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自己突然像只被逼到牆角、無路可逃的小老鼠。
「還說什麼妳對我只是手足之情,只是友誼,看妳這副德行,明明就像是個在吃醋的老婆。」他貼近她的耳畔暗笑低語。
「我只是……在盡力扮演好我的角色。」她硬是在他箝制之下退開兩步。
「夫妻之間貴在坦誠,妳是不是也該演好這一點?」他手臂輕輕一收,又將她拉近身前。
「我一直都……很坦誠。」好險,舌頭差點打結。
「那就是妳這半年來仍舊癡戀著我的意思了。」
「見鬼了,誰會癡戀你!」可惜她的表情完全如他所料,一副被人掀了底的慌張困窘。
「格格,注意妳的措辭!」淑兒氣得在廊上大喊。「妳到底要不要去當鋪及布莊?」
「我說中了妳的心事,對不對?」他勾回她的手臂,不讓她藉機溜掉。看到自己在娃娃心中的影響仍那麼強烈,北斗笑得好滿足。
?「拜託你行行好,別再當著大伙的面臭美。你說得順口,我聽得噁心!」最討厭的莫過於他那副懶洋洋的媚笑。
「很好,妳沒否認,就代表我說對了。既然妳愛慕我,我也仍舊喜歡妳,咱們就不必再介意以前的誤會,努力完成半年前該做的事吧。」
「什麼事?」她真是恨透自己該死的好奇心,害她一直被北斗吊著玩。
「成親。」
一股熱血急遽衝上腦門,她想也不想地揮掌過去。「啪」地一聲,不是她擊中那張粗獷的俊臉,而是被有力的巨掌及時擒住她手腕的聲響。
「娃娃,男人的臉不能任女人隨便打。」他邪惡地笑著將百靈的小手貼在唇邊,以火潤的舌舔洗著她掌中的細緻,以示懲罰。
「你幹什麼?髒死了。」這種突來的觸電感覺嚇得她哇哇大叫。
「都已經是結髮夫妻了,還怕什麼?!」他根本不甩門裡門外被嚇傻的外人,得意地含吮百靈纖細的手指。
「誰跟你是夫妻,那只是演戲!除非是我這輩子跟定的夫君,否則誰也不准如此非禮我!」
「好,那咱們別演了,就來真的吧。」他開心地拉她入內房。
之前各說各話的荒唐鬧劇雖是一場誤會,但他對百靈的渴望卻是真的。他們的確仍愛著彼此,就用行動來彌補這半年來的蹉跎吧!
「總鏢頭!」豪哥嚇壞了。
「北斗,你放手!」他簡直瘋了。百靈的小拳頭拚命攻擊他背後,他似乎從昨夜之後就對她異常性致勃勃。她昨晚在昏睡前是不是說了什麼,讓他受到刺激?
「你想對格格做什麼?」淑兒火速殺過來拉人狂喊。
「我們要做什麼,輪得到妳來囉唆?」北斗一個示意清場的斜睇,看得豪哥和門外鏢師冷汗直流。
「總鏢頭,這……」他們這趟不是單純地護送格格回京嗎?怎麼演變成強搶閨女的局面?
「別怕,娃娃,我會很溫柔的。」拖了半年多的誤解和兩地相思,終於輕鬆俐落地了結了。從此可以恢復往日甜蜜的美好時光……
「北斗!」百靈吼出「三娘教子」似的威嚴,嚇呆了正在作春秋大夢的幸福男人。
太過分了,好馬不吃回頭草,就算他不是匹好馬,她也沒興趣當棵回頭草。如果他當初熱烈求親的對象是她,她願意馬上成為他的人,偏偏他看上的是小姑姑,枉費她多年來的愛慕,現在卻想回頭撿她當床伴!
「你打算用多少銀子買我的初夜?」她冷靜得連自己都不敢相信。
「銀子?」買她?北斗的臉皺得有夠難看。「妳在說什麼?」
「格格!」淑兒幾乎咬斷牙根、氣得跳腳。她待會兒非把百靈的嘴巴狠狠洗乾淨不可!
「你到底想用多少銀子買我?說出個價啊。」
「妳又不是妓女!」
「說我不是妓女卻拿我當妓女來用,想上就上,你以為我會讓你便宜行事?」
「娃娃──」
「就算是妓女也好歹有個底價,那我算什麼?一個曾經跟你告白過的女人,就賤價到這種地步?只要你芳心寂寞的時候就勾勾手指帶上床去,寧可要人家的身體,卻踐踏人家的心?」
「我沒──」
「你沒興趣向我這種小孩子求親,卻不代表你就沒性趣拿我當消遣的工具。要娶回家當老婆的是一種人,任你隨手玩玩打發時間的又是一種人,我就屬於後者,對不對?」
「我根本不是這個意──」
「就算要玩,好歹你得出個價!人家妓女賣身也有價碼,那我呢?我曾把整個人送到你面前,你都不屑收,現在居然想撿你丟掉不要的東西回來用!」
「妳不是什麼我丟掉不要的──」
「別以為我不要臉的跑到你家向你告白過,就願意無恥到底的為你免費服務,連上床也沒關係!有本事你就開個價,讓我看看我在你心中究竟值幾兩。」她憤然將手中衣服全甩到地上,完全沒注意到自己臉上的淚珠。
為什麼事情會搞成這樣?明明百靈愛的是他,他愛的也是百靈,剛才不都講明白了嗎?現在應該可以重新回到彼此愛慕的時光,完成他倆曾經錯失的姻緣啊。
「娃娃,妳把事情──」
「你說!只要你說出個價,就算只有幾文錢,我都願意立刻跟你上床。」好歹讓她知道自己在他心中有多賤價。
「妳他媽的幹嘛把自己講得那麼爛!」他終於爆發壓抑已久的怒氣。「我跟妳說過那是一場誤會,我從來沒有意思要妳那座冰山小姑姑,是頤琳看到我扛著聘禮上門就以為我是去向她求婚。我當時原本想娶的是妳,既然妳現在喜歡的仍是我,那咱們立刻成親有什麼不對!」
他已經老大不小了,這半年來也夠寂寞。得知心頭掛念的寶貝仍舊癡心不渝地愛著他,他何必再拖磨?
「別以為事過境遷,現在隨口胡謅個對你有利的說法我就會相信!我的確如你所說的是個小孩子,但我不會永遠都是個小孩子,三言兩語的很容易騙!」
「我什麼時候騙過妳?!我左北斗行走江湖的鐵則就是絕不誑騙,是妳寧可相信流言也不肯聽我一句實話。」
「那不是流言,全是我家人親眼看見、親口轉述的。」他還敢狡辯?!
「妳既然信得過家人,為何信不過我?我們甚至是早該在半年前就成為夫妻的人,我還算不上是妳的家人嗎?」他當時佈置好當新房用的院落至今仍完整留著。
「你算什麼家人!我從來沒聽你對我說過一句示意的話,是我先跑到你家向你表明心意。結果是誰把我趕出大門?是誰當場叫我滾?」
「娃娃……」所有怒氣凝為重重一歎。看到她哭得亂七八糟的模樣、嘶聲怒喊,他的心都揪成一堆了,還能發什麼脾氣?「我那時說的是醉話。」
「對,你說的是醉話,這半年來我每日每夜也深刻的記著另一句話,那就是『酒後吐真言』!」
北斗像是腦門突然被人釘入一樁,錯愕不及反應。
「如果你是抱著這種便宜心態才幫我這件事,你可以就此罷手了。要從妓院取回信件,我一個人也辦得到!」她轉身立刻衝出上房,淑兒愣了好一會兒才回神追上去。
吩咐鏢師跟緊她們後,他頹然坐在床邊,腦袋一片空白。
不過是一場小小誤會,為何會在她心中留下那麼大的傷疤?除了那次的陰錯陽差,他們之間的一切不都和以前一樣嗎?
不,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樣了。
「總鏢頭……」看北斗埋首於雙掌內的頹廢相,豪哥賊賊地盯著他猛瞧,觀賞他難得一見的虛弱慘況。
猝不及防的,一隻大腳踏在豪哥不知死活的肥臉上。大腳的主人正氣得握緊拳頭,怒目瞪向遠方。
「他媽的王八蛋頤琳,最好永遠都別讓老子再碰到妳。否則我當場扒妳的皮!」要她替這場亂局付出付價!
北斗憤恨地朝天狂吼,完全忘了在他腳下幾乎被踏成肉餅的豪哥。
※ ※ ※
相較於揚州城內其它的客棧,玉笙客棧就顯得清幽雅致多了。這座湖畔客棧常是文人雅士休憩聚集之所,偶爾絲竹悠揚,偶爾吟詩對唱,一室風雅。
「我去你媽的混帳元卿,到底女人腦子裡裝的是什麼鬼東西!」一聲巨響,二樓雅室的房門霍然被踹開。
「我的天哪……」優閒坐在椅上喝茶讀詩的俊美貝勒爺,給北斗這一咆哮,整杯茶全倒在書本上。「我今早才悄悄抵達揚州,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有水路的地方就有我的耳目,有山路的地方就有我的心腹。就算你鑽到土裡去,我也照樣把你挖出來!」北斗狠擊桌面,一屁股坐下。
「謝謝。讓你愛慕我到這種地步,真是不好意思。」元卿懶散地把書交給侍從,擦拭濺濕的衣服。
閃電一般的黑影倏地揪住元卿的衣襟,北斗森寒的怒容幾乎貼在他臉上。「老子今天已經夠嘔了,如果你想死,別客氣,這種皮癢玩笑你可以繼續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