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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決明

  「會的,他這麼疼你,怎可能放你獨自在這兒枯等?」

  螭兒輕嗯了聲。面對焚羲之外的人,她不知道該開口說些什麼,只好選擇無語,期望天庭尊者會自認無聊地離開。

  沉默片刻,天庭尊者才再開口,「小螭獸,你知道我來找你的目的嗎?」

  銀眸輕抬,又回到泉心一波波的水漾。

  「是為了軒轅。」天庭尊者自動說下去。

  「他,在天庭,不在這兒。」螭兒心底咕噥著,方才明明是弛說焚羲在天庭為王母娘娘祝壽,怎麼下一句話又是為了焚羲來找她?焚羲又不在這裡。

  「我不是要找軒轅,而是要找你。」

  找她?螭兒指著自己的鼻尖,她與天庭眾仙佛向來沒有交集,今日竟冒出個尊者指名找她?

  「是的,我找你,為了軒轅。」天庭尊者不再拐彎抹角,「你跟著軒轅有一段日子了,我不清楚你對他的看法,但我卻看得出來,軒轅很寵你,超乎眾仙佛——當然也包括他自己所能想像的程度。」

  「那,又怎樣?」

  「你知道屬於軒轅的宿命嗎?」

  螭兒搖頭。

  「我想軒轅也應該不會告訴你,因為他怕你離開他。」天庭尊者淺笑,眉心的硃砂血痣紅艷艷的。

  螭兒突然發現這些仙佛都好喜歡笑,焚羲是,天庭尊者也是,笑得她莫名其妙。

  「軒轅存在的宿命是為了毀天滅地。」

  天庭尊者的直言引來螭兒的蹙眉。

  毀天滅地?就憑那個吃飽睡、睡飽玩的懶焚羲?她才不信呢。

  「焚羲他,不會。」螭兒反駁著,想再為焚羲多辯解一些卻辭窮,她頓了頓又迅速補上一句,「他,也不想。」

  天庭尊者聽著螭兒的話,笑著點點頭,「我相信軒轅並無此心,但他體內那把嗜血的蝕心劍卻想。」

  「蝕……蝕心劍?」好陌生的名字。

  「就是辟邪劍,你見過它,是不?」他溫柔的眸光中掩藏不住透徹人心的犀利。

  她當然見過,不僅見過辟邪劍,更見識過它令人膽戰心驚的噬人狂焰!

  不待螭兒回答,天庭尊者也已由她睫兒低垂的閃避模樣知道答案,「你也見過軒轅用辟邪劍斬殺瑤玄那一幕?」

  萬般不願的,她還是點點頭。

  「我一直相信軒轅握住辟邪劍時,他的理智是由那柄妖劍所控,軒轅雖稱不上是極具慈悲善心之神,但也絕不會惡意欺負荏弱……可近來,軒轅挑釁眾尊者的舉動頻頻,我擔心是辟邪的邪氣導致,再這樣下去,軒轅若完全成為辟邪劍的奴身,勢必為天庭帶來腥風血雨。」

  螭兒瞪大了銀眸,「那焚羲他……」

  「他將與全天庭仙佛為敵,到時被殲滅的,很可能是勢單力薄的他。」天庭尊者語調平穩,「你知道天庭的叛徒有何下場?」

  「叛徒……」她只能愣愣地重複天庭尊者的話。

  「毀去元神,滅其肉身,軒轅數千年來的道行將化為灰燼。」

  螭兒猛一顫。

  「我勸他,他不會……」她慌張地說,越是心急,話越是說不清楚。

  天庭尊者和善一笑,似乎已得到令他滿意的答案。

  「我也相信軒轅絕對會聽你的勸,因為你對他而言,是特別的。而為了他著想,你也很願意助他脫離罪惡之源,也不希望見到他神魂俱散的場景,是不?」

  螭兒急忙點頭。「我,能做什麼?」

  天庭尊者的笑痕加深。

  「讓辟邪劍離開軒轅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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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焚羲,你,想滅天嗎?」

  蔥白素手細撫枕在她跪坐腿間合眼養神的焚羲髮梢,梳理著三千情絲。

  黑眸睜也不睜,笑問:「你希望我如何回答?」

  「我希望,你不想。」

  「好,如你所願。」焚羲扳握著她的掌,送到含笑的薄唇邊,戲謔輕咬,「我並不想滅天。」

  「真的?」聽起來好像在敷衍她似的。

  「天既沒有虧待我,又怎會讓我產生滅天的念頭?既無此念,自然不會也不想累死自己。」他說著螭兒想聽的話,長睫開啟微縫,仰視著垂頸凝望他的銀眸,「螭兒,你會這樣問,表示有不識相的傢伙找上了你。是那天我被纏在天庭時發生的事吧?」

  什麼事都瞞不過焚羲,或者是她太沒有問話的技巧。

  螭兒彎下身,貼在焚羲的頰邊。

  「他們說,你會,而我怕。」

  「怕我會像他們說的去滅天?」呵呵,太瞧得起他的惰性了。

  「我怕……你,與他們為敵。」

  「傻螭兒,該怕的人不是你,是他們。」焚羲幾許揶揄,指尖挑起她一綹細發,調皮地在她小巧鼻尖前搔癢。

  螭兒挺直身軀,避開了他對她鼻頭的惡意挑逗。

  她相信焚羲並不想滅天,但那把蝕心之劍呢?是它在焚羲及眾仙佛之間埋下懷疑的猜忌因子,甚至讓焚羲背負著神魂俱滅的危機。

  如此駭人的蝕心劍,為什麼會沉睡在焚羲體內?

  「焚羲,你不要辟邪劍,好嗎?」

  螭兒傻里傻氣的要求讓焚羲先是一怔,爾後放聲朗笑。

  「螭兒呀癡兒,是我聽錯了,還是你在同我開玩笑?」黑眸完全睜開,映襯在蒼藍的天、柔白的雲際間那張小巧臉蛋,正以萬分不解的目光回視著他。

  焚羲撐起身子,離開了她的溫香暖玉,鷙狂又慵懶的臉孔與她四目相交,近在咫尺。

  「我想……只要你沒有了劍,他們就、就不會再來擾你……」她咬著下唇。

  那日天庭尊者說他們只希望能封住辟邪劍,以及淨化焚羲體內積蘊的邪氛,絕不會傷害他一根寒毛,況且上天有好生之德,誅滅同為神祇的焚羲是他們不願做的事。

  「不會來擾我?失了辟邪劍,他們才會傾巢而出地騷擾我,只為一勞永逸地剷除我這個滅天邪神,他們等著盼著就是這一刻。」焚羲唇角一撇,冷冷的,神情轉變不大,但他的右掌醞釀出陣陣火紅,像日前辟邪劍出鞘前的徵兆。

  「他們不會,這種念頭,沒有!」她一急,話又說不清了。

  焚義嘲諷道:「你說他們不會,我信,但我說我不會滅天,他們信嗎?」

  「焚……」

  長指壓點在她微啟的檀口問。

  「好螭兒,別再說任何傻話,尤其是與那群自以為善心的神佛相關的話,一個字都別提,我會不高興。」

  輕輕柔柔卻不帶任何笑意的威喝讓螭兒乖乖閉上嘴。

  她早該知道天庭尊者委託予她的任務是何其艱難……

  但她不能眼睜睜見焚羲一步步被辟邪劍牽引,邁向烈焰焚身的險境!

  所以她不得不說,不得不無視他眸間風雨欲來的怒濤。

  「焚羲,只要棄了辟邪劍,他們會信你,會信的!到時,我陪著你,沒、沒有人會說你滅天,沒有了劍,也證明了你、你的心意,眾仙會懂——」

  話語末竟,焚羲掌風急甩而至,一道拍摑在她面頰的法力讓她瞬間失了人形,光輝散盡,僅剩恢復螭獸原形的她及散亂一地的衣裙。

  當她聽到自己的聲音變回嘶嘶獸鳴,她知道她惹惱了焚羲,所以他不願再聽她多說一字一句,而最快讓她閉嘴的方式就是卸去加諸在她身上的法術。

  一隻未煉化成人的螭獸是無法開口說話的。

  「今天別讓我看到你,你的不聽話讓我覺得心煩。」他撂下話。

  螭兒深深望了他一眼,焚羲的黑眸卻未曾看她。

  她輕輕嗚鳴,焚羲仍背對著她,如此舉動比他的話更傷人。

  再三回首,他不動如山。

  螭兒垂頭喪氣,身子竄向林間,失了蹤影。

  L  L  L

  該死!他叫她今天別讓他見著她,只限於「今天」,但……

  很好,因為他凶了她一句,她就跟他鬧起脾氣?!

  是他太過縱容她的任性,將她寵出這般天大的膽子,讓她整整躲避了他五日之久?!

  連日來的等待,焚羲臉上的笑痕由有到僵,由僵到硬,由硬到消失,而消失笑意後的臉龐陰騖得令人膽寒。

  真該為她的癡憨大笑三聲。她以為她有這通天本領逃出他的掌心?憑他之力,要在茫茫大海揪出她絕非難事,但她若以為他會因她的蠢舉而慌張尋覓,那就錯得離譜!

  放她去吧,既然她已不再聽話,要找只比她更乖巧、更柔順的玩物易如反掌,何必為了她而擾亂靜謐心房?

  放她去吧。

  即使數日來,焚羲心中如此反覆付度,胸膛中的炙焰卻燒得他坐立難安,再也尋不回平日的慵懶自得。

  他以為是辟邪劍在作怪,但劍離了身軀,落在指掌之間,體內的火焚仍不見消減,就連手上的辟邪劍都不及其熱度的一半! 

  這是他生平頭一回卸下了辟邪劍後心中卻不見絲毫虛空,他一直認為辟邪劍是他缺空的心,只有將辟邪劍埋人體內,他的心才是完整,直到此時此刻,他才知道自己錯了,失去辟邪劍,他的心仍在……

  否則他不會如此心亂如麻,不會如此心浮氣躁,不會如此……心慼慼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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