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能活到那一刻的話。」女子順勢添上的這句笑語,將冰雅打入寒涼谷底。
她轉望白虎,以眼神質問那句恐嚇的其實與否,他卻只是懶懶挑眉,揚長而去,不曾回頭。
老天爺,這到底是什麼處境?她安全嗎?危險嗎?這些人到底是敵是友.是要救她還是要害她?她為什麼會忘了這麼重要的事,為什麼就是想不起來?
「別壓到頭上的傷口,省得傷口又裂開,把你惡化成個大白癡。」女於輕笑。
「鴛鴦……你叫鴛鴦是嗎?」她已無依無靠到只能依賴。這個始終親切的人。「我究竟和白虎是怎麼樣的一對師徒?他是個什麼樣的男人?這裡又是哪裡?」
鴛鴦神情怪異地蹙眉審視,似在確定什麼,而後才長歎。一口氣,俯身收抬起先前被砸在床畔的碗蠱碎片。
「好吧,我跟著你的遊戲玩就是。你跟貝勒爺,很久以前就相互對立,老在同一件事上意見相左。在大伙看來,你根本是故意找喳,好引他注意,畢竟他身份老圍著各色才貌雙全的高徒。你呢,要耍脾氣是無妨,但貝勒爺可是頭猛虎,凡事太過分,難免會招來危險。我不知道你是吃了哪罈子醋,淘氣過頭,惹毛了貝勒爺——」「他到底是什麼貝勒爺?」別兜圈子!
鴛鴦蹲在地上抬望冰雅,微有容忍到極限的不悅。「他是百禎貝勒,端王爺的次子,你滿意了嗎?」
可見她目前人在端王府。「但他剛才明明說他叫白虎。」
「那個稱謂是禁忌,也是秘密,貝勒爺根本就不該告訴你,你也不可以在人前提起他的白虎之名。」
「為什麼?」
「不為什麼。」鴛鴦起身,對這種幼稚問答感到厭惡。「你想玩什麼失憶遊戲,隨便你。但要是你敢忤逆禁令,在人前暴露他是白虎的秘密——」一片尖利的破片直抵冰雅細弱的喉頭。「我就殺了你!」
冰雅靜靜地僵著,任喉頭流出的細小熱液滑入衣襟,滲為片片紅彤。
第二章
機會就在今天,一定得溜出去。可是……冰雅衣冠楚楚地坐在梳妝始前瞪著鏡面,一臉不悅。
她已經很用心地乖乖待在房裡靜養十多天,為何額上的傷和頭疼的狀況毫無進展?
為什麼不快點好起來?這種脆弱不堪的無力感令她厭煩。而且,自那次口角後,百禎師父就再也不見蹤影,這比他出現在她跟前更教人膽戰心驚——完全猜不出他哪天會突然顯靈。
「冰雅姑娘,該喝藥了。」一名待女冷漠地召她回魂。
什麼姑娘,沒規沒矩的稱呼!冰雅一直對此稱謂有著莫名的反感。那別人家怎麼叫她才對勁?
她也不知道。
「我師父今天會來嗎?」冰雅坐在桌前一邊喝藥,一邊犀利盯視忙著收拾床褥的侍女。
果然還是老樣子。不管冰雅問這侍女什麼,她一概相應不理,只負責做然執行工作,當冰雅是只小蟲子般地不屑一顧。
「師父都在忙些什麼?為什麼這麼多天都沒來看我?」冰雅努力保持天真而聒噪的語調,視線機警地掃過門外。
沒侍衛看守!總算等到他們輪替的空隙。
「你伺候我這麼多天了,為什麼還是不肯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侍女依然疏離地背著冰雅忙她的事,對捧著大碗盅步步逼近的小身影毫無所察。
「你一定很不甘心自己被指派來服侍我,所以才天天擺著一副臭瞼。你為什麼討厭我?是因為百禎師父偏疼我的緣故,還是因為我長得比你漂亮所以很嫉妒?」
侍女不甩她,折疊被褥的勁道卻十分火大。
「你不想伺候我就不要勉強嘛.成天一副晚娘臉,還沒嫁人就已像只慾求不滿的母夜叉。」
「你閉嘴!吃完你的藥就——」
「上床休息去吧。」冰雅親切的冷語連同大碗盅一同砸在回頭痛罵的侍女前額上。
侍女在滿頭湯湯水水下瞠住大眼,而後,直挺挺地向後癱躺在床中央,被面無表情的冰雅迅速剝下了衣裳。
門外輪管的侍衛們回到崗位,瞥望床榻上被筒隆起的景象,確定冰雅已經休息了,才步至門廊矗立守衛。
一身侍女裝扮的冰雅在偌大林院裡奔竄,機警的雙瞳不斷掃視四方,探測週遭狀況。
但這府邸實在太大,格局也太豪華,每個地方各有一片濃蔭,巧妙地形成重疊屏障,阻礙她確定目前處境。
大殿在哪裡?找到大殿才能找到正門方向。咦,這兒她剛才不是走過了?
不行,她的體力有限,不能全耗在這裡。她要趕快、盡快找到……「這麼急,要上哪兒去?」突來的傲慢笑語,令冰雅渾身一震。
猛然回首的剎那間,她竟有些莫名的雀躍。「師……」「是我。」一張活似百禎嚴重發福的流氣臉孔盈盈出現。「咦,我沒見過你,你是哪房的丫頭?」
「百禎貝勒的。」不是……不是師父……「把頭抬起來,抬起來呀。」他支著下巴嗯了好久。「不錯嘛,什麼時候進這府裡的?」家中有此傾城嬌娃,他怎會不曉得?
「十幾天前才進府的。」
「多大歲數?」
「十五、十六吧。」
「怎麼對自個兒的歲數這麼沒把握。」他倨傲地仰頭輕笑。「叫什麼名字?」
「冰雅。」師父在哪裡?為什麼不是碰見他?
「別這麼畏畏縮縮的.我又不會吃了你。」他笑嘻嘻地伸手拉人,卻被冰雅嫌惡地閃開,臭著一張小臉斜瞪身旁樹幹。對於那男子,看都不屑看。
這對自負的男子形同嚴重的冒犯。「你這是什麼態度?」
冰雅的極度失望轉為惱怒,陷入一個人的世界中。為什麼不是碰見師父?為什麼不是師父?為什麼看不見他?為什麼?突然間,一陣意念貫穿她腦門。她幹嘛要找師父?
這麼難得的機會,她不是應該逃到外頭去才對嗎?為何白白放著大好良機,莫名其妙地胡亂搜尋一個棄她不顧的痞子?
「過來。」見冰雅不理睬,他吼得愈發火大。「我叫你過來!」
那人霍地抓住她的臂膀,便將她拖進他肥軟的懷裡。
「你做什麼?手腳放乾淨點!」她駭然回魂,瘋狂推拒整團肥肉的糾纏。
「少假作清高,你會不知道你進府來是做什麼的?」他毛躁地箝著難以控制的小身子,漸漸被這陣纏鬥引發慾火。「我才在抱怨百禎最近進來的貨色怎麼愈來愈乏味.沒想到馬上就挑個亮眼的小辣椒來了。」
「滾開!」竟想拿他油肥雙唇抹她的臉。「再不放手,我就要叫人過來!」
「怎麼、你喜歡跟大夥一起玩嗎?」縱使冰雅聽不懂他的話,也看得出那副笑容有多淫穢。「那你就儘管叫人來吧,只要能讓我盡興,你愛怎麼玩都沒關係。」
她忍無可忍,抓向自己髮釵便狠狠刺進他手掌,痛得他駭燃尖叫,發狂似地緊握釘著髮釵的右手又吼又跳,引來遠處的家僕。
「抓住她把她給我抓起來!我要砍了這賤人的手!」
「大貝勒!」趕來的家僕無一不凜然。「這……這是怎麼弄的?您又要奴才們替您抓准?」
「還抓准!當然是抓百禎替我買來侍寢的臭丫頭!『他罵後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哀號。
在林蔭掩護下逃竄的冰雅被這陣狂吠凍住了心。侍寢?她是個專門用來侍寢的女人?
那種廉價而下等的貨色?她猝然明白自己在剛甦醒時何以會遭到百禎極盡羞辱的對待,也頓悟到百禎為何總不正面回應她他這個師父究竟是負責教什麼的。
怎麼會這樣?她的人生怎麼會是這樣?
連日來的焦慮與恐慌淬然一擁而上,混亂地擠進她腦中。她在被帶來之前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是否早被許多男人碰過,是否卑賤且墮落?否則為什麼——冰雅一個失神,一頭撞上一株突兀的粗壯大樹,痛得她眼冒金星,舊傷復發。
「玩得這麼開心呀。」大樹淡淡笑著。
百禎師父!她愕然抬望著高高在上的俊美笑容,癡癡傻傻地呆看了好一會,才被自己內心奇怪的悸動驚醒。看到他有什麼好高興的!他丟著負傷的她不管,十幾天來完全不聞不問,讓她急得到處亂跑,害她被可惡的大胖子毛手毛腳,如今還有臉站在她跟前笑!
百禎挑眉觀賞她不斷變換的鮮活表情,這小東西實在有意思。
「不過去跟我大哥這個歉嗎?」
「該道歉的人是他。」
「你礙…」百禎獨具魅力的歎息慵懶逸出。「真拿你沒辦法,那咱們就回房去吧。
瞧你,才養好的傷又給撞裂了。「
「托你的福。」也不想想是誰突然蹦出來擋她的路。
百禎雙手環胸,閒散睥睨著寧可盯腳趾也不屑抬望他的冷悍娃兒。家僕搜尋的呼喊著逐漸朝這方向前進,他倆卻不為所動地繼續對峙。
「現在你打算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