?」
「因為我愛你。」她好溫柔地告白。
他卻完全感受不到一絲溫柔,只覺得全然諷刺。
「妳愛我?」這是本世紀最新的笑話嗎?他眼神驟冷,如冰天雪地。「妳愛我的話,當年怎麼會拋下我?知道我腿受傷了,可能會一輩子殘廢,妳不是立刻逃得遠遠的,連來看看我也不肯?」
映苓心口揪住。雖然他的眼神冰冷,雖然他的語氣滿是恨意,但她感受到的,卻是他深沉的悲憤。
她想像著他坐在輪椅上,想像著他在承受苦感情創傷的同時,還要辛苦地復健……
她的心,好痛,眼眶緩緩地泛紅。
她歉意地望向他。「如果我跟你說,我不知道你還活著……」
「什麼?」
「我以為你死了,所以才沒去看你。」她啞聲解釋。
鍾晏銘瞪她,良久,烈火忽地在他冰封的眼裡竄燒。「妳以為我會相信這種見鬼的借口嗎?以為我死了?哈,我明明好端端地活著!」
「我是真的不曉得……」
「妳是白癡嗎?」他咆哮。「妳就算不曉得我家住哪兒、電話號碼多少,至少也可以去學校打探一下我的消息!」
他果然不相信。
映苓矇矓著眼,看著面前暴跳如雷的男人。
他激動得像頭被獵人趕入陷阱的野獸,張牙舞爪地嘶吼著,她卻知道,那是因為他的傷口在疼。
是她,硬生生揭開那好不容易結痂的傷口……
「對不起。」她道歉。
是她的錯,那時候她的確應該把事情查清楚的,不該相信爸媽的片面之言。
只是當時的她太悲痛、太自責,完全失了主張,傷勢才好,馬上就被送去國外靜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