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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蘭京

  元卿瞭然地斜倚扶手,支著額角審視。「『四府』裡面,以敬謹親王府的我與他們衝突最直接。我擔心,他們會以與我最親近的你做為攻擊目標。」

  「我不會拖累你的。」她沮喪咕噥。

  他深歎。「我不怕被你拖累,相反的,我很期望能被你拖累。」

  冰雅怯怯迎上他朝她伸出的雙手,任溫柔的大掌分握住她冰涼的柔荑。

  「月兒,你永遠都可以拖累我,被你靠著,我一點都不嫌累。我知道你很努力,連天魁師父都為你難得的天分與聰慧傾倒。可只要是人,都會有脆弱的一面,你不必在我面前時時逞強。我不也把我最不想讓人得知的真面目與你分享了?」

  這倒是。表哥的家人及朋友,幾乎沒人知道他視力惡化的事,只有幾個協助他偽裝的密友瞭解實情。她正是其中之一。

  好幾次,她聽見旁人批評表哥愈來愈不友善,她就好想挺身反擊。好幾次,她私下瞥見表哥一人承受著視力崩解的痛苦,她就好想哭泣。

  她好想為他分擔些什麼,卻發現自己連該做些什麼都不知道。

  「你只要這樣陪著我,就夠了。」他透過交握的手融入她的心。「每個人都需要伴兒,陪他撐過脆弱的時刻,才能補足元氣繼續奮戰。」

  是嗎?她對表哥來說有那麼大的作用?

  「你是我非常重要的人,所以我不希望你涉險。」

  強烈的力量頓時貫穿冰雅,衝擊著她的意識,有如剎那間被熾熱的光亮全然籠罩。

  她很重要,她在優秀的表哥眼中非常重要!柔軟的小手緊緊地反握著他,傳達著無法言語的震撼與激動。

  「月兒?」

  她是重要的,她很有用!

  元卿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能堅定地握著她的手。有些話想對她說,卻又覺得不是時候,只得收回。

  幾天後,他便與查辦鹽務的朋友南下、親赴揚州搜索冰雅所說的兩封重要信函,看看是否能一舉抓住鹽梟把柄。

  冰雅決定,自己仍然要做顆稱職的小棋子,發揮她對『四府』的功用。不管師父想要如何將她拴為庸俗的無能妻子,也不管表哥打算如何勸她脫離這圈於,她絕不退縮!

  至於她的感情……冰雅苦笑。夠了,她已放縱過自己的感情一次,也認清自己多沒看男人的眼光。不必再陷溺了,還是以公事為重吧。那段旖旎時光,在她恢復記憶時,就已決定統統忘記。

  春陽暖暖普照遍地融雪,走在市街上,雖然到處濕濘、攤販喧鬧、行人雜沓,她卻昂首闊步,篤定地邁向她的方向。

  若想幫『四府』穩住陣腳,就得繼續她失憶前的秘密行動,探查『四靈』。表哥一直對『四靈』這幫神秘人物有不祥之感,卻又摸不透他們是敵是友、來歷為何。縱有消息,也太過片面,實在不利於行事。

  決定了,就由此著手,也讓表哥和師父看看,她的價值並非僅在嫁人生子……正盤算到一半,冰雅就被遠處的驚叫混亂打斷。發生什麼事了?

  一輛二馬轎車瘋狂衝過大街,無視街上的熙來攘往,兇猛直闖,剽捍地疾速前行,嚇壞沿路行人商販,許多人閃避不及,跌成一團。

  「哎喲我的媽呀!」

  「快走開!這馬車發狂了,前頭的人快閃呀!」

  「寶寶!寶寶!『」

  「快把孩子拉回來!」

  驚險的場面引爆一片混戰,街上的吵鬧與尖叫聲如潮浪般由這頭捲往那頭,沿街恐慌。

  「等等,快幫我一下!我的餅鋪——」

  砰聲巨響,漫天灑下酥脆的熱餅,墮落地上,被怒馬踩個稀爛。翻倒的餅鋪推車高高地轉著主輪,底下壓著沉寂的小販。「救命哪,趕快逃哇!」

  「出人命了!」

  突然間,車門在急駛中敞開,抓了路邊一名老太婆入內就猛力合上,暴風般地橫掃而去,消失了蹤影。

  「這……哪裡來的瘋子?」

  「怎麼回事,它抓了老太婆就跑?」

  馬車狂飆過後,留下一路凌亂與迷惑。然而馬車內的風暴,卻正興起。

  老太婆拚死掙扎著,十指瘋狂抓去,卻不敵一隻驚人巨掌的攻勢。它直接抓往老太婆下顎處,兇猛一撕,將臉皮連同白髮粗暴地一道扯落,痛得她放聲驚叫。驀地,一頭細密的長髮如黑瀑般飛洩而下,蒼老的臉皮底下藏的竟是張絕美嬌顏。

  「幸會,月嬤嬤。」

  「你是什麼人?竟敢——」一抬眼,她駭然抽息。

  「喔,不對,月嬤嬤在這裡。」巨掌甩甩連皮帶鑿的老太婆面孔,支起艷麗的真實小臉。「我該怎麼稱呼你?月兒,還是冰雅?」

  她震驚得無法回應。這怎麼可能……大白天的,她怎會突然作了場奇怪的惡夢?

  「百禎?」

  第六章

  俊美的笑容慵懶揚起,舒展的身軀凸顯著壯碩結實的陽剛魅力,彎彎的邪氣雙眼在長睫的簇擁下更具魔性。然而,他卻選擇足以摧毀鋼鐵意志的低醇呢噥做為武器。

  「聽說城東茶樓有個半仙月嬤嬤,很會替人批命改運。近來我有些事頗感困擾,特來請教。」

  冰雅一臉敵意地縮在一角,努力避免在狹窄的車內與他狂放的身軀有任何接觸。

  「要找我算命,得先約定時間。我不見任何臨時闖來的客人。」

  「約定時間,好方便你去搜集對方的背景與情報,是嗎?」他傲慢地轉著手中臉皮玩。「不錯嘛,先摸清對方的底,再拿批命改運做幌子,把人家祖宗八代、大小秘密都說得一清二楚,不被人捧為半仙才怪。」

  他到底想幹什麼?

  「好你個月嬤嬤。掛的是算命仙的羊頭,賣的是情報販子的狗肉。」哈!

  「這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百禎何其精明,早在一次又一次的巧合衝突中注意到一個總會出現的老婆子,而老婆子本身又充滿玄機……「你這易容術的伎倆,實在已達無懈可擊的境界。」他不禁欣賞起手中的臉皮。

  「無懈可擊?」她冷然斜睨緊閉的車窗。「還不是照樣給你識破了。」

  「這就怪你自己不小心了。」他笑著牽起雪白無瑕的柔荑。「一個七老八十的臭婆娘,怎會有雙豪門千金般的纖織玉手?」

  她驚惶失措地急著想抽回,卻被他悠哉地牽得死緊。

  「這雙手,倒挺符合承澤親王九格格的身份。」

  他連她的家世背景都摸透了?!

  「你放手!沒事當街擄人做什麼?」她嬌聲急喝。

  「想你喔。」他眷戀地揉捏著細膩小手。「想你是什麼時候恢復記憶的,想你沒有我在身邊會不會寂寞,想你每天由誰負責撫慰那具嫵媚的胴體。」

  「往口!」她繃起緊張的怒容。「我現在已經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冰雅。反正你該嘗的甜頭都嘗到了,我們已經兩不相欠,以後少出現在我眼前!」她氣憤地發現自己竟然無法瀟灑地甩開他的箝制,推門呼救。

  「您真是貴人多忘事。還記得我們的婚約嗎?」

  「誰跟你有婚約!」

  「當時可是你又哭又鬧地硬逼我給你個回應的。如今我已籌備完畢,你可別又臨時反悔。」

  「少跟我嘻皮笑臉!」怎麼辦?她已被他逼得一身冷汗。「把車停下來!」

  「到了目的地,它自然會停。」

  「你要帶我去哪裡?」不能怕,絕對不能流露一點恐懼。

  「當然是你想去的地方了。」

  「我現在最想去的就是回城樂茶樓。」

  「還做什麼算命生意呢?既然要玩,就玩大一點的遊戲。窩在那種小地方,你能採到什麼好情報?」

  這對她實在是誘人的餌。她一直都好想大展身手,卻老被師父和週遭人等牽絆著,動彈不得。但她太清楚百禎了,他給的餌,若不是有毒,就是內藏尖鉤。

  「你如果害怕,可千萬要直說,我不喜歡勉強人的。」他溫柔耳語。

  「我沒在怕什麼……你離我遠點。她厭惡地推開他貼近的笑瞼。

  「說得也是。你膽子大到連『白虎』家的酒宴都敢潛入,還有什麼好怕的。」

  「我那時根本不知道你是『白虎』。」只覺得她在探「四靈」的底時總會碰著這傢伙,在她行動時處處圍堵,應該是與「四靈」有所關聯的人物.哪知他正是權力核心之一。

  「為什麼看都不看我?」

  「手走開!」她厭惡地推打著捧起她雙頰的巨掌。「別再惺惺作態,我也不是你能隨便碰的人!」

  他惋惜一歎。「還是臥病在床的你比較可愛。」

  「我說過我已不再是病人!我也不會再……」她突然被猛力推撞至身後的馬車壁板上,後腦的重擊痛得她眼冒金星,這陣撞擊則是肇因於百禎粗暴的吻吮。

  與其說他吻她,不如說他是在吞食巨爪下捕到的小野兔。他野蠻地緊緊捧著她的頭熱烈狂吻,無現她的難受掙扎、她的痛苦輕吟。他連呼吸的間隙都捨不得,綿密地緊緊糾纏她的唇舌,有如乾渴欲死的人忽逢清泉,瘋狂啜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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