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是,我絕不會讓自己變成一隻花瓶。」映苓抬起眸,眼神堅定。「我一定會讓晏銘記得自己還有這個老婆。」
「妳打算怎麼做?」秦寶兒好奇地問。
「當然是盡量找機會在他面前晃來晃去嘍!」映苓嫣然一笑。「我要盡量關心他,盡我所能地照顧他,做好一個妻子該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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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麼又來了?
透過玻璃牆,鍾晏銘瞪著那個朝他辦公室盈盈走來的倩影,劍眉揪攏。
已經連續幾個晚上,她會在七點半左右進來公司,帶上一份專門為他做的晚餐。
公司同事已經很習慣看到她,連一些平常很少留下來加班的人,都為了一睹總經理夫人的芳容,特意留晚一點。
她不知道自己已經在公司內造成轟動了嗎?
眼見辦公室外大半的同事都還沒走,爭先恐後地對映苓打招呼,鍾晏銘看著就有氣。
她儀態雍容、舉止大方,彷彿天生就習慣接受眾人注目,回給每個人的笑容,甜得像可以滲出糖蜜來……
可惡!那笑,實在太刺眼。
她的存在,也像他心頭的一根刺,老扎得他一疼一疼的。
鍾晏銘懊惱地收回視線,強迫自己專注在眼前的工作上,卻定不下心來,心跳像在倒數,等著那惱人的敲門聲響起。
叩、叩。
終於來了。
他用力搥桌面一記。「進來!」
她走進來,抬起一張笑盈盈的俏臉。
「妳來做什麼?」聲音冷得足以讓室內空氣結冰。
她卻像聽不出來,還是笑得很熱情。「我送晚餐來給你。你一定餓了吧?」
「我不是跟妳說了嗎?沒事不要到我辦公室來,這裡是公司,不是餐廳!」
「我知道啊。」她裝無辜。「我沒有打擾你工作的意思,我只是送飯來,等會兒就走了。你們公司不至於那麼沒人性,連讓員工吃個飯的時間都不給吧?」
「我要吃飯,自己會吃。」一字一句,從齒縫間迸出來。
「我知道啊!我只是送飯來,沒強迫你一定要吃,你可以現在吃,也可以晚點再吃,你要是不吃,我也沒辦法。」
她說話口氣好溫柔,像足百依百順的妻子,他卻懷疑,自己從她眼底看見狡黠的光芒。
她到底想做什麼?葫蘆裡賣什麼藥?
鍾晏銘瞇起眼,站起身,映苓逕自忙碌地把餐籃裡的食物拿出來。他瞄了一眼菜色,發現前幾天都有出現過。
「不要告訴我,妳一個堂堂餐廳主廚,會做的就是這幾樣菜而已,也太不專業了吧?」他諷刺。
聽到他這麼說,她身子一僵,苦笑地回過頭。「我確實很不專業,因為我到現在還搞不清楚你喜歡吃什麼,什麼樣的調味最合你意。這幾道菜都是前幾天你沒動過的,我在想,或許是不合你口味,所以試著改變了一下作法跟調味的比例……你吃吃看,看喜不喜歡。」
他瞪她。「妳不必多費心思了,這些菜我不喜歡吃。」
「是不吃呢?還是不喜歡吃?」
「那有什麼分別?」他不耐。
「不吃的話,可能表示你本來就偏食;不喜歡吃,就是因為我做得不合你口味。」她柔情地解釋。
那樣的柔情卻像惹惱了他。「總之妳不用每天送飯來公司給我!我娶妳,不是要妳當一個煮飯婆。」
注視著他的眼,慢慢地籠上一層哀傷的霧。「那你娶我,是為了什麼?」她好輕好輕地問。
「妳說什麼?」他粗聲問,眼中閃過怒火。
映苓卻沒勇氣再說一遍,好怕他說自己之所以同意結婚,是為了公司股份,為了報復她。
她不敢聽到答案。
「沒事。」她吸口氣,強迫自己咧嘴微笑。「那你繼續工作吧,我不打擾你了。」
語畢,她沒給他再說話的機會,揮揮手,翩然離去。
鍾晏銘陰沉地瞪著她的背影。半晌,他收回目光,落在茶几上幾樣裝在保鮮盒裡的菜色,尤其是其中一道涼拌茄子。
上次是紅燒,這次是涼拌……不錯,她是改變料理方法了,但茄子就是茄子,本質是不會變的。
他討厭吃茄子,難道她不曉得嗎?以前跟她在一起的時候,他就從來不碰茄子,她一點都沒放在心上嗎?
也對,她堂堂盧家大小姐,只有人家寵她疼她,哪有她關心人家的分?她從沒對他用過心,又怎會記得他愛吃什麼、不愛什麼?
鍾晏銘冷冷一哂,將幾道菜全收回餐籃裡,一口都不打算嘗。
雖然現在的她不知吃錯了什麼藥,一遍又一遍地宣稱自己愛他,要求他的原諒。
但,本質還是一樣的,她依然是那個自以為是的大小姐。
她到底懂不懂?愛,可不是嘴上說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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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口都沒吃。
這天晚上,映苓等到將近十二點,好不容易盼到鍾晏銘回家,趁他洗澡時,她打開他拎回來的餐籃,神情一黯。
餐籃裡的菜色,原封不動。
看來她還是沒抓到他的口味。
映苓心情低落,有片刻時間,只是呆呆瞪著餐籃發呆,良久,她才記得將裡頭的保鮮盒,一個一個拿出來。
然後,她翻出筆記本,在上頭寫下詳細的記錄。
她看過他的健康檢查報告,他並沒對任何食物過敏,所以她今晚做的這些菜,可能剛好都是他不喜歡的。
記錄完後,映苓靠在廚房牆上,翻閱筆記本。
偏食是不好的習慣,紅蘿蔔有維生素A,茄子可以抗氧化,為了均衡營養的攝取,她應該想辦法讓他吃下這些東西。
有什麼方法,可以讓他不再挑食呢?
她沉思著,沒注意到鍾晏銘已經沐浴完畢,穿著件深藍色的浴袍,走過來。
他看都不看她一眼,逕自打開冰箱,拿出一瓶冰得涼涼的啤酒。
「你洗好澡了啊?」她回過神,看著他喝啤酒。
他不理她。
她癡望著他,經過十年,他已不是當初清瘦的青年了,強壯了許多,浴袍下的膚色呈現健康的古銅色,肌肉隱隱可見。
再加上剛洗過頭,發綹還濕答答地垂著,更添幾分性感。
映苓頓時心動。
她老公,真的好帥……如果她還能像以前一樣,無憂無慮地常賴在他懷裡就好了。
她好懷念靠在他胸膛上、聞著那男性氣息的美妙滋味,那是一種全然被呵護、被疼惜的感覺,她好希望能再抱抱他……
映苓驀地別過眼,怕自己再看下去,會克制不住情慾的衝動。
「對了,我有做幾樣下酒的小菜,你要不要吃?拿來配啤酒很棒的。」她輕快地說,也不等他回話,將冰箱裡幾碟事先做好的小菜拿出來──醋醃竹莢魚、山藥拌蘿蔔泥、毛豆,還切了幾片臘腸,拌上碎西紅柿,快手快腳地炒了一盤。
她將小菜在連接廚房跟餐廳的吧檯上放好,討好地對著他笑。
「空肚子喝酒不太好,你吃點吧。」
他不動筷子,自顧自喝著酒。「如果妳那麼愛做菜的話,可以回妳原來工作的那家餐廳。」
「什麼?」她愣了愣。
他瞥她一眼。「妳在家裡待得很悶吧?回妳原來那間餐廳工作吧,我不介意。」
只要別每天到公司煩他就好──他是這個意思吧?
映苓苦笑。
雖然她也很想回餐廳工作,但她最希望能夠吃到自己做的料理的人,是他啊!
他,不懂吧?
「來不及了,老闆已經找到代替我的人了。」埋藏的心聲她說不出口,只能強笑著打哈哈。「我總不好回去搶人家飯碗吧?」
「妳可以換一家啊!如果妳有真材實料,總會有餐廳老闆肯聘請妳吧。」
「你認為我有真材實料嗎?」
他不回答,她的心也變得苦澀。
「如果我有真材實料,我做的料理,就不會不合你的口味。」她細聲細氣地自嘲。
他抬頭,擰眉望她,眸底,像是閃過一絲懊惱。
她不知他懊惱些什麼,只見他忽然撇過頭去,一口喝乾啤酒,空啤酒罐拋入垃圾桶,就往臥室走。
連她做的下酒菜,他也不肯吃。
映苓幽幽歎息,將幾碟小菜拿保鮮膜包了,放回冰箱裡。
收拾好廚房後,她也跟著進臥房──與他相對門的臥房。
沒錯,他倆雖是夫妻,卻不同床,兩扇門,隔著一條走廊,就像隔著楚河漢界,井水不犯河水。
換上睡衣後,映苓躺上床,強迫自己入睡,卻是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
她歎氣,放棄入眠的努力,下床,推開了連接客廳的落地窗,獨自仰望暗藍的夜空,思緒,又悠悠地回到了從前──
「討厭!台北的星星為什麼那麼少啊?都看不到。」她埋怨。
「光害嘛,霓虹燈多了,星星就少了。」他解釋。
「人家好想看星星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