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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蘭京

   

  「我……我從被許給宣慈之後,就認定這一生只有宣慈這個男人。如果無法嫁給他,我實在不知道自己往後該怎麼辦。所以,亭蘭格格……」她淚眼婆娑的牽起亭蘭顫抖的雙手。「我求你,離開宣慈吧。」

   

  亭蘭震驚得連口水也嚥不下。她原以為雍華發覺宣慈和她之間有了感情,特來討回公道的。結果──

   

  求她?!讓身為宣慈未婚妻的人反過來求她?!

   

  雍華怎麼不痛罵她、指責她,已經有了元卿還來勾引別人的未婚夫?怎麼不警告她、威嚇她,再敢接近宣慈就要她好看?

   

  為什麼雍華也像元卿那樣,對她如此包容退讓?為什麼所有最有權利指責她花心、痛斥她無恥的人都這般忍氣吞聲、委曲求全?犯錯的人是她啊,該請求寬恕的是她啊!

   

  還要錯到何時才肯覺醒?還要再讓雍華和元卿委屈到什麼地步才罷手?

   

  「我……我也不想接近宣慈,可是……因為最近他、我及元卿在聯手查辦一件案子,所以……難免……」不對!她要說的不應是這個!她應該趕快清醒,和宣慈保持距離,可是她的嘴竟完全不聽大腦指揮。

   

  「放手吧,亭蘭格格。我不知道你們在查什麼案,但還是請格格放手別管它了,我相信宣慈身為御貓,他的能力足以應付大局的。」

   

  「可是我不能……我不能半途而廢……」她不想停手!不想停手!這是她唯一跟宣慈有聯繫的機會,她不想放棄,真的不想!

   

  「還是趁早放手吧,格格。或許……宣慈只是在藉查什麼案子的理由刻意親近你。我和他在一起這麼久了,這點我不會看不出來,我太瞭解他了。」雍華的口氣幾近哀求。

   

  亭蘭又何嘗不是?她又何嘗不是在藉查案的機會親近宣慈,否則她對一件與她毫無關係的冤案為何總有種莫名的執著?雍華點破宣慈用意的這番話,像是無形中反過來刺中她的要害。

   

  「雍華,我──」亭蘭正想做最後爭辯的氣勢,在一抬眼對上雍華那雙淒迷哀求的淚眸時,所有的話語全崩解粉碎了。

   

  還要再錯到什麼時候?還要再傷人到什麼地步?

   

  亭蘭的心不斷被難以割捨的情緣與深重的良心譴責交替折磨著。看著雍華清麗迷濛的淚顏,亭蘭覺得自己才是真正想哭的那一個。

   

  「我答應你,不再插手宣慈的任何事。」

   

  「蘭兒?!」在一旁一直靜默不語的元瑛終於忍不住驚愕出聲。他知道,就連元卿也巴不得亭蘭早早撒手,但理由和雍華不同,元卿是基於亭蘭的安全考量才希望亭蘭別再介入查案行動。任憑大家好說歹說,她硬是不肯撒手,怎麼雍華只消幾滴眼淚、幾句話,就全搞定了?

   

  「從現在起,我不管什麼冤案了,也不想再看到宣慈。」可是她的心為什麼空空的,語氣也又沉又疲憊,渾身提不起一點勁兒,好像……好像心頭有個部分死掉了。

   

  「喂!蘭兒!」元瑛慌張的抓著亭爾的雙肩搖晃著。「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個兒在說什麼?」看她那副失魂落魄的垂眼模樣,像是被拔掉翅膀、在痛苦中沉淪的受傷蝴蝶。

   

  「你不要囉唆!反正我再也不要見到宣慈那傢伙!我不要狩鹿了,我要回家!」亭蘭狠狠甩開元瑛,狂亂的一陣咆哮。

   

  「可是蘭兒你──」元瑛才正要再向亭蘭的肩頭探去,卻被一陣紫色旋風擋住了視線,看不見亭蘭嬌弱的身影。

   

  「亭蘭的身子豈容你隨意動手動腳!」一個冷酷的聲音阻絕了元瑛的一切行動。

   

  「宣慈?」亭蘭猛一抬頭,發覺自己竟在剎那間完全被困在宣慈披掛著紫貂披風的偉岸胸懷裡。他的左臂鋼鐵似的緊緊圍著她,右手捲起披風一角,像巨鷹展翅般,將她密實的保護在他熾熱的羽翼下。

   

  「幹什麼?你給我滾開!別再碰我一根汗毛!」亭蘭狂暴的推打著宣慈的胸膛,咬唇怒捶的勁道,強悍到下唇被她咬破出血都不自覺。

   

  「亭蘭?」她的捶打對宣慈根本構不上威脅,但他敏銳的感覺到亭蘭不對勁。「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你住口!閉上你的狗嘴!我再也不要聽到你說一個字!」她再也不想聽到宣慈如此低沉柔切的耳語,她再也不想困在他寵溺關愛的緊密擁抱裡,否則她剛剛才狠心下定的決心會就此崩潰瓦解,再也無法回頭。

   

  「亭蘭!」他反手一旋,立刻扣住亭蘭狂亂捶打的雙拳,硬是逼她面對他。「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告訴我。」

   

  亭蘭粗暴一哼,惡狠狠的瞪視他關切溫柔的面容。「我不玩了!什麼查案不查案的,我煩都煩死了!以後沒事給我滾遠一點,少在我面前礙眼!」

   

  「你在說什麼?」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否則亭蘭不會突然做出如此情緒化的反應。

   

  「放手!你放手!來人哪,把這混帳給我拉走,快點!」亭蘭發了瘋似的扭著手腕掙扎,對被宣慈捉到紅腫的雙腕完全沒有痛覺。

   

  再痛也比不過此刻內心的痛。她好痛,痛得好想就此消失,逃避一切。

   

  「蘭兒,你──」

   

  「你別碰她!」宣慈一聲怒喝,嚇得元瑛後退兩步,身旁被亭蘭叫喚聲引來的侍衛和其他等候狩獵開始的貴族們也嚇了一跳,均不敢妄動。

   

  他非得找個地方把事情問清楚不可!宣慈一掃逐漸熱絡的四周人群,毫無顧忌的便把懷裡的亭蘭拖向狩獵場後的樹林小亭。

   

  一陣開鹿欄的高聲吆喝自遠方響起,隨即上百隻肥美壯碩的梅花鹿狂奔而出,引起了所有人的興致及注意力,全都掉了方向朝熱鬧非凡的壯觀場面湧去。

   

  「宣慈,等一下!你……」雍華急忙跟上去。

   

  宣慈一個冷測的回眼狠瞪,嚇白了雍華的臉色,也打散了她繼續發言的勇氣。「你怎麼也在這兒?」

   

  「我?我一直都待在這兒啊。」雍華簡直不敢相信,難道他完全沒注意到她的存在?

   

  「那你就繼續待著吧。」宣慈連「哼」她一聲都不屑,冷酷的轉頭就拖著懷中拚命掙扎叫喊的亭蘭離去,完全不把身後雍華絕望而傷痛的哀泣聽進耳裡。

   

  「你放開我!別碰我!」無論她如何使勁全力掙扎,對宣慈強悍的行動完全沒有影響。形勢與力氣上的懸殊,令她更加痛恨自己的無能。

   

  「我一定要你把話說清楚!」宣慈也不知自己哪裡來的固執與狂怒,他就是要把事情搞清楚,他就是無法忍受亭蘭如此排斥反抗他一種來自她心底真正的排斥,切切實實的反抗,不知為何,他就是感覺得到,而這感覺竟引發他前所未有的焦躁與不安。

   

  「宣慈,你放手!快放開我……不要碰我……」亭蘭由怒喊轉為慟泣的嗓音,震住了一直拖著她往小亭前行的粗暴行為。

   

  他冷靜的低頭看向亭蘭淒艷哀絕的神情,儘是揉人心腸的嬌弱淚顏。他仍無法平息自己狂亂的氣息,吐出急促而沉重的白煙,在入冬降雪的嚴寒中分外鮮明。

   

  他在幹什麼?宣慈皺著眉頭,萬分疼惜的放開那雙被他箝得通紅顫抖的小手。看她哀憐可人的模樣,無助的撫著自己紅腫的手腕,更教他的心一陣抽痛。

   

  他到底在幹什麼?

   

  宣慈雙眉閉緊了雙眼,仰頭重重地深呼吸好幾口氣,調整好自己的氣息與情緒,才漸漸恢復了平日的鎮定和理性。

   

  「亭蘭,發生什麼事了?」

   

  「你不要靠近我!」她像受了傷的小動物,對宣慈微微朝她邁進的一小步,都會產生莫大的恐懼。她也完全不掩飾自己哀慟的容顏,就讓眼淚不停的在臉上狂洩而下,自她雪白的下巴滴在衣襟上,滴入雪地中;或自臉頰滑落至紅唇上,順著她豐潤下唇的中央微陷處,一滴一滴化入雪地裡,宛若消失了的珍珠。

   

  「誰欺負你了,亭蘭?」他被眼前令人驚艷的景象懾住,也被亭蘭發自內心的痛苦懾住,那份痛苦彷彿穿透了他的胸膛,引起陣陣痛楚。

   

  「就是你!就是你這個討人厭的大混蛋!」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傷痛到最高點,竟像個小孩似的哭鬧著脾氣。

   

  「我什麼時候對不起你?我上次不是還說過我要娶你,絕不會──」

   

  「娶我?!你竟敢說你要娶我?!」她滿臉淚痕的彎身抓起薄薄的雪和泥塊就往宣慈身上猛砸。「你有沒有想過雍華?你有沒有想過元卿?你永遠都只想到你自己!」

   

  「我為什麼不能只想到自己?感情當頭,哪有那麼多心思去顧慮別人!」他受不了亭蘭死都不肯放下的沉重良心包袱。如果今天使君有婦、羅敷有夫,兩人都已各自嫁娶,那這良心的包袱還背得有理。可是目前兩人都只是各自被父母訂下了婚約而已,沒情沒愛的,甚至根本沒有任何道義好擔,亭蘭為什麼死都不肯放下心頭這塊不必要的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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