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恐怕不是你所能拒絕,你身在土匪窩,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肩膀,一切當然得由我這個土匪來決定,從今天開始,你的名字恢復成『東方流蘇』,身份由小尼姑晉陞為土匪婆。」他霸道宣告。
「不行!我跟師父約定好三個月後——」
「再囉嗦我就再『造口業』!」石炎官故意嘟起嘴,作勢要吻她,流蘇快手摀住自己的嘴不讓他得逞,悶悶的聲音透過柔荑間傳來:
「你老是這麼惡霸,將土匪的精髓學得十成十。」
石炎官溫熱的唇貼在她素白手背,茂胡刺得她手背發癢,熊掌分別鉗住她的腕間,微微施力,輕易扳開礙事的小掌,露出令人垂涎的桃紅嘴兒。
「不可以——」
「反正我是下定地獄了,差別只在於會被打入哪幾層受罰,小小的口業不會讓我的下場更悲慘。何況那麼渺茫的因果報應比不上現下溫香暖玉在抱,我這個人最大的缺點就是短視——只顧現在的享受而不管未來的造化。」
他賊笑兩聲,惡霸地再度發揮色狼土匪的劣根性——吻上她的唇。
* * *
「不好了!五大寨的人馬又找上門來了!」
由遠而近的嚷嚷噩耗讓「為非作歹窩」的眾家土匪聞之色變、膽戰心驚,上回石炎官搶餓狼寨所結下的梁子,今天就要得到嚴懲了嗎?
魯鏤范夥同一大群小土匪,窩在桌底下抖動四肢百骸——沒辦法,有鑒於石炎官前次被五大寨山賊痛毆的場景,讓他們對石炎官信心全失。
「膽小鬼!」石炎官眸光低垂,冷掃過一張張惶恐的臉孔,「有我在,你們怕什麼?!上回我是準備不齊全,不小心落入他們的人海戰術!」他抽出亮晃晃的大刀,「這回非得讓他們瞧瞧閻王門武判官的刀法!」削人比削蘿蔔還輕鬆咧!
「四爺,您別衝動,從長計議才是呀。」青魈是整個土匪寨裡最後兩個仍有理智的傢伙之一,開口規勸石炎官,但完全沒有成效,他只好轉向坐在一旁喝茶的東方流蘇,「行續師……呃,流蘇姑娘,你好歹也說句話,阻止阻止四爺去幹蠢事吧,上回若不是因為你,四爺恐怕早早——」青魁不好明講,彎了彎食指,比劃出「駕鶴歸西」的手語,「你發發善心,再救救這條頑固的靈魂?」
眾人希冀的目光全落在渾身生薑味——這十來天,石炎官為了迫使她的頂上長毛,所以利用最傳統的方式,在小光頭上塗抹生薑,以促進頭髮生長速度——的東方流蘇身上。
她放下手心瓷杯,問向石炎官:「你打算怎麼對付排山倒海而來的對手』」
「狼入羊群,見人就砍。」石炎官海派道。
「噢。」流蘇再為自己斟滿了茶,「青魈,上回某人被揍得不成熊形,好像就是使出這招『必死技』,是不?」她問得清淺卻一針見血地戳破石炎官脆弱的男性尊嚴。
青魈猛點頭,上回的教訓歷歷在目。
石炎官自傲的豪氣癱垮了下來,只剩嘴角抽搐的尷尬。
惱羞成怒!
「好!很好!你們一個個全等著看我笑話,是不?!一個個全以為我沒本領,是不?!我就不信我會如同你們的渾話一般狼狽!等我教訓完五大寨的兔崽子就回來料理你們!」怒火催促下,石炎官的理智焚為炭灰,狂風身子朝門外奔去。
「哎呀,好像變成反效果了。」東方流蘇抱歉地看著青魈及一班小土匪,她怎麼知道石炎官不能用激將法嘛……
「我去幫四爺——挨打……大伙幫助準備些傷藥,如果可能的話,麻煩擄個大夫回來待命。」青魈苦著一張俊臉,隨著石炎官腳步出寨。
寨門外喊殺聲震天,莫名激昂,聽起來有利的一方應屬五大寨山賊們。
「咱們也去幫忙。」東方流蘇蹲下身子,朝桌底下的土匪兄弟道。
「幫、幫忙,……幫忙挨揍嗎?」魯鏤范牙關打著冷顫。
「咱們可以動口跟五大寨的人講道理。魯哥,你是寨子裡的頭頭,現下你的『屬下』正為了山寨與人火拚,你身為主事者怎麼忍心縮在這裡尋求保護呢?忍心放大黑熊和青魈兩人獨自面對一大群光用口水就能淹死他們的山賊呢?」
「我……」可是他好怕嘛……
「罷了,我不勉強你們,願意幫忙者,隨我來吧。」流蘇緩緩走出大廳。
廳內一片鴉雀無聲,沉默得連呼吸也不曾聽聞。
「我要跟著流蘇姑娘一塊去幫忙四爺!」
小七率先表明立場,鑽出桌底下,小跑步地跟上流蘇。
桌下眾人互視一眼,雷哥也站起身,無語地步出廳門。
「魯哥……」其餘搖擺不定的小土匪等待頭兒下達命令。
魯鏤范蜷縮著身體。
「咱們只是群胸無大志的小土匪……當初也只不過是搶搶路人,啥傷天害理的事也幹不出來,現下何必與其他寨裡的土匪反目成仇呢?犯不著愚蠢地賠上性命吧?我是這麼蠢的人嗎?小七和雷哥這兩個笨蛋!白癡!充當啥狗屁英雄呀?!」
「魯哥——」
小土匪們見著魯鏤范一邊咒罵一邊爬出桌底,並神速地衝向流蘇離去的方向,回首拋下一陣咆哮:
「媽的!你們還不跟上來!」
第七章
敵襲事件在半刻後落幕,以詫異的方式收場。
眾土匪隨著東方流蘇來到戰場百尺之外的山壁上,雙腳一盤,祭出傢伙——木魚及銅盤,當場演出「佛光照耀大地」的戲碼,霎時之間滿山谷被佛經佛語佛光籠罩,神奇地驅散暴戾之氣,但他們卻忽略了石炎官是誦經下最大的受害者。
當頭棒喝——五大山寨的眾山賊猛烈攻擊。
毒氣攻腦——先前石炎官體內便存在之毒。
佛音穿腦——拜東方流蘇所賜。
所有的傷害都落在石炎官的熊腦之上,等到五大山寨的人馬退去,石炎官已經奄奄一息地癱軟在黃沙堆中。
眾人抬回昏迷不醒的石炎官及渾身多處骨折的青魈,所幸青魈送死之前已先行交代,一踏進山寨便有大夫為他們治病。
但是……
「騙人——」小七尖聲怪叫,尾音足足拖長十倍。
「怎麼可能——」魯鏤范也加入大驚小怪的行列。
「不會吧?」模糊而不敢置信的噪音來自於被包紮得只露出一雙眼睛的青魈:「你說……四爺他……」他咽嚥口水,直盯著拈胡搖頭的大夫。
「請你們節哀順變,事實既已造成,你們該準備準備後事。」
「後你個狗屁!你剛剛不是說四爺只是喪失記憶,怎麼一會功夫又叫咱們辦後事?!」小七汪汪地狂吠。
「後事是『後續事宜』的簡稱。」大夫仍有道理。
東方流蘇緩緩開口:「大夫,他會痊癒嗎?」
「不可能了,除非有神跡或神佛相助。對了,關於他身上那種奇特的毒,老夫恐怕亦無能為力,毒已入奇筋八脈,現下他也只不過是個廢人。」
「你是說四爺和主爺一樣……武藝盡失?」青魈困難地開口。
「沒錯。」
「不可能!四爺!您醒醒!醒醒來痛揍這個胡言亂語的草包大夫!四爺!」青魈忍著渾身刺痛,仍不住地搖晃石炎官面露恍惚的巨大身形。
「青魈,快停手!」東方流蘇輕吁,四面八方的小土匪將青魈壓回床鋪,阻止了他的自虐及殘害石炎官。
「不會有事的!你別急,青魈,快冷靜下來——拿繩子來,雷哥,你綁住他的手腳!」
不到片刻,青魈全身上下除了包裹傷口的白巾外,更多了五六條粗麻繩,一張嘴仍不死心地咆哮著:「四爺——把二爺找過來,快點用飛鴿傳書把二爺找來……還有紅豆!對,紅豆!四爺只要見到他的寶貝女兒,一定能回想起所有往昔記憶!小七,快點!」
「好,你冷靜下來,乖乖養傷,我馬上去寫信。」小七安撫著青魈,目光求救地看著東方流蘇。
「照青魈的話去做。」
「可……可我識得的字才少少幾個……」
東方流蘇交代道:「先將大夫送下山,給我紙筆,另外麻煩寨裡兄弟再到鎮上找其他的大夫到寨裡來。」
小七絲毫不敢延遲地頜首並且行動。
「流蘇姑娘……」眾土匪現下彷彿將她視為惟一浮木。
「大伙都別擔心,剛剛你們都做得很好,咱們能安然救回他們兩人全是眾人的功勞,魯哥,你找幾個兄弟先將青魈搬到隔壁房間,我擔心他今夜會因傷口而發高燒,最好讓兄弟們輪流看顧他。」
「我不要!我要待在四爺身邊,這是我的職守。」青魈掙扎。
「等你養好了傷再說!」東方流蘇直接塞了塊布到青魈嘴裡,努努下頜,讓眾人將他抬出去。
「雷哥。」流蘇再喚。
「流蘇姑娘,你有什麼交待?」
「你有辦法讓山寨乍看之下與平常無異嗎?」
「你的意思是……」
「總得提防五大山寨的人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