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來了,那男孩回頭向余戰和姚總編點了點頭,算是簡單道別過了,那高瘦的身影便消失在電梯內。
余戰摸摸下巴,這才又問:「他是不是同性戀?拿自己的故事當題材了?」
「她?」姚總編哈哈大笑。「董事長您果然誤會了,盂小姐今年二十五歲,還是位單身女郎呢!」
「他是女的?」余戰再次受到震驚,自己跟這時代脫節也就算了,竟然還有眼無珠、雌雄莫辨?
姚總編眨眨眼說:「是啊!剛看到她的時候,我們也以為她是位俊秀小帥哥,不過,她說起話來可是細聲細氣、非常溫柔喔!」
「嗯……」回想起來,「她」的聲音確實挺柔的,但因為他第一眼就判斷錯誤,才沒發現那嗓音應該屬於女人。
「董事長,你對她……有興趣嗎?」姚總編生平沒別的嗜好,就特別愛給人作媒,即使對方是她的頂頭上司,也難逃她的手掌心。
這話余戰一聽就懂,大家都拚命要將他推銷出去,他怎會嗅不到那危險氣息?問題是,他不想浪費自己的時間,也不想耽誤人家的青春。
「只是有點好奇而已。」他聳聳肩,轉個話題問:「最近出版社的業務怎樣?給我看進度和收支表。」
「唉——」姚總編在心中大歎無奈。「是,我這就去準備。」
當姚總編轉身走進辦公室,余戰已把盂雨棠這名字拋到腦後,一個男孩似的女人,應該是他生命中最不可能出現的轉機吧!
只不過,新年新希望,他還真期待能有奇跡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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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余戰搭了電梯下樓,散步來到附近的健身房,隔著明淨的落地玻璃窗,看到他的好友章浩然還在「Onemore!Two more!」,盡情揮灑汗水。
章浩然天生自戀,絕不允許自己有一絲贅肉,總是勤於雕塑身材。
「您好!」服務生一看到余戰,立刻為他拉開在角落處的位子。
如同往常,余戰點了杯綠茶,像他這種老男人,就習慣喝一樣的東西。
幾分鐘後,章浩然結束課程,一邊拿毛巾擦汗,一邊朝余戰走來。「終於下班啦?」
「嗯——」余戰聲音懶洋洋的。
「一副陰陽怪氣的樣子,是不是沒吃飽?」章浩然露出陽光般笑容,和余戰的冷漠成了明顯對比。
余戰意興闌珊道:「沒吃飽還比較好解決,問題是我從來就不覺得餓。」
章浩然對此無法多說什麼,他很懂得好友的難言之隱,自從那次「高級猛片」事件之後,對他們三人都造成了不同的影響。 『
章浩然本來就有潔痺,這下對噁心的東西更排斥;白牧南則是因為不能理解,常問些白目的問題,讓女人退避三舍;但最慘的還是余戰,他先天神經纖細、後天受驚過大,這下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別這麼說,你是我們三個之中最有本事的。」章浩然拍拍好友的肩膀,他從小到大都是模範生,當了董事長也不例外。
「我或許有能力打造一座金屋,卻沒有美嬌娘可以供奉。」余戰一想到就覺得萬分落寞,這些年來不知有多少女人投懷送抱,他卻得裝成翩翩君子將她們送回家,然後,淒慘兮兮的去找死黨訴苦。
章浩然提醒他說;「不是昨天才一起發過誓?瞧你一副意志消沉的樣子,怎麼可能在今年內達成目標?」
「我跟你們不一樣,再努力也沒用。」余戰忍不住又要貶低自己,畢竟,這兩個死黨都有本事「立正站好」,只有他無法「見賢思齊」。
「夠了夠了,我懶得理你,老是自怨自艾的,誰受得了?」
章浩然認識余戰都十幾年了,早明白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讓他振作。
余戰也習慣好友的態度,誰教他自己頭上總罩著一片烏雲?
「蟑螂,我問你,DIY的感覺到底是怎麼回事?」
章浩然才咕嚕嚕喝完果汁,差點沒噴出眼淚。「拜託!你搞清楚,這什麼場合?這什麼問題?」
「唉——你不會瞭解的,你們至少可以自己動手做,我卻連最基本的管道都沒有……」哀怨的男兒心情一且湧上,就有如糧花滔滔、冷雨紛紛,讓余戰又陷入了無比低潮。
「好好好,算我敗給你,我形容給你聽總行了吧?」章浩然看看左右無人,才壓低聲音說:「那是種快樂中帶著點罪惡的享受,讓你非常期待、非常渴望,隨著快感不斷攀升、不斷加速,終於你得到了解脫,頓時又空虛又滿足,於是一股慵懶的疲倦緩緩浮現,然後你就會睡得很香很甜了。」
余戰聽得整個人都傻了,不知那會是怎樣的飄飄欲仙、驚心動魄?今生今世他可有機會品嚐?
看好友一臉恍惚「猜想」,章浩然從口袋掏出一張名片,神秘兮兮道:「別說我有好康的沒告訴你,這家新開的PUB很有趣,裡面有好多怪胎!」
余戰雙眼呆滯的問:「什麼意思?」
「這家店的客人有同姓戀、雙性戀、第三性、男扮女裝、女扮男裝,反正所有超乎你想像的男女都在裡面,說不定……
這種非主流的款式才適合你,會讓你產生前所未有的反應!」
章浩然非常為好友設想,希望他走出自卑情結。
余戰聽了卻撇嘴道:「我不喜歡變態。」
「再這麼正經八百的人,多少都有點變態的因子,別太鐵齒,試試看吧!」
余戰還是不感興趣,正想把名片退回去,章浩然的受機響起,他隨手一接。「怎麼?客戶又有意見了?好,我馬上到。」
他是做建築設計的,自己開工作室,隨時可以玩樂,也隨時必須工作。
「先走一步。」章浩然站起身,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就當作是去見識見識,又沒什麼好損失的,對吧?」
余戰苦笑了一下,卻不認為自己會有那種勇氣。
眼神一瞥,他看到名片上的店名:「奇跡」。這倒是個很棒的名字,或許在三十而立的這一年,真的能有什麼奇跡出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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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之間來到週末夜,余戰仍以加班度過,公司裡其他人都離開了,只剩門口的警衛還在,認真執行守衛的職務。
十一點半,余戰終於步出辦公室,搭了電梯往大門走去,警衛們一看到他立即行禮。「董事長,您辛苦了!」
余戰點了點頭,走向他專屬的停車位,空蕩蕩的停車場上,只有他那輛黑色的林肯車,在燈光下顯得有些孤單落寞。
最近這種現象愈來愈多了,就像更年期或中年症候群似的,他總會湧現一股莫名其妙的感慨,也許是因為他三十歲的生日近了,也許是因為他孤家寡人太久了。
坐進車裡,發動引擎,繫上安全帶,每個動作都是那麼習慣性,直到他突然發現口袋裡有張名片,原來是那天章浩然介紹的「奇跡pub」。
「該不該去呢?」他問著自己,沒有一個答案。
抬頭看看夜空,他意外發現有道流星劃過,那機率該是微乎其微的,卻在此時此刻讓他捕捉到了,就因為這份「吉兆」,讓他決定去闖一闖。
就像章浩然所說的,反正沒什麼好損失的,不是嗎?
半小時後,余戰停好車,深吸口氣,大步踏進「奇跡pub」。
這家店和他想像中相差甚多,沒有震耳欲聾、沒有煙霧瀰漫;相反的,鋼琴師緩緩奏著爵士樂,燈光柔和,裝潢典雅,牆上還貼著禁煙的標誌。
很不錯的一個小天地,余戰安心下來了,今夜他應該能好好放鬆。
「先生,一個人嗎?」服務生領他坐到角落的位子,剛好能環視全場,又不至於太過顯眼。
余戰點了一壺藍山咖啡和一盤點心,打算悠閒的度過這長夜,既然明天週六不用上班,就讓他暫時拋卻工作吧!
坐了十幾分鐘,他開始覺得困惑,章浩然明明說這裡的客人很「特別」,有同性戀、雙性戀、第三性,還有男扮女裝、女扮男裝,怎麼他一個也沒發現?
這些男人看起來都很像男人,那些女人看起來也很像女人,還有幾對情侶看起來也很像正常的情侶呀!
難道是他太眼拙了?想起上次在出版社,他連那位作家是男是女都搞錯了,說不定他真是老土得厲害,看不出現代男女的把戲。
才這麼想著,他發現門口走進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咦?不正是那位專寫男同性戀題材的女作家嗎?她叫什麼來著?對了,叫作孟雨棠,很詩意的名字。
出於直覺反應,余戰立即低下頭,不想讓對方認出他的身份。畢竟,人家身為作家前來取材、交友都很正常,他身為老闆卻有點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