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張小師大吃一驚,猛然停下,捂著嘴滿臉通紅。
他滿意地將她錯愕的表情盡收眼底,還惡劣地勾著略帶透明的唇線,直接不保留地望進她的圓瞳中,狡黠垂下幽幽長睫,彷彿極溫柔的在親吻她一般。
「你……你這個無賴!」死命地將脖子往後急抽,疼得她爆出兩泡淚水。她又氣又惱,雖然他沒形體,但實際上是已經撞個正著了!
「哈!」他站直身,昂頭暢笑。
「你!」真過分!
他像是小孩子惡作劇成功那般得意洋洋。沒半晌才想到,自己到底是用這種姿態在這地方做些什麼?
張小師還沒來得及好好痛罵,就先被人給逮了著。
「妳是誰?」
張小師忙回首一看。她居然昏了頭,就在那道士的房門前廊跟他爭吵,引得人走出休息的偏廳察看。
看到沒?都是你害的!她怒瞪沃英,後者卻回以涼涼輕笑,擺明麻煩是因他而起的沒錯,卻不好意思愛莫能助。
她發現自己還沒讓他還魂,就會先氣到內傷。
「這層樓已經被咱們包下了,妳是怎麼進來的?」那十來歲的道僮瞅著她暗藏古怪的模樣,老成地再次問道。
都進到這兒來了,可別搞砸。她暫且壓下火氣,對著道僮僵硬笑道:「這位小哥,咱們是仰慕真人大名……因為有求於真人,所以前來求見。」
「啊?」道僮擠個大小眼,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還沒說半句話,就先伸出了手:「哪。」從鼻腔裡哼個音,他示意。
不同於之前曾跟官兵有過的雞同鴨講,這會兒她可馬上就懂了。掏出錢袋,取了兩枚銅錢放在他手上,見他搖頭,她再拿出一枚放上,豈料那道僮依舊將下巴仰得高高的。
不要緊,花些小錢打最後通關,總比個個都得給,幾兩幾兩銀子如流水般的好。咬著唇,她好不捨得地將剩餘的數枚銅錢都給了道僮。
道僮似乎不太滿意,不過總算還是收下。將銅錢揣入懷中,他道:「咱真人已就寢,今日不見客了。」語畢,就往回走。
「啥?」張小師簡直不敢相信!就這兩句有講跟沒講一樣的話?她不如自已爬窗偷看!「這位小哥……」好歹也得打聽到些有用消息啊!
「吵什麼!?」他回頭,不耐煩地慍道:「再不走我叫人了!」
張小師被他這樣一凶,登時傻眼。
沃英滿臉早就料到的表情,插嘴:「喂,妳發什麼呆?」回魂哪。
她不應,深深吸口氣,兩大步上前,一把拍上那道僮的肩。
「呃?」道僮正打著呵欠,就被她突然地拉住。「做什……」還沒質問便給打斷。
「讓小哥你瞧瞧一個戲法。」她極快速地道,在他尚不及反應時,抓住他的肩膀微拉,順著一路扯下至胳臂,甩扭腕節,突然使力,讓那道僮險些往前跌去。
「你……」搞什麼!?整骨啊?
「看!」根本不讓人有說話的機會,她鬆手,右掌輕翻,數枚銅錢頓時出現在上面,「這本來就是我的,還給我也不為過吧?」
「咦!?」怎麼可能?他明明放在懷中的!不過是被她手一摸就跑了出來?
道僮反射性地低頭察看自己衣服裡,張小師趁他沒注意,手刀朝他脖子一切。
「呃!」一陣疼痛,讓他昏眩目黑,登時軟倒在地。
「別怪我。」她小聲抱歉,跨過他,朝內室走去。
沃英覺得好驚奇。
「妳會武功?」真真看不出來啊!
「我才不會。那只是用來防身的一些投機伎倆。」對小角色可以稍稍應付,若真碰上什麼大俠,那可真是班門弄斧,不知死活了。
「那銅錢又是怎麼回事?」會認主人,自己長腳?
「啊?」她努努嘴,將錢收回自己袋中,神秘兮兮地笑道:「這也是種小把戲,多練練,手巧一點就行了。」她都拿來把符紙變得無中生有呢。
「妳挺厲害的嘛。」戲法表演他不是沒觀賞過,但她居然也有兩手本事,可讓他開了眼界。
「你不是說行走道上得有辦法嗎?」她望著前方,悄悄地打開木窗,「這就是我的辦法。」室內昏昏暗暗,她思量了下,輕輕潛入。
他凝視著她的背影好一會兒,才跟著進去。
巡了一遍後,他道:「好像沒人。」
「是嗎?」視線雖然差,但她還是可以略微察看到情況。四周沒聲沒息的,連床鋪都是空的。她不甘心地鼓著頰,「剛那道僮明明說道士在裡面睡覺的。」原來只是隨口唬弄。
「幸好妳把錢拿回來了……」不然可嘔到吐血。「有人?」他側首,門口傳來細小聲響。
「來得好啊,那咱們就不用找……」突然想到什麼,她樂觀的臉色即變,大禍臨頭地道:「糟了!那道僮!」還躺在門邊呢!若是有人進來見到他們,肯定不會聽他們解釋,以為是惡賊來搶了!
「啊,這可真……」不太好,「妳還是先躲起來吧。」他就說天亮的時候來拜訪好些吧,哼!
張小師沒辦法,只能怪自已太粗魯,動手打昏了人。左右張望,睇見牆角有座屏風,她在千鈞一髮之際閃身其後,同時,門也被推了開。
「這家……這傢伙怎麼回事?嗝!叫他……守……嗝嗝!守、守門,他給我偷睡?」進來的人語帶醉意,話說得三三兩兩,還頻頻穿插酒嗝。
「砰」地一聲,房門合上。
張小師想探頭看,沃英偏生並命往裡面擠,和她靠得好近好近,雖然他無法碰觸到她,但這麼接近的感覺……真的很奇怪。
她縮,他就前進,就是讓兩人間一點空隙都沒有。
「你幹什麼?」她抬起眼瞪視他,用嘴型無聲控訴自己的不滿。
他卻因為她紅紅圓圓的臉,更升起一股戲玩快意。
「地方小。」他撇唇聳肩,接著淡淡斂睫,在她耳邊極輕聲道:「我又沒有形體,你別那麼緊張嘛……」在角落縮成一顆球,活似他身上有可怖劇毒。
她癟嘴,兩條眉毛揪成一團。
幹啥那麼可憐?他覺得好有趣,反而惡劣笑道:「我摸不到妳的,瞧——」說著就探出手,欲朝她胸前抓去。
她大驚!原本以為他是正人君子有良好教養,不會胡來,如今卻人皮剝落,惡狼現形!她立刻環臂抱住自己。
她的表情實在是很生動!忍不住,沃英垂首埋在她肩上笑了出來。
「哈!」他放下手,沒有要輕薄她的意思。
她一頓,讓他笑了半晌才省悟到他又在捉弄自已!
沃英清咳,稍稍地調整自已氣息。真搞不懂為什麼,只要逗逗她,他就可以暫時遺忘自己目前糟糕透頂的處境,丟開心裡的陰鬱焦躁,還他些許輕鬆。
「你、你不要玩了,」她好用力才能壓低聲,惱得臉紅脖子粗,真受不了他老是不顧狀況的亂來。
她常常習慣地扁著嘴,沒有少女的可愛,也無美人兒的嬌嗔,看來反而很怨苦。但他卻不自覺地將目光放在那濕潤的唇瓣,在兩人如此接近下,竟讓他閃過心動,有一親芳澤之慾望。
這雖突兀卻又立即能夠自然接收的想法,使他小小吃驚。如果他現在有身體又能碰觸她的話,大概就收不了手,真成了登徒子吧?
「不妙。」是哪裡慾求不滿了?他止笑低喃,察覺自己心思走向詭異。
「啊?」瞄什麼瞄?
「沒。」拉回自制,他正經直起身,比著屏風外,進入現場狀況:「我沒在玩,是在學外頭那傢伙的動作而已。」可上演活春宮了。
「什麼?」她愣住,從他側過身的空隙看出去。
只見一名穿著道服的中年男人,抱了個年約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搖搖晃晃地走到床邊,將她放上,嘴裡還念著:「嘻嘻!小、小美人……嗝!本道……這、這就幫妳驅邪!」
「看來,這道士不僅會索財,還會騙色。」沃英揚眉冷笑,瞄著正在虎口下的昏迷少女。那雙目緊閉的難受樣,怎麼看都覺得不會是自願獻身的。
張小師猛地昂首。「你……你的意思是……」
「有哪種驅邪法得在半夜喝個爛醉,然後押著昏迷少女入房……」他瞥著那中年道士猴急的模樣,唇邊的笑轉為冰寒:「還得要脫衣服?」
「啊!?」張小師趕緊挺直了腰桿看去,果然瞧見那道士正在解少女身上的盤扣!「不行……」那個小姑娘……糟了啊!
「不行什麼?咱們可也是見不得光的。」別自找麻煩。
她哪理會得了沃英的告誡,她只知道那個道士的手已經摸到那個小姑娘了!
「不行……我不行見死不救……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能這樣!」她大叫一聲,雙手使勁推開屏風。
木製屏風「碰」地重重倒在地上,塵灰四起,聲響巨大,驚醒沉迷於馨香中的酒醉道士。
沃英歎氣,實在覺得早知要用這種盛大的登場方式,那之前做啥躲得這麼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