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來就是!」費揚古卯起來把自已被他當眾攆出軍務會議的事全抖開。「他倘若有點大腦,就知道我在軍帳裡拚命搶功不是
為了出風頭,而是真心要幫他,和他一同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可是他卻只會對我擺將軍架子,不屑我的好意!」「你憑什麼這樣說他?!」
「喂,兩位吵架可以看看場合嗎?」錦繡在一旁涼涼插嘴。
「你或許真的很想和你三哥一塊出生人死,但你根本不是為了幫他,而是想向他證明你也很行。你只是不甘心自己老被他比下
去。」
「你搞清楚,是海東青他老拿自己的身段壓人我才不甘心!在家裡擺一家之主的大架子,在軍營裡耍他的大將軍威風。他算什麼?他只不過是我哥哥,又不是我老子。明明是我兄弟,在外人面前卻不顧手足之情!」
「他就是因為把你當手足來看,才給你面子。否則在軍中以下犯上,根本不需要理由就可以立刻把你拖出去處置,他對你已經夠包容了!」
「你他媽的什麼都不懂就別亂講!」
「我不必全懂就已經看出海東青根本沒有做錯,是你自己不識相。他已經盡量給你機會學習、暗中提攜,而你卻只會對他不分場合地大發少爺脾氣!」
「你自己不也是不分場合地亂髮小姐脾氣!之前被海東青當著全家人面趕出去的是你,可不是我!」
「半斤八兩。」錦繡冷哼。
「光憑這一點,海東青就勝你千百倍!至少我從未聽到他親口批評自己的家人。他不是冷酷無情,而是懂得控制情緒,這才是成大器的料。」
「你算老幾,憑你也配批評我?」
「你們在幹什麼?」海東青冷然駕馬切入兩人之中。
「打獵啊!」玲瓏惱火地對著費揚古大吼。
如果不是海東青在場,讚揚古真想狠狠掐死她。
「該狩獵的是林子裡的動物,不是自家人。」若是他再慢來一步,這兩個老么恐怕會拿起弓刀殺了對方。
「是他先來挑釁,在你背後編派你的不是!」玲瓏怒斥。
「你少惡人先告狀,除非你從來沒在背後批判過三哥!」
「她是沒有,她向來都是不知死活地當著我的面說。」
「我那是——」話到嘴邊,玲瓏赫然警覺到自己該順服丈夫的誓言,激烈的辯駁轉而咬在下唇上。「是啊,你說得沒錯。」
一線曙光霍然掃過海東青心頭。
她頑強的剛直脾氣並沒有完全消弭,他仍有機會抓回她原來的性格。
「這出鬧劇到此為止。跟我來,玲瓏。」海東青替她背起孩童用的弓箭。
「等一下,難道你不跟費揚古解釋清楚他對你的誤解嗎?」
「隨他說去,我又不是第一次被人扭曲。」他攢眉檢視小弓箭上的箭鏃。
「反正不論我說什麼,在你耳中聽來全都是屁!」費揚古恨透了海東青的不在乎。
海東青緩緩移向他的視線,比手中箭鏃更加鋒利。
「我從沒這樣想過。」
「對,因為在你眼中,我連個屁都不如!」
「你到底想說什麼?」海東青掉轉馬身,正面對上費揚古。
「將儘管當你的大將軍、當你的一家之主。當你高高在上的時候從沒正眼看過我,只會擋著我的一切出路,打回我的一切看
法!」
海東青瞇起肅殺雙眸。
「快告訴他你根本沒這個意思啊。」玲瓏焦急地駕馬介入兩兄弟的怒焰之間。
「怎麼沒有!你平常那副冷眼譏消的模樣就足以證明你對我的看法。」讚揚古無法在西征之役打頭陣的憤慨猛然爆發,新仇舊恨一擁而上。
我對你會有什麼看法?
「他對你會有什麼看法?!」玲瓏的衝口怒喝反讓海東青一楞。
「不管我說什麼,你都不屑搭理;不管我做什麼,你都不屑回應。這就罷了,反正我也不在乎你。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處處
打壓我,不讓我出頭,足以證明你有多愛獨攬大權,嫉很我,還怕我奪走你的優勢!」
「胡說人道,光是第一句就有毛病!」
「你囉唆個什麼勁!」
「海東青哪裡不屑你了?他天生一張死相,就是不愛在人前放感情,那並不代表他不屑你!」
虧他還是海東青唯一的弟弟,相處這麼多年竟連這點也看不清。
「我跟三哥說話,哪有你插嘴的餘地!」
「你無話反擊,就只能拿這種事情挑毛病了,啊?」男人最常用的差勁伎倆!「我老實告訴你,海東青若真要打壓你就根本不會把你納入旗下,找個名目把你攆到關外八百里不就得了。還幹嘛拚死拚活地作戰,靠血汗軍功養你和一屋子人吃得白白胖胖,鬧鬧沒事幹地在他背後嚼舌根,挑他毛病、大肆批判!」
「他若真的沒錯,我又有什麼毛病好挑!」
「那你在家吃飯時怎麼不想想糧食是誰賺來的、衣服是用誰的軍賞銀兩買的、被削爵的家族地位是靠誰的戰功再打回來的?」
「你他媽的——」
「海東青他不說話不表示他沒意見,只是他的表達方式很爛而已。你認為他對你的不理不睬是不屑,怎麼不想想那也可能是一種包容?」
「怎麼回事,海東青?」數名行獵的貴族被愈吵愈大聲的激戰吸引過來。
「沒什麼,和家人在聯絡感情。」
「三哥,你就沒有任何看法嗎?」費揚古憤吼。
「玲瓏已經替我表達得很好了。」他拉馬揚蹄,準備狩獵。
「你自己也該親口對讚揚古說些什麼啊。」玲瓏不耐煩地喊。
「該打獵了,上路吧。」
「你難道就不會說些有用的嗎?」
「看來我用說的根本沒用。」他大手直接將玲瓏捲上自個兒馬背,置於身前緊摟著。「我說,該上路了。」
「你……」玲瓏當場呆楞。
在場的人眼珠子差點掉下來,海東青竟會當眾做出如此親暱的舉動。
「海東青!」幾名親貴急忙詢問。「關於軍備事宜……」
「就照我剛才的決定去做,別再浪費時間游移不定。各自狩獵去吧。」他大喝一聲,立刻縱馬疾馳而去,棄眾人的錯愕於身後。
「等——等一下,我會滑下去!」被側抱在他身前的玲瓏忍不住呼救。
海東青策馬狂奔的速度快加雷電勁風,如不跨坐,一不小心很可能整個人摔出去。
「剛才罵得很痛快,啊?」一進入無人雪林,他的淡漠馬上轉為凌厲。
「我哪有,我只是在講道理……嘿咻!」她努力在徐行的馬背上跨坐過來。「因為你們兄弟倆實在笨得可以,難怪會有這麼多誤解。」
「我笨得可以?」
她倏地倒抽一口氣,又講錯話了!「我今天……好像太興奮了點,所以講話亂七八糟的,別放在心上。」
枉費她這幾天那麼努力做個恭順的妻子,居然一出門就全搞砸了。
「解釋一下你那句話的意思吧。」他由後方逼近她的臉龐威脅。
「我……沒什麼特別的意思。你們家的事,我無權干涉。」
「我現在授權你來干涉,快說。」
玲瓏詫異地回頭瞪問,卻差點掃到他的嘴唇。「這……真的可以嗎?你自己說過你的家務事輪不到我來囉唆……」
她突然驚醒似的收回期待,警戒十足地板起小臉。
「如果你在為剛才的事生氣,我道歉就是了。我以後……我會盡量不跟你的家人起衝突。」
一下子所有的好心情全沉到谷底,狩獵的興奮也全然冷卻。
「我只問你一個問題,你就跟我鬧脾氣?」他硬是扳回她的小臉面對他。
「我這是在服從你的命令。」
「那麼我命令你,從今以後要多管我家的閒事,就像剛才那樣。」
她像在看只稀有水怪似的盯著他。「你是怎麼了?」
「不想服從我這項命令?」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這是她從一開始就在期盼的事:他在努力接納她真正地成為家中一分子。
可是……
「你該不會是需要我幫忙時認為我是你家的一分子,不需要我時就趕我出去,關起門來處理你家的家務事吧?」
「你恐怕沒那麼幸運,這輩子都得和我家人一同關在家門裡,聽候處置。」
她不是在作夢吧?「為什麼……會突然想要改變?」
「我那天就說過,我沒有真的拿你當外人看,只是我在處理家人疏遠你的問題時,你不宜在場。」
「不懂。」
他揉捏著她細嫩的臉蛋,愛極了她純真無邪的模樣。
「你早已有成為這個家裡一分子的心理準備,但他們並未準備好。更何況,你還有著一般人容易誤解為不祥的異能。」
「你那天就是在跟他們談這個?」
「所以你不適合在場,我總得要顧全大家的面子。」
「我還以為…你是關起門來要破口大罵,或嚴厲處分二嫂她們。」
「所以你這幾天就故意裝乖,跟我嘔氣?」
「我才不是裝的,我是很認真的想用順服來感化你。」她突然興奮地抓著他的衣襟。「你知道嗎?我最想要的就是你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