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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蘭京

   

  為什麼那面鏡門會突然「失效」──推不動了?還有那個什麼「八卦鏡陣」又是啥玩意兒?只是個掛了很多鏡子的廳堂而已,哪來那麼多名堂啊?

   

  「攔下轎來!」

   

  「不准前行!轎內坐的是何許人也?」

   

  亭蘭突然被轎外兇猛的吆喝聲與停轎的陣式嚇回了神。怎麼回事?透過轎門的布幔,她甚至可以聞出至少有十幾二十把火炬狂燒的氣息。

   

  布慢霍地掀開,一把火炬倏地湊進一照,她嚇得差點大叫,還好對方在那一瞬間叫得比她狂猛,把亭蘭那聲很沒面子的驚喘掩蓋過去。

   

  「亭蘭格格!找到亭蘭格格了!」

   

  剎那間,所有的火炬全向轎子這方疾奔而至,一大群執火炬的侍衛全跪在轎前。亭蘭嚇呆了,她正想偷偷溜回家去,怎會突然碰上這莫名的陣仗?

   

  「亭蘭格格,請速回王府。王爺、福晉正等您赴見。」

   

  完了!亭蘭臉色一白,小手還來不及掩口,就被這一大票侍衛強制請往碩王府正廳內。這一路上儘是跑出來尋找她而半途下跪的僕役們,阿瑪和額娘八成把家中所有的人全挖出來找她了。

   

  她死定了!

   

  果然,她一回到府裡踏入正廳,一陣咆哮就迎面衝來。

   

  「你給我說!你整個下午跑到哪兒去了?我一直找你,你來聚會的朋友們也都不知你上哪去,你為什麼一聲不響的跑出去,啊?」

   

  亭蘭被碩王爺狂暴的口氣震退了兩步,微微縮著雙肩,怯怯懦懦的看向王爺。王爺是真的發飆了,這也幾乎是她生平第一次看到自己的阿瑪如此凶她。

   

  「你有事為什麼不跟阿瑪講?受了委屈為什麼不講?你還當不當我是你阿瑪?我疼你十幾年全是白疼了,啊?」碩王爺怒吼的共鳴震得窗欞喀喀作響,偌大的正廳充塞著濃重的火藥味。

   

  「阿瑪,我……」

   

  「你不要叫我阿瑪了!你也不必認我這個阿瑪!你想做什麼隨你自己去,我不管了!」碩王爺氣得喉頭都要噴火。

   

  「這是怎麼回事嘛?我只不過是……」她被逼得快掉淚,委屈至極,一眼橫掃周圍,才發現在座所有家人各個愁雲慘霧。

   

  「你向來不是有話就對阿瑪說嗎?現在呢?你長大了,翅膀硬了,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你還要我這個阿瑪幹嘛!」碩王爺一隻巨掌正高舉在亭蘭頭上,順勢一刮便會打得亭蘭鼻青臉腫,可是他怎麼捨得?

   

  「阿瑪,我知道錯了,您不要這樣對我。阿瑪……」亭蘭兩隻小手揪著碩王爺的短褂衣角苦苦搖晃,一臉嬌弱哀求的可人模樣。她顯然根本沒被嚇到,而是不願王爺用如此態度對她。「阿瑪,您打我吧。如果您打了就不生氣了,那我讓您打就是了,好不好?」

   

  碩王爺一看寶貝女兒哀憐的求他息怒,那一掌懸在空中,根本沒了力道。可是心頭一把怒火又不知往哪燒,一掌重重往身旁小几一擊,幾上茶具碎的碎、響的響。

   

  「我不管你了!從此以後隨你去了!」碩王爺憤然一轉身,火爆的踱回座前,一屁股氣狠狠的坐下去,猛哼一聲,偏開了臉,氣得不想再看亭蘭一眼。

   

  「下午有大事發生。」靜靜坐在一旁的碩福晉淡然開口。等老頭子火氣發過癮了,大家再來冷靜談正事。

   

  「額……額娘?」亭蘭恭敬的站在座前,不敢抬頭挺胸,像以往一樣。

   

  「下午宮中傳來懿旨,你被太后指婚,許給和碩豫親王府三貝勒宣慈。」

   

  碩福晉冷言完畢,亭蘭僵在原地。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突然由太后傳旨,要把她許給宣慈?宣慈都已經把她踢出心門外了,都已經不在乎她了,她的心也死了、涼了,卻在這種狀況下將她許給一個不要她的男人?

   

  「不可能……這不可能!我……我和元卿已經有婚約,怎……麼……」她腦筋混亂到連語言能力都有問題。她只是出門一下而已,怎麼一瞬間整個人生全變了?

   

  「太后可不知道你有婚約在身。」坐在一旁的大貝勒思麒神情淡漠地閉上雙眼。

   

  「怎麼會把亭蘭跟他扯在一起?」碩福晉也是一想就歎氣,眉間雙滿了反感與不悅。

   

  「聽說是豫王府的老福晉從中穿針引線。」思麒在朝堂上眼線多,這方面的消息也只有他能由側面弄到手。

   

  「老福晉?」不就是宣慈的祖母嗎?

   

  宣慈家是皇族中的一支,同姓愛新覺羅。豫親王在眾多皇族中最有作為,又建功頗多,皇上特賜「和碩」以顯尊貴。

   

  宣慈祖父在世時,是豫親王一門權勢盛期之始,他就是當今皇上的叔父。因此豫王老福晉以皇上嬸母之尊,進宮向皇太后建議,幾乎可說只用了茶餘飯後的工夫,就輕輕巧巧的把亭蘭的終身大事說定。

   

  「可是……宣慈他祖母為什麼要把我和他湊在一起?」

   

  「你為什麼不問問你在元卿家裡和宣慈做了什麼好事!」碩王爺又是一句獅吼震天,一掌拍在桌上,差點又拍碎了碩福晉寶貝的茶具。

   

  「我和宣慈……那是……」怎麼這事現在連全家都知道了?當著所有人的凝視之下,亭蘭困窘得直想把頭鑽到地板下,她真不想活了!

   

  「要不是我逼問你那票詩社的朋友,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你被宣慈非禮的事!」碩王爺霍然憤怒起身,架式火爆的追逼到嬌小的亭蘭跟前。「你受了委屈,為什麼不馬上跟阿瑪說?你在狩獵場上又被那混小子欺負了,為什麼不坦白告訴我?阿瑪不能保護你嗎?你當阿瑪已經老了、沒用了是嗎?」

   

  亭蘭捂著雙耳,耳膜差點被震破,碩福晉也急忙趕上來拉住碩王爺壯碩魁梧的身子。

   

  「再這樣罵下去,女兒都要給你嚇壞了。你冷靜一點行不行,老頭子?」

   

  「阿瑪……」亭蘭緩緩抬起楚楚可憐的小臉。「阿瑪,您儘管罵我吧,可是……我從沒覺得阿瑪老了、沒用了。是我自己不乖,您衝著我罵就好,我自己錯了,理當挨罵,我受得住的。」

   

  一看到女兒就像小時候一樣,做錯事就老老實實的在他跟前討罵,那副惹人憐愛的委屈模樣,碩王爺憤恨的心都快融化了。

   

  「你現在才認錯,要阿瑪怎麼救你?指婚之令都已成定局,外頭流傳你和宣慈的風風雨雨也那人盡皆知。你說,到了這種地步,阿瑪還能怎麼替你擋駕、替你抗命?」碩王爺的火氣已被女兒嬌弱的神情消弭殆盡,滿臉儘是苦惱與無奈。

   

  「阿瑪……」亭蘭小臉一皺,再也忍耐不住的就任淚水奔湧而出。驟然慟哭的架式怎麼擋也擋不住,碩王爺一看,心都快碎了。

   

  「小心肝哪!」碩王爺兩臂一擁,把亭蘭的嬌小身子完全抱在寬廣的懷裡。「阿瑪知道你害怕,可是我想救你也無能為力。我又何嘗捨得把你嫁到豫王府那窩狡猾分子手裡?你是我的心肝寶貝啊……」

   

  聽到碩王爺啞然蒼老的聲音,亭蘭的淚意更是氾濫得無邊無際。她的小腦袋猛抵著王爺的胸腔搖蹭。「不是的!不是的……」

   

  事情並不是像阿瑪想像的那樣。

   

  在元卿家那時,是她主動回擁宣慈,怎能稱為非禮?在狩鹿慶典上,是她百般羞辱宣慈的,怎麼會是宣慈欺負她?可是一看到阿瑪對她的極度偏愛袒護,讓亭蘭的感動中,被羞愧占走了絕大部分。

   

  她不像阿瑪想像中那麼乖巧完美,她早就變壞了。可是阿瑪還是拿她當寶一樣的寵溺疼愛,天底下還有哪個男人會像阿瑪這樣信任她、包容她,給她無窮無盡的呵護和關愛?

   

  「阿瑪,我不要嫁!我一輩子都要留在您身邊,我只要阿瑪!」亭蘭瘋了似的緊緊回擁老父的身軀哭叫。

   

  「小心肝哪!」碩王爺和她緊緊擁著,哇哇大哭。

   

  碩福晉在旁邊氣得青筋爆綻、咬牙切齒。這個死老頭,該談的正事沒談,不該亂髮洩的情緒倒是洩得徹徹底底。

   

  父女兩個哭調大合唱,連屋頂都快震翻了。一臉暴怒待發的碩福晉,在一旁和僕役們一同感動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莉桐,大貝勒看得臉色是愈來愈冷,一副頭痛得想殺人的模樣。

   

  「額娘,今晚的正事到底還談不談?」思麒臉皮顫抖的僵硬笑容,顯示他的火氣已瀕臨爆破邊緣。

   

  「死老頭!你哭夠了沒有!今晚大伙聚在這裡就是為了聽你『唱戲』的嗎?」碩福晉率先引爆戰火,掀起王爺的大肥耳就開始發飆。

   

  「夫人……痛啊!」

   

  「額娘,不要欺負阿瑪,他已經夠可憐的。」亭蘭已和碩王爺站在同一陣線。

   

  「你少囉唆!今晚大家聚在這裡就是為了處理你的婚事,你已經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有閒情哭哭鬧鬧?」大貝勒第二個猛然開炮,卻被身旁淚眼迷濛的老婆莉桐出聲阻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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