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我埃」他柔聲哄勸著。「偷偷地告訴我,嗯?」
她脆弱地伏在他肩窩,沉寂良久,才悄悄點頭。
「冰雅……」他癡醉地擁緊懷中嬌軀,深深歎息。「只要有你這回應,要我把整個世界捧給你都可以。」
但他終究沒有把整個世界捧給她,而是在數天後丟給她極度的震驚……百禎在軟禁她的這段期間內,已與另一個女人成親。
第九章
「百禎……已經成親了?」冰雅端坐百禎院落的花廳裡囈語。
「你就是當天和他拜堂的人,還打什麼迷糊仗?」五嫂心痛地怒斥。「你執意要嫁給百禎貝勒無妨,反正我早看出你喜歡他,可你為什麼要公然背叛『四府』,扯你表哥的後腿?」
「是啊,冰雅,這事你為什麼都不先跟我們商量?」五哥滿頭都是冷汗。
「我……」她茫然傻眼。「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她幾時跟百禎完婚了?
「你在成親前的避不見面,還避得不夠嗎?現在我親自上你這端王府來,你還有什麼好躲的?」五嫂對她簡直失望透了。
「五嫂我……」
「你五嫂在這事上始終站在你這方,可你婚前為什麼要對她那麼不禮貌,現在還死不認帳?」
「五哥,我沒有對五嫂不禮……」
「她特地送禮物過去給你,你卻把她擋在房門外,見你一面都不行,還不叫不禮貌?」他忍不住替老婆叫屈。
「五哥,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你和百禎貝勒拜堂前一天的事!」賴得掉嗎?
「可是我並沒有和百禎拜堂!」她急嚷。
「冰雅,不要再跟我們作戲了。我們已經——」五嫂突然反胃,嚇得五哥連忙遞上毛巾,急急撫順她頸背。
「別激動,慢慢吐息。」五哥一邊安撫,一邊大口大口地跟著老婆調勻氣息。
冰雅捧著五嫂拒絕接過的熱茶、杵在他倆身旁。
「我看……我們還是回家吧。」五嫂絕望地顫然起身。
「再罵下去,我心情也不會好多少,只會更傷心。」
「不行,你氣息太喘,坐一會兒再走好嗎?」五哥勸道。
五嫂閉目搖頭。「我不想……再跟她待在同一間屋裡。」
五哥為難地瞥望冰雅,也深感失望,便點頭應允。
「五哥、五嫂,我沒有跟百禎拜堂完婚過,我發誓我真的沒有!」為什麼要拿根本不曾發生過的事冤枉她?
「那婚禮上的所有人全都是瞎子了?」五嫂瞪眼質問。
五哥歎息。老婆這次被冰雅傷得太重,讓她發發脾氣也好,反正冰雅實在做得太過分了。
「坦白說,我在十多天前就被百禎暗中抬走,軟禁在此。我完全不曉得外頭發生了什麼事——」「推得倒一乾二淨,何不說你又喪失一次記憶了?」
五嫂的駁斥如箭一般刺穿她的心。
「我是真的……被軟禁在此。」
「你沒有腳嗎?你不會跑嗎?」
「可門外一直有侍衛阻擋……」
「在哪裡?」
「本來有的,今早才莫名其妙地撤掉。我正打算回家,沒想到你們就來了。」
「編得真好,可惜我沒興趣聽。」五嫂以毛巾掩口,蹣跚地由老公攙起。
「請你們相信我!」冰雅慌得手足無措。「我到現在都還聽不懂是怎麼回事,請你們不要走!」
「我只是來……最後一次提醒你要小心。」五嫂瞪著地面艱困地呼吸。這一回你表哥……是真的被你的背叛傷透了心。他決定不再插手干預你任何事,隨『四府』的其他人懲戒你。「
「我……背叛表哥?」冰雅大愕。
「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也不肯相信。」五嫂痛切地變了嗓子,顫然落淚。「你和百禎貝勒成親.你表哥不出手、不作聲,就表示了他的默許。他包容你到這種地步,你為什麼還要反過來害他?你不覺得你的報復太殘酷?」
「害他?」
「要不是你洩漏」四府「的機密,元卿表哥怎會在前兩天被人逮著行蹤,還差點死在敵人的埋伏裡!」五哥大嚷。
怎麼會這樣?她被軟禁的這段日子,外頭究竟發生多少事?
「不只你表哥,我和你五哥……也決定跟你撇清關係。」五嫂吸吸阻塞的鼻子。
「你已經不再是我們認識的冰雅,我也明白了我根本高擎不上你的關愛。這次特來提醒你之後,我想我們也夠仁至義盡了,告辭。」
「五嫂!」
她甩開冰雅追來的扶持,由侍女攙著離開。五哥絕望地看了冰雅最後一眼,慨然而去。
「五哥!」她急急抓住他。「請你們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為什麼不聽我一次?」
「你的謊言太薄弱。」
「我沒有說謊,我從來沒有說謊!」
五嫂由遠方射來的輕蔑斜睨,卻令她猛然想起自己先前的失憶騙局——她此生最大的謊言。
五哥難過地由衣袖裡掏出一團小布包,展開裡頭裡著的東西。「我和你五嫂,在你出閣那天,由你房裡清出的雜物中發現了這個。」
冰雅不解地望向兩隻碎成數段的玉鐲。
「你五嫂為了送你這份賀禮,不知挑了多久,選了幾副,才千辛萬苦托人買到這對月白色的銀絲鐲子,可你卻這樣對待她的一片心意!」五哥不禁哽咽,旋即大步離去。
冰雅孤立在門口,無語怔忡。
這個世界是怎麼了?為何短短幾天之內,全變了顏色?
為何說她早和百禎成親?她人一直被關在這兒,那與百禎拜堂的會是誰?
百禎呢?他這些天都跑到哪去了?她得找他問清楚,這場亂局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在端王府裡四處亂竄,能找的地方她都瘋狂搜尋。凡是見著她的人,莫不躬身行禮,連連喊著「二少福晉吉祥」。
是這世界全都瘋了,還是她瘋了?
她決定逃出去探聽,再也不願坐以待斃。
她假扮成府裡矮胖的廚娘,由後門溜往城東茶樓的月嬤嬤舊鋪,一切卻已了無痕跡,連跑堂倌都沒了蹤影。她的過往,變為一片空白,所有努力,灰飛煙滅。
月嬤嬤已經完全不存在。
她茫然枯坐茶樓良久,才努力提振元氣,拖著疲憊的身心趕往另一處情報買賣的大本營:賭坊,結果使她完全崩潰。
----月嬤嬤背叛「四府」,將一切機密全賣給「四靈」,賺過大把銀子。
----元卿貝勒呈報的私鹽之案,被政敵在御前攔截奏章,於朝堂上遭公然擊退。
----元卿貝勒轉而呈報皇上的鹽務密摺遭到拆封。按皇帝御令,凡經拆封的密摺機密已洩,一概不予審理。
----「四府」計劃佔取石虎胡同的地脈,「四靈」就搶先一步奪走。
----「四府」計劃以四法王經為鎮敵之寶,「四靈」就搶先一步將之悉數焚燬。
----「四府」開始布下少女陣,決定追殺傳言將會統御「四靈」的十六歲少女,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冰雅回到端王府後,始終呆坐不動,或如行屍走肉。
事情不對,全都不對了。
究竟是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
她由白天坐到黑夜,由黑夜坐到天明,神思游離。直到她無意間握了下手中的胖廚娘臉皮,一道頓悟猛然射穿她的腦門,令她震動。
「怎麼,在為我等門嗎?」百禎在炫目朝陽的簇擁下欣然進廳。「聽說昨兒個你五哥、五嫂來看你了。」
她森然退至屋裡的陰影深處,犀利瞪視。
「冰雅?」
「你找人偽裝成我,與你成親?」
「是埃不過畢竟『四靈』的易容師父功夫沒你高明,所以我叫你的替身沒事少在人前露臉。」
「並且叫她摔爛五嫂送給我的鐲子?」她冷語。
「什麼?」他凝往外袍脫到一半的勢子。
「你還找人佯裝成月嬤嬤,製造我窩裡反的假象。」
「不盡然,『四府』手下確實有人窩裡反,否則我哪能這麼輕易地抓到你。」
「為什麼要這樣陷害我?」她低問。
「不是陷害,是解救。」他揚起明朗笑容,滿面春風。
「你敢說這是解救?」
「沒錯。」他笑容依舊,眼神卻轉而強悍地對向她。「從此以後你不用再跟『四府』牽扯不清,我們也就不再相互為敵。」
「可是你卻讓元卿表哥背棄我!」擊毀了他們之間所有的信賴。
百禎瞇眼望向她憤恨的淚水,莫名其妙。「我不是早告訴你我會這麼做了嗎?」
「你為什麼要這樣?!」她痛聲泣吼。
「冰雅?」他好笑地大步逼近她。
「我跟你有什麼仇,你為什麼要冒我的名為非作夕?為什麼要毀我的名聲?為什麼要毀我所有的努力?為什麼要用這麼卑劣的手段讓所有人誤會我、鄙棄我?!」
「你是怎麼了?」他婉言相勸。
「我的家人不信任我,連元卿表哥也不信任我,全天下再也沒有一個自己人會信任我!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環胸歎息,隨她吼去。
「利用我的名聲,毀掉我的人格,很有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