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淨、餓了、吃飯、飽了、要睡覺、秦隨雁、凶巴巴、小白癡、學不好……」字彙越來越長,不再限於單音宇。
有些遲緩的步履踩著石階,裙擺拂過地上枯黃的落葉,沙沙作響。
「好漂亮花、好乾淨水、綠綠油樹、白白的雲……」有些驕傲地再添了些字數,顧不得句中的錯誤,「呼呼亂吹的風、呃……飛飛肥的鳥。」
她自個兒邊玩邊笑,一個人也能很快樂,很快樂。
簡簡單單束起的烏順黑髮因她的蹦蹦跳跳而顯得凌亂,讓此刻的她看起來像株索價不貲的人參--散發是一根根頑皮的人參須。
「淨淨,回來,快--淨淨,回來,快--」這句嚷著要淨淨快些回來舞月閣與她作伴的句子,秦隨雁不知糾正過她多少回的排列順序,她總在聽過之後便將他的告誡拋諸腦後。
她可記不牢他每回在她耳畔嘮嘮叨叨那麼多的事咧。
雀躍不休的憨娃娃來到舞月閣深鎖的大門前。
「淨淨說……不,淨淨不會說……是秦隨雁說,外頭,可怕,很多很多,壞人。」她嬌軟嘟囔,並乖乖重複秦隨雁時時刻刻的警告,「會吃人的,壞人。出去不可以……」
可是為什麼淨淨每天都會從這門扉出去?淨淨不怕壞人嗎?
她很怕呢。
自懷中取出一隻瓷瓶,倒出一顆琥珀晶瑩的糖飴送入口中,享受甜甜的糖球在檀口中擴散開來,她拂拂距離門扉最近的石塊,坐在上頭,雙手支頤地等待門開人歸。
終於,在她等待得幾乎要打起盹的一刻之後,赤紅的門,緩緩被人推開,沉重的咿呀聲響起,她也同時躍下石塊,飛奔上前。
「淨淨,回來了--」
第六章
水湅被突然撲到胸膛的迅猛力道所震愕。
好軟好軟的觸感由兩人最契合也最貼近的部分傳來,屬於女人細緻的圓潤酥胸熨貼著他的胸腹,讓他甚至可以感覺到來自於她的規律心跳。
他低首,那顆只以發旋正對他的腦袋瓜子還得寸進尺地在他胸前磨磨蹭蹭,傳來銀鈴似的笑聲,纖細玉膀將他環抱得好緊。
「等好久噢,淨淨。」
與這句軟語一併的是她仰頸覷他的純真笑靨。
四目相交,那笑靨凝結。
她眨眨眼,笑容僵了,動作亦然。
「不是,淨淨……」顯而易見的失望在那張花顏上漾開。
「慢著。」察覺到環在他身後的柔荑有了鬆動之勢,水湅扣住她的手時,不許她退開。
這女人好眼熟……這眉眼、輪廓,似曾相識。
「不認識你,手……走開……」她想掙開他的掌握,奈何斷續的句子怎麼也表達不清她的反抗。
她說話的聲音讓水湅輕啊了聲,長指扣在她小巧下顎,左右翻檢著這張素素淨淨、未著脂粉的臉蛋。
這不是刻意被他拋諸腦後整整三個月的千翡嗎?
這不是那個搞砸了他一切計畫的千翡嗎?
這不是那個他想一手扭斷她脖子的千翡嗎?
是她。
少了胭脂水粉的點綴,除去華裳首飾、繁複且累贅的髻鬟,她再難見往昔的艷冠群芳,若不仔細觀察,他還以為她僅是水家莊一名面生的小丫鬟。
但,仍是她。
只是水湅沒想到,千翡那張總是妝點在層層水粉之下的容貌,竟也能這般純粹--純粹的清妍。
他當然也沒忽略她望著他時的全然陌生及怪異的說話方式。
「翡兒?」他很刻意放慢速度,眼神轉柔,像只披著羊皮的狼在誘哄她,心裡似乎已有了底。
「翡兒……」她呆呆地重複。
「翡兒,是你。」他盡覽著她所有反應。
她猛搖著頭,這名兒好陌生,是她從沒聽過的字彙。「不是翡兒……不是……」
「那你是誰?」
「我……」她頓了頓,仍只會搖頭。
「那記得我嗎?」他再問,「我是水湅。」
「水……」
「水湅。」
「水、水湅?」她念得有些繞舌。
水湅牽起笑,短短數句試探,他已大略明白了,只不過事情始末,他得找人問清楚,而那人必須是掌管水家莊大小事務,就連水家莊裡添了幾隻蚊子都得記在帳上的「大總管」秦隨雁。
「好好記住這名字,因為『水湅』將會成為你世界裡的一切,主宰著你的生與死。」他近來的生活太悠閒,悠閒到必須找尋新樂子來打發時間。
驚呼聲在兩人身後響起,淨淨一臉驚愕地扶在門框上,隨即箭步上前,阻隔了水湅與千翡兩人。
她沒料到水湅會上舞月閣,他應該已經將千翡忘得乾乾淨淨才對呀!
可惜,淨淨忽略了何謂「心血來潮」。水湅壓根沒刻意想來見千翡,他只是生活安逸得發閒,逛完了一圈水家莊時順便逛逛久未駐足的舞月閣,孰料這一個「順便」,竟讓他發覺了千翡的異常,也挑起了他的興致。
「請放開她,她的身子還沒復元,經不起任何打擊。」淨淨在水湅面前比畫,將千翡緊緊護在身後。
水湅沒留心在那雙慌忙打著手語的小手上,兀自想抓回千翡。
一場老鷹抓小雞在舞月閣上演。
千翡縮在淨淨身後,十指揪著她的衣裳;淨淨則在比畫手語的空檔,平舉雙臂地保護著她;而水湅自是名副其實、張牙舞爪的大老鷹了。
三人在原地糾纏不停,一追、一擋、一躲。
「請不要再傷害她了,她已經不是以前的千翡了--」
「我看不懂你的手語,滾開。」水湅撥開淨淨的手。
「請不要這樣!你會嚇壞她的!」淨淨鍥而不捨。
水湅停止了追逐之舉,雙臂環胸地睨視淨淨。
「我記得,你啞的應該只有嘴吧?什麼時候連耳朵也聾了,聽不懂人話了?」輕蔑的口吻,成功地讓淨淨怔忡了下。
「啊,淨淨--」千翡受驚地一叫,身子已被人揪離淨淨的保護羽翼,雙臂不停地朝淨淨揮舞,但卻碰不著她半分。「救……淨淨……救……」
「小白癡,你以為她能救你?」水湅右臂一收,牢牢將千翡鉗制在臂膀間。
淨淨隨即盈盈跪倒,以行動來懇求水湅放人。
「淨淨……」
「怎麼,我一個堂堂水家莊莊主想與自己的女人談談天、敘敘舊、溫習濃情蜜意,還需要你這名奴婢同意嗎?!」他萬分故意地加重了「奴婢」兩字。
千翡的身份在水家莊眾所周知,她雖未有正式的名分,實質上卻是水湅豢養的寵妾。
「淨淨……」千翡面露驚恐地給人抱著走,只能蓄著滿眶淚水看著自己與淨淨越離越遠。
舞月閣門外的景色極美,婉蜒在湖面上的長廊像只巨蟒盤踞,湖上波光瀲灩,映照著藍天白雲,好似腳底下擁有另一處蒼穹,與舞月閣是回異之美。
沉浸在美景片刻的千翡猛然憶起秦隨雁時時在她耳畔的告誡。
她被迫掛在水湅臂彎間,像只極度不安的幼貓,嚶嚀低嗚:「不,不可以出去,有壞人,吃人,不可以……」
「會吃人的東西在湖底深處,又上不來,怕什麼?」水湅戲謔地笑,見她一臉單純不解,他的笑容轉淺。
「帶我,找淨淨?」她見自己勢單力薄,開始祭出苦情。
「不,今天不回去找她了。」今夜,他對這樣的「千翡」有著極大的好奇心,所以他準備花一整晚來滿足他閒置許久的生活樂趣。
「那明天?」她問得小心,因與秦隨雁相處這段時日以來,讓她相當會看人臉色,生怕自己問錯話,眼前這男人便會將她拋進湖裡去餵食吃人的壞人。
「看你的表現囉。」
這男人在笑,通常笑就表示高興、表示喜歡、表示開心,但為什麼她在這男人臉上完全讀不到這些愉悅的情緒?好似他嘴畔及眼尾的笑痕……都是假的一般。
猜不透……
但她最後選擇了乖乖點頭,只盼他能早些放她回淨淨身邊。「噢。」
L L 乙
她的表現,很差。
白皙玉頸僵硬地動也不敢動,上頭正有張溫熱的唇忙碌游栘,軟滑的舌舔舐著每寸瑩膚,像在品嚐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膳食--一道沒有濃烈刺鼻的脂粉香氣,清淡爽口的人間美食。
真高興當他吮上她凝脂雪膚時,不會啖了滿嘴的粉;當他嘗盡她柔軟的唇瓣時,不會沾上稠密的鮮艷胭脂。
這讓水湅正在咂啃的唇舌攻擊得更猛更烈。
她躺在軟榻上,只能睜著眼眸,有絲不安地任他支臂伏壓在她身上、任他咬開她束腰繩結、繡扣、衫衩,將她拆解得逐漸赤裸。
一件件衣裳自他指間墜地,素色的襦衫長裙像是被蹂躪壓搾過的醃漬醬菜教人隨手拋丟滿地。
「那個衣裳,要折好,不可以亂亂丟……淨淨教過的……」她沒顧及自己暴露在他眼前的一身裸裎美景,只憂心地上那扭皺成團的四散衣裳。
「小白癡,你還有心思顧及那堆衣裳?看來是我還不夠賣力囉?」一聲小白癡,似情人親匿,也似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