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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頁     蘭京

   

  她的四肢動彈不得,喉頭也無法發聲,可是她的腳竟不由自主的直直走向一大片銅鏡前,雙手也彷彿有獨立意志似的靈巧移動鏡面。

   

  一陣由鏡廳內莫名發起的狂猛陰風,轟然一聲熄滅了屋內所有燭火。雍華身後的八名殺手各個驚惶失措,被屋內怪風引起的巨大嗚咽共鳴和乒乓大響的窗欞嚇慌了手腳,驚恐得往四面八方拚命張望,彷彿被不知名的匿臧者團團圍困著。

   

  「開大門!」雍華一聲穩定而紮實的怒喝,鎮住了他們差點飛散的魂魄,立即依令打開鏡廳的大門。

   

  門外風雪驟然湧入,八名大漢的身形不禁微微搖撼。但入夜後的雪地比黑暗的室內更亮,打開大門反而更能看清屋內動靜。

   

  「點上燭火!」雍華鎮定自若的冷然命令,再次制住了所有人失控的情緒,馬上恢復應有的矯健身手,打亮所有燭火,再度合上門掩住風雪。

   

  亭蘭十分熟練而輕巧的移動鏡面,每個不同鏡面的不同角度移動、左拉右提,竟然慢慢形成一道八卦陣。

   

  她的手腳完全不由她的意志控制,她實在嚇得很想失聲大叫,可是喉嚨卻發不出一點聲響。

   

  第一個察覺她有異的便是雍華。

   

  亭蘭為何對如此複雜的機關如此熟稔?在他暗中觀察之下的亭蘭,每次觀察結果都顯示,她根本是瞎貓碰上死老鼠蒙到機關的。那這次的俐落手法又該如何解釋?她的臉色又為何如此難看、冷汗滿面?

   

  他知道她是擔憂鄂倫岱,但神色不對。她好像在怕,想呼救,但開不了口,只能由張得大大的雙眼流露怪異的驚恐。

   

  「鏡門開了!」其中一名殺手興奮的宣告,同時亭蘭像頓失重心一般,兩腿一軟地跌坐在地,渾身顫抖。

   

  「給我搜!」雍華一聲令下,四名殺手立即沒了蹤影。

   

  然而在雍華來不及一刀扎進鄂倫岱背部時,大門突然被踢開,狂暴風雪狂湧進屋。

   

  「你們一個也別想活命!」宣慈一破門而入,大刀橫掃,凌厲揮舞,兩名黑衣殺手立即斷手斷頭,根本來不及反擊。

   

  雍華重重一刀疾速砍去,被宣慈反手一抵,兩人抵刀對拚,雙刃上衝擊迸發的刀勁在摩擦之時閃出駭人火光。

   

  「是你?殺康親王一家的原來是多羅郡王的班底?」宣慈對雍華投以冷眼睥睨,內勁一發,兩人各自向後彈開五步之遙。

   

  「現在給你知道了也無妨,因為死人是無法向皇上告狀的。」在雍華咯咯狠笑之時,一排銀針自他手中揮向宣慈。

   

  宣慈快腳一踢,以地上躺的殺手屍體擋掉了一排銀針,然後快刀殺向雍華,中途卻被雍華在鏡廳內尚存的兩名殺手揮刀阻擋,不過在瞬間就被他砍成殘廢,根本構不成威脅。

   

  不行!宣慈太強,正面開打,無論多少人都贏不了他。雍華隨即由懷中抽出一把短刀執於右掌,猛一使勁,就往癱坐在地上的亭蘭插去。

   

  「亭蘭!」宣慈一聲狂喊,飛身擋在亭蘭與短刀之間,剎那間,整把短刀插入宣慈右腹側。

   

  「我就知道,你真正的弱點在亭蘭。」雍華手仍執著刀柄,陰冷的揚起得意的嘴角訕笑。與其攻擊宣慈,不如攻擊亭蘭還比較有效。

   

  「宣慈!」亭蘭沒命的抱著宣慈跪倒在她身前的身軀。

   

  這一刀不是什麼致命傷,但可怕的是雍華這把不知名的暗器。

   

  雍華輕輕一旋刀柄,筆直抽離。宣慈猛地咬牙悶聲,痛苦得連握刀的力氣也沒了,任武器掉落在地上,雙手按住雍華抽走刀身後的傷口。

   

  「宣慈?!」亭蘭嚇得雙唇發紫。「宣慈!不要死!不要!雍華,你到底用了什麼卑鄙的暗器?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瘋了似的抱住跪在地上痛苦按住傷口的宣慈哭號。

   

  雍華剛才是抽出了刀身,刀環卻像枚銅錢似的仍釘在宣慈身上,他的鮮血如水柱般不斷自環中洞口湧出,無法關合的傷口只能任血不停的外流。

   

  「很有趣吧。這把刀活像只吸血蛭,能讓你肚上開個血口,慢慢流血到死。」雍華像是欣賞精采好戲似的開心笑著,神態雍容自若。

   

  突然,鏡門密道內傳出的慘烈嘶喊卻令雍華皺起了眉頭。

   

  「宣慈!不要死,求求你!」亭蘭看他疾速慘白的面容,完全失去了理智,淚水如雨般狂流。「雍華,求求你救救宣慈!我不要他死,求求你!」

   

  雍華凝神望著黑暗的鏡門入口,根本不理會她的哀求,卻突然被膝上的一股拉力叫回了注意力。

   

  「雍華,我求求你,拜託你救宣慈!我發誓絕對不會洩漏這件冤案的真相,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我求求你!」

   

  雍華不可置信的看著跪在地上哭著求他的亭蘭,嬌美的容顏流滿淚痕,兩眼一片迷離水光哀切動人,令人愛憐。

   

  可是她的淚、她的哀求,全是為了宣慈!

   

  「好,我救他,可是你要替我做件事。」

   

  「我願意!我願意!求求你快救宣慈!」亭蘭感激得像是得到了天大的恩賜。

   

  「去鏡門內替我把平反密函找出來。」雍華冷酷的笑著,寒著一雙毒絕的眼眸凝視著跪在他腳前乞求的亭蘭。

   

  「不……」宣慈伏倒在地,鮮血如泉湧,令他嗓門一片啞然,根本難以發聲阻止。

   

  「鏡門?」亭蘭朝那深幽無垠的黑洞望去,微微怯懦。

   

  「不願意!」

   

  「我去、我去!」她緊張的立即起身,隨手抓了一根蠟燭,也不管燙不燙手,就往鏡門奔去。進入黑洞之前,她微微一停,轉頭回望無法出聲、癱倒在地的宣慈。

   

  「你愈拖,宣慈就死得愈快。」雍華恨不得立即一刀殺了她如此深情凝望的男人。

   

  「你要救他。我求求你,雍華!」她深深地、誠懇地望進雍華的心靈。「讓我信任你,雍華。別讓我恨你。」

   

  那一瞬間,她真摯懇求的雙眼懾住了雍華。兩人無言靜默的相望之後,她頭也不回的衝入鏡門內,消失黑暗中。

   

  讓我信任你,雍華。讓我信任你……

   

  亭蘭永遠不知道,這句話在雍華心底掀起了多大的波濤,造成了多深刻的影響。雍華的靈魂此刻因她而產生的無垠痛苦與翻攪,她今生今世永遠不明瞭……

   

  探入鏡門的亭蘭在狹小的密道內拐了個彎後,發覺手上的燭火似乎沒必要了。因為由此段路之後的密道變得寬敞,約有她兩倍的肩長寬,沿途還安置了幾顆夜明珠微微照亮。光線昏茫,但至少可以見路。

   

  她腳下一個不小心踢到東西,差點絆倒。人是沒摔著,卻把蠟燭搞丟了。熄了火的蠟燭實在很難辨認滾到哪去了,光線昏暗得令她連地上一大「ㄊㄨㄛ(坨)」的障礙物是什麼都看不清楚,正想踩過「山丘」進去時,左側響起了微弱的聲音。

   

  「姊……姊姊,你是來救我們的嗎?」

   

  她差點被這細小柔弱的童音嚇破膽,朝左一看,這兒居然也有條小路,有個可愛的少年正怯懦的躲在路的盡頭。

   

  「你是誰?你是康親王的孩子嗎?」她興奮的往少年方向走去。不得了,她竟意外發現康親王其它殘存的遺孤!

   

  「喂!你別跑啊,我不是壞人!」她才追到盡頭,發現那竟然又是一個交叉口。搞什麼呀,這裡是座迷宮嗎?

   

  「真的?你真的是來救我們的嗎?」又一個小女孩純稚而顫抖的聲音自右方響起。

   

  「至少不是來害你們的。喂,別跑啊!」她急匆匆的跟著孩子們的聲音跑了好幾個彎,過了好幾條信道,終於在一個寬廣的信道內看見一票十來歲左右的少年、少女,畏畏縮縮的擠在一起。

   

  「姊姊,你……你不是壞人吧?」

   

  「不是。」可憐的孩子。那神情一看便知道,顯然是歷劫過後仍在恐懼狀態的無辜幼童們。

   

  「我阿瑪和額娘他們……還活著嗎?」其中一名年長少女輕聲開口。

   

  「他們……呃……」這些孩子看來完全不知道外界的事情。

   

  「阿瑪他……他把我們送進這兒來,一直都沒再來看我們。他是不是……是不是已經………」一個小女孩泫然飲泣的哀憐問道。

   

  「別多說了,快跟我出去吧!」她不忍心告訴這群孩子,在他們避難時發生多麼慘烈的家變。

   

  「不要!我怕!姊姊,我怕!」一個小男孩當場大哭。

   

  「我也不要出去!有壞人……外頭有壞人!」

   

  「阿瑪!我要阿瑪、額娘!我好想他們!」

   

  一窩小鬼全都哀哀哭泣,亭蘭一時鼻酸得也不知如何是好。

   

  「不行!」她得鎮定,這些孩子還得靠她。「統統不許哭!你們別怕,有我保護你們,壞人不會欺負你們的。對了,你們知道康親王的密函放在哪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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