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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決明

  「是呀,回你一聲『哼』。」

  「是『嗯』!她纔沒你這麼沒水準。」阿太很替沈寧熙說話。

  阿郎斜目睨他,一副打量姦夫的模樣,「你是吃了她的迷藥還是她的口水,一直幫她辯護?」他甚至懷疑要是再數落沈寧熙幾大項的缺點,阿太會不會直接砸酒瓶殺過來。

  「你這麼討厭她,纔是心裡有鬼吧!」

  「我沒討厭她,只是不喜歡。」討厭和不喜歡是有程度上的差別。

  「我看你八成是頗有好感,偏偏她又不鳥你,所以你因愛生恨,故意在她背後放冷箭、醜化她,郎哥,這樣小心眼只會更被人討厭啦!」阿太腦筋一轉,將阿郎對沈寧熙的態度做出新的解釋。

  要不是這樣,為什麼他明明問的是黑澔,阿郎卻搶著答腔,還一開口就準備破壞黑澔對沈寧熙的愛慕,這種人呀,居心叵測噢,玩陰的。

  「你不要胡說!」阿郎一慌,大舌頭了起來,不知是真被阿太給蒙對心意還是酒喝多了,臉上一片紅潮。

  「郎哥,跟澔子搶女人,搶不贏的啦。」從外表就輸到綽綽有餘,再論上纔能……嗯,還是不要自取其辱好了。

  「我就說了我沒有!要下要我保證引要不要我發誓?!」被阿太起哄的結果,阿郎撂下無法轉園的狠話。

  「要!」

  阿太和阿郎同時望著發出這聲中氣十足要求的來源,在動感舞曲聲大作的環境中還能吼得讓人聽清楚,甚至方圓三桌內的客人也跟著回頭看望,可見說話人的認真。

  黑澔的雙眼正盯著阿郎,那個字,出自他的口。

  「郎哥,你不要喜歡寧熙,千萬下要。」他需要阿郎的保證,保證他對沈寧熙沒有心動過,更需要阿郎的發誓,發誓他對沈寧熙沒有半分好感。「我爭不贏你,半點勝算也沒有。」

  他……拿什麼和一個正正常常的「人」來爭長短?光從立足點他就已經被判出局了吧。

  「澔子,你說反了吧?是他比下上你耶。」阿太以為黑澔在說笑,直到看清黑澔眼裡的擔懮和不安,纔說服了他——黑澔是真的認為自己比不過阿郎。

  黑澔逕自道:「郎哥那麼帥氣,體格好、性格好、人格也好,我呢?不過是……」不過是只醜陋的灰鼠。

  阿郎被黑澔這麼一讚揚,反而汗顏起來。「我沒有你說的那麼好啦……」

  一個一百八十幾公分的人誇獎身高一百六十九的人體格好?左聽右聽都覺得是謊言,但由黑澔嘴裡說來,又誠懇得使人無法認定他在誆騙大家。

  「我喜歡寧熙,可是沒有比郎哥先喜歡上她……但是想到她變成郎哥的,我這裡就苦苦的,這裡也酸酸的……」他先指指自己的胸口,再指指自己的鼻腔,「雖然橫豎都是要死,要是死前必須懷抱心碎,那我倒情願在那場爆炸裡沒能逃出來,不要遇到她……不要遇到她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了……」醉意讓他說話開始含糊,到最後那幾句全成了嘴裡的咕噥。

  雖然要是沒逃出研究所,他一輩子就永遠是只實驗白老鼠,不會知道原來研究所外的世界並不如他想像的美好;要是沒遇上沈寧熙,他也不會知道原來喜歡上一個人是怎樣的酸甜滋味。

  「郎哥,你要是真對沈姊沒遐想,就趕快發誓,我剛剛那番話也只是玩笑話而已。」阿太忙推推阿郎。

  「澔子,我保證,我發誓,我對沈寧熙絕對沒有任何遐想!」五指朝天立誓。反正就算他有意,沈寧熙也不會多瞧他一眼,他沒有太高貴的情操去玩什麼「在你背影守候」的狗屁蠢舉,人生可不是這樣蹉跎浪費的。

  「你看你看,郎哥發誓羅,我做證人,要是他說謊就天打雷劈、五馬分屍、頭破血流、絕子絕孫——」別人的命死下完,所以阿太非常努力替阿郎加重違誓的處罰。

  「阿太,輕一點啦!」阿郎用另一隻手的手肘撞撞阿太,再這樣詛咒下去,他真的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重一點纔表示誠意嘛!」計較這些做什麼?

  「被雷劈的又不是你!」死道友不死貧道,這種事他也會呀!

  兩人發誓發得起勁,而黑澔,早就不勝酒力地昏睡成一攤爛泥。

  第九章

  門鈴叮咚聲吵醒整理客廳整理到累癱在地板上小憩的沈寧熙,她吃力地睜開眼,橕起身,邊瞄了眼時鐘邊走向大門。

  玩到凌晨兩點,真有他的,頭一次就將人類玩樂的精髓給摸透了?

  拉開門。「不是叫你自己爬門縫——」她猛然將後頭的字全吞回嘴裡。

  「嗨,沈姊。」

  門外站著阿太和阿郎,一人一邊橕掛著比他們高出一個頭的黑澔,訕訕地向她揮手打招呼。

  「我們下知道澔子住哪耶。問他他又只會叫你的名字,我們看他真的暍太醉了,所以只好拖他來找你,下過如果你覺得麻煩的話,我可以讓澔子睡我家,反正我睡雙人床,不差多塞一個人。」阿太說道,扶著人高馬大的黑澔上樓讓他說起話來有點喘,也因為喘,嘴裡的酒氣更是瀰漫。

  「你們跑去喝酒?!」沈寧熙口氣懊惱。

  她竟然忘了男人湊在一塊時難下成還會去泡沬紅茶店喝紅茶聊心事?沒來杯酒助興纔有鬼!可是……黑澔會喝酒嗎?他的酒量好嗎?他有沒有胡言亂語?有沒有在店裡藉酒變身?!

  「因為澔子說他沒喝過酒嘛,所以我們……」阿太搔搔頭,笑道。

  「他喝了多少?」怎麼好像醉到不知天南地北,還得勞人「架」回來。

  黑澔腦袋無意識地在脖子上滾動,那雙半張半合的黑眸下知到底分下分辨得出眼前的人是誰,唇畔還是傻憨憨的笑,完全沒發出酒鬼般大吼大叫或吵鬧不休的酒醉醜態。

  「四、五瓶海尼根吧。」

  「把他扶進來。」沈寧熙讓開一小條路,阿太和阿郎隨即將黑澔攙扶進屋,阿太還因屋子裡太昏暗而沒注意到地板上棄置的厚重書籍,差點摔了一跤。

  「小心。」

  沈寧熙打開了客廳大燈,一屋子的凌亂讓阿太和阿郎看傻了眼。

  哇拷,這屋子是遭原子彈轟炸還是一整座牢獄的小偷全給出動搜括呀?怎麼亂成這副鬼樣子!

  「沈姊,你家遭小偷了?」還是本來就亂成這樣?

  「嗯。」她回來時也被小小嚇了一跳,以為自己跑錯樓了,不過她的住家上空下空,鬼屋的擺設也比她家來得整齊。「把他放在沙發,等等。」她先掃下佔據在沙發上的一大排散書。「放上去。」

  阿太和阿郎照做,沈寧熙也擰了條毛巾回來替黑澔擦臉。

  「沈姊,可以把澔子留在這裡嗎?」阿太多此一舉地詢問。從沈寧熙的態度來看,根本就像是老公醉得不省人事回家,老婆手忙腳亂地幫他張羅一切,而他和阿郎的角色就是老公的酒肉朋友……

  「難道你們要再扛著他下樓?」沈寧熙反問。

  「我是怕他給你帶來麻煩。」他們是拗不過黑澔的醉語,纔碰運氣將他扛到沈寧熙這棟傳說中的鬼樓,本以為沈寧熙會回他們一句「我和他不熟」而關門不理人,誰知道她的表現出人意料。

  「這也不是第一次麻煩了……」她都快習慣成自然了。沈寧熙非常小聲的嘀咕。

  若是她讓阿太和阿郎再將黑澔扛回家去,那她的麻煩纔真正叫大。

  誰曉得黑澔會不會半夜睡到入眠,夢到什麼貓追老鼠的情況,不自覺將自己想成那隻老鼠,在別人家變身?

  「讓他在沙發上過一夜沒關係。」沈寧熙這纔察覺自己的反應太反常了,完全不該像是一個和黑澔毫無瓜葛的新同事,她放下毛巾,決定退到一旁假冒旁觀者以挽回劣勢。

  「寧熙,冰冰涼涼的……好舒服……」黑澔閉著眼睛,揪住沈寧熙的衣袖不放,硬是要她將手掌再擱回他腦袋上。

  沈寧熙真想挖個洞將黑澔給埋了!她尷尬地看著阿太和阿郎苦笑,想解釋黑澔是因為暍得太醉纔會胡言亂語,又恐越描越黑,倒是阿太豪爽一笑。

  「澔子的心意我和郎哥都知道了,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啦!太晚了,我們就下打擾你了,明天見,沈姊。」

  沈寧熙怔仲一會兒。黑澔的心意他們都知道了?什麼心意?等她回過神,阿太和阿郎已經出了門門,她只來得及對兩人說了句:「謝謝你們,再見。」

  阿太和阿郎回給她一個笑容和頷首,替她將門帶上。

  沈寧熙的視線再回到沙發上,黑澔「人」影何在?現在癱在上頭的只有一隻鼓著啤酒肚的灰鼠。

  時間算得真準。沈寧熙在心裡小小給他拍手兩下,不知該說是黑澔好狗運還是老天爺眷顯,讓他再次保住了秘密。

  「不會喝酒還灌這麼多,不怕橕破你的小鼠肚嗎?」說不定她手指在他肚子上用力揉搓兩下,他還會噴出一道酒泉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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