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反覆的行為反而讓自家兒女汗顏,哪有人一下子冷、一下子熱地對待客人,就算湊不成一對好歹認識一場,這種反應很傷人。
雷嘯天一回到原位目睹此情景只是淡然一笑,他的確不是什麼好對象,疼女兒的家長多少有點顧忌。
但是他並未受冷落,一杯可樂推到他面前。
當他發現是何人時,揚起的笑容沾上了眉眼,他連心都在微笑。
「笑什麼笑,你一天不笑會死呀!我是看你可憐才給你一杯可樂,你千萬別以為我喜歡你。」那抹笑真刺眼。
壞手,臭手,笨手,幹麼多事地日行一善,萬一他認為她對他有意思不是更糟糕。
「我瞭解,你並非喜歡我,你只是心軟而已。」一顆柔軟的心更叫人想要擁有。
「誰說我心軟了,反正喝不完也是浪費……你幹麼又笑了?真淫蕩。」氣死了,和風發誓以後絕不再做善事。
你本來就心軟嘛!這是和家人的心語,暗笑在心裡不敢說出口。
「和風,你在胡說些什麼,女孩子家別亂開口。」說話一點分寸都沒有。
「誰叫你要留他下來吃飯,你忘了他是開餐廳的,大魚大肉還怕沒得吃嗎?」她吐吐舌頭做了個「你多事」的表情。
「我哪知道他結過婚又有小孩,早知道就……」說不下去的和媽愧疚的一望座上客。
早知道就不要表現太熱絡,一副和人家很熟的模樣,一大早要丈夫上市場買魚買肉地忙個老半天,誰知是白忙一場。
小地方要找個人品好,又有經濟基礎的好男人不容易,而且他非常有禮地待他們一家都不錯,曉得她受傷還特意送禮,代被他革職的張經理登門道歉。
她絕不是貪他那二十萬的慰問金,雖然他們一家都愛錢,她是純粹瞧上他對女兒的那份心,可惜好男人總是遲到讓人捷足先登。
虧她還是三姑六婆會的連屆會長呢!早該去打聽打聽清楚,別等到一張熱臉貼上去才發覺是過期貨。
「和奶奶你別歎氣嘛!我舅舅是結過婚沒錯,可是他很好又很照顧家人,絕對適合和風姊。」幫話的代價可能會有個惡舅媽,但她認了。
因為她是和風。
「你怎麼改口叫我和奶奶,我有那麼老嗎?」和媽擔憂地摸摸微皺的臉皮。
汪水仙不好意思的一笑。「我總不能和舅舅一樣輩份,那樣聽起來怪怪的。」
「奇怪了,你怎麼不叫我大姊和風阿姨,她和你舅舅是同輩。」哈!哈!沒踢到。
就知道她會使陰招,知姊莫若弟,十七年的相處早摸清她的壞習慣。
「呃!我……我叫慣了嘛!」她怕惡勢力。
通信兩年餘,慣性的稱謂哪改得過來,何況和風姊怕人叫老了她,真要改口會遭殺人滅口的。
一桌菜吃得差不多了,先消失的是一句話也沒說過的和爸,很少有人注意他的來去,等會兒在客廳泡茶看新聞,順便整理明天要料理的菜。
然後和雲說有事要上樓打電話,順手捉走了可樂離開飯廳,其實她是怕被留下來洗碗。
最後和起也走了,他的理由是要幫五嬸她兒子的外甥姑姑的鄰居溜狗,但他真正的去處是冰果室,找四果冰小妹聊天。
餐桌上只剩和媽、和風和雷嘯天,而和湧沒走的原因是因為汪水仙算是他的朋友,所以他留下來陪她。
不過,他還沒吃飽也是理由之一。
「奶奶就奶奶吧!要是我家老大早幾年嫁人,現在都不知道做了幾任的奶奶。」人家七姑小她兩歲,孫子都有三個了。
「媽!你別想孫子想瘋了,和起、和湧的小孩才叫你奶奶。」而她才不要生個孫子來討債。
像她每次不聽話的時候,媽都罵她討債鬼。
「對呀!媽,姊的小孩是叫你外婆。」但是她生得出來嗎?
和風食指一弓的扣扣和湧腦袋。「現在外婆的新定義是外面的老婆,懂不懂!」
「別打我了,本來就不聰明了,被你越打越笨。」真是的,她幹麼回來。
「那就把你打成白癡,省得不上不下卡在中間叫人看了生氣。」她又多打了幾下。
「救命呀!媽,你女兒要謀殺你兒子,你快把鐵鍋拿出來救駕。」和湧玩興一起地躲在母親身後裝模作樣。
無聊。「我吃飽了,你們慢慢閒嗑牙。」
一整晚被人瞧著不放誰都會不舒服,幸好她的胃不錯不受影響,照樣消化照樣運作,就算讓人當成一道好菜看也無所謂。
「等一下,你要去哪裡?」和風一起身,雷嘯天也跟著站起來。
「別告訴我你也要去散步。」他就不能饒了她嗎?
「既然你開口邀請我了,我就陪你走一段吧!」他強制的握住她的手一副體貼的模樣。
「我哪有開口……」就說遇到瘋子。「你要跟就跟,我就不信你能跟多久。」
她早晚有一天甩了他,管他是正桃花還是偏桃花,那只死兔子說不定是騙她的。
雷嘯天溫柔的回頭朝和媽一笑。「我陪小風去散步了,你們不用等門。」
不用等門是什麼意思,難道要在外面過夜?
當和媽想通了其中的含意時,兩人早走入夜色中,要追也追不回來,扭傷的腳哪走得動。
「小仙呀!你舅舅不會有問題吧?」她有點不放心將女兒交給一個離過婚的男人。
「什麼問題?」她聽不懂大人的話。
「是……呃!這個……他……有沒有……」哎呀!這種事她怎好問個孩子。
和湧在一旁大笑。「我媽是問你舅舅是不是變態,會不會在月圓之夜變成狼人。」
「你這孩子說得太直接,我是想離婚的男人八成有什麼毛病……」她說得含蓄,但新世代的小孩立刻瞭解她指的是哪方面。
「和奶奶你錯怪舅舅了,舅舅的身體很健康,絕對可以給和風姊幸福,舅舅會離婚是因為我舅媽太花心了,在外面亂交男朋友。」
「你舅媽?」
「對呀!而且當初她嫌我舅舅沒出息只會煮菜,所以一生完秋彤就離開了……啊!秋彤是舅舅的女兒,和我只差三個月。」
「什麼,他女兒都十五了?那他幾歲結婚的?」這年紀的女孩子最難帶了。
「好像十九還是二十吧!沒一年就離婚了。」無緣舅媽的長相她不清楚,沒什麼印象。
「不過呀!這幾年她常常來找舅舅要錢,我媽說她不是好女人,只會搾乾男人的精力和錢財。」
怎麼跟小孩子說這種事,真是羞人。「你舅舅很有錢嗎?」
「應該是吧!聽我媽說舅舅有上百間餐廳。」所以算是有錢人。
「上百間……餐廳」
好……好有錢哦!
和媽的驚訝,和湧的興奮,他們不是因為他有錢才決定賤賣和風,而是他養得起她,讓她不用辛辛苦苦的賺錢養家。
因此,
順便養養他們一家也不算什麼,都是自家人嘛!比一表三千里的關係還要親。
和家人很好養的,絕不挑食。
※※※
「你說不用等門是什麼意思,我看起來很隨便嗎?你手指一勾就自動寬衣解帶。」
月光照射出地面兩道長影,半勾的月並不明亮,得靠一盞盞的路燈照明,馬路上的車聲不斷,東來西往熱鬧小鎮的夜。
儘管不能與大城市相提並論,但該有的購物中心、精品專店、二十四小時便利商店和網咖等一應俱全,只差沒有一間稍具規模的戲院。
這是融和都市和鄉村的小鎮,午夜十二點前是都市型態的生活,午夜過後才是鄉村的步調,車聲中交雜著蛙鳴聲,涼風中有老爺車的汽油味。
有人早睡,有人晚睡,有人徹夜不眠的過著燈紅酒綠的夜生活,也有人加班趕著出貨。
平凡的小鎮,平靜的小鎮,因為夜的來臨顯得安詳,但是一陣憤憤不平的吼聲干擾了它的作息,樹葉因風的顫動而搖擺不已。
不過低低的輕笑撫平了它的輕惱,鼾聲大作地反應出沙沙聲。
「寫小說的人想像力一向都這麼豐富嗎?先把每一個角色都定位成壞人。」即使是好人也帶著三分邪惡。
這是連看了她二十幾本小說的心得。
「寫小說礙著你呀!人心隔肚皮誰看得見,孟子所說的人性本善根本是一句屁話,誰的心裡沒住著魔鬼。」
人是因為環境和教養而改變,不然這世界若少了道德和法律的約束,相信再道貌岸然的道德家也會淪為雨夜摧花手。
人性本惡,是人教人不再為惡,但本性仍在,自制力不強的人還是會繼續行惡。
所以人人心中都存著魔鬼,端看受不受得了引誘而墮入魔道。
「挺深奧的一句話,那你的心裡住了幾個魔鬼?」他相信魔鬼存在的同時亦有善良的天使守護。
善與惡是分不開的。
深奧?是寫實,關於人性。「多著呢!數都數不清,隨便放一個出來都會嚇死你。」
和風故作張牙舞爪的姿態表示她很邪惡,要命就滾遠些別和魔鬼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