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唱著歌,敖玫君將瓦斯火扭熄,一手拿起事先準備好的盤子,一手用鍋鏟將晚上最後一道 青菜由鍋裡撈了起來。
「卡客!」。
突然之間,從客廳傳來一聲異響,敖玫君直覺地轉頭望向聲響處時,不小心的使手上滾燙的 菜汁灑到她為方便做事而沒有覆蓋任何東西的雙腿上。
「哇!」一聲遏制不住的尖叫破口而出。
「發生了什麼事?」
易驗宬從門外衝進來,一見灑在她大腿上的菜汁,二話不說便將她從輪椅中抱了起來,直接 衝到浴室。
「啊!」敖玫君在他以冷水猛衝她被燙傷的大腿時忍不住叫了起來。
他沒理她,繼續以冷水沖刷著她的大腿,然後伸手準備脫去她的外褲。
「等……等一下。」她忍不住叫道,同時伸手阻止他,「我沒事的,我……」
他毫不理會她的動作與抗議,硬是將她的手拿開,然後迅速地脫下她的褲子,一大片深粉紅 色的肌膚就這麼出現在他們眼前。
「該死的,我必須送你到醫院。」他蹙緊眉頭咒聲道。
「不,我沒事。」她急忙拉住起身的他。
「不行!」
「拜託,我真的沒事。」
他蹙著眉,一臉懷疑的看著她。
「真的。」她保證。
「我不放心,我們還是去一趟醫院好了。」他搖頭說,同時伸手扒開她抓住他的手,但下一 秒鐘她的手卻又回到他身上,而且緊握不放。
「玫君?」
「你愛我嗎?」
「什麼?」
她倏然搖頭,不知道自己怎會這麼大膽的問出這句話。
「我是說我好冷,可不可以請你抱我進房裡換衣服?」她抖聲道,在冬裡沖冷水可不是件人 人都受得了的事。
「該死!」像是氣自己沒早些發現她受凍這件事,他憤然的低咒一聲,先將自己身上的外套 脫下覆在她身上,這才迅速地將她抱離已滿了三分之一的浴缸。
「啊,地板!」
「別理那該死的地板。」他還在生氣,手中她的肌膚冷的就像紐約十二月的冰雪,他該死的 怎會忘記現在是冬天呢?
也許她沒被燙傷,卻被凍傷了。該死的!
「對不起。」她忽然說。
「幹麼要道歉?」因為依然惱怒自己的粗心,所以他的口氣顯得有些不善。
「要不是我笨手笨腳的,現在也不會替你增加麻煩。」說著,她忍不住又對他說了聲,「對 不起。」
「你燙到是故意的嗎?如果不是就不要說那三個字。」他氣道,同時將她抱進房內的籐椅上 ,再走到她的衣櫥前,拿了套保暖的衣服。
隨後,他走到她面前,她伸出冷得發顫的手想接過他手中的衣服,他實在很懷疑行動不便又 冷的發抖的她會有力氣換衣服。
「我幫你。」他毫不猶豫的說出口。
她瞬間瞠大了眼,「不……不用了,我……我自己……」
「你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哪有力氣換衣服,還是我來吧。」他打斷她道。
「可是……可是!」
「別忘了我們是夫妻。」瞧她,嘴唇都發紫了,若再不換下身上的濕衣服,他保證明天早上她絕對會病得下不了床。
夫妻?但他們只是掛名的夫妻,從未有過肌膚之親呀,而他現在卻毫不避諱的想替她換衣服 ……
啊?!難道他終於肯認定她,終於決定要和她做一對真正的夫妻了,所以才會有如此自然的舉動?
會是這樣嗎?
敖玫君愣愣地看著他,而易驗宬雖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卻把握機會迅速地替她換好衣服,然後抱起她直赴醫院。
第四章
自從燙傷事件後,易驗宬便嚴禁敖玫君再進廚房烹飪。
然而這對敖玫君來說無異是個打擊,因為替他做晚餐早已變成她現在生活的重心以及肯定自 己存在的價值,如果連這點都被禁止,她懷疑自己真會成為名副其實的廢人。
茫然了一個星期,也空洞了一個星期,她終於忍不住的向他提出請求,並再三的保證自己以 後一定會小心,但是——
「不行。」他依然是一口回絕。
看著他毫不妥協的表情,敖玫君只覺得鼻頭一酸,眼淚差點就要溢出眼眶。她低下頭。
「那麼不要每天,一星期只要一次或兩次……」
「還是不行。」
「那一個月一、兩次……」
「你別鬧了好嗎?」
她在瞬間咬緊了下唇,擔心一個鬆懈,自己便會忍不住的嗚咽出聲。
他為什麼不懂,她只是想善盡一下妻子的本份,想為他做一些事,想證明自己雖殘卻不廢, 她只是想……只是想愛他,以及為他所愛,為什麼他不懂,反而說她是在鬧呢?
難道說在他眼中,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胡鬧?
「我就是要鬧。」一股被人誤解的怒氣讓她口不擇言的衝口說道。既然都被指為胡鬧了,她 為什麼還要委屈自己?
「你應該不是個會無理取鬧的人。」他在沉默了一會兒後開口。
應該?多麼不確定的詞彙,她都已經成為他妻子兩個多了,然而除了知道她姓敖名玫君之外 ,恐怕他依然對她一無所知吧。
她悲哀的一笑。
算了,反正從一開始她就知道,在他心裡除了夏郁蓉之外,誰也裝不下。至於她現在的所作 所為,就當做是不讓自己後悔的證明吧。
「我就是這麼一個會無理取鬧的人。」她眨掉眼底的淚水,抬頭任性道。
他瞬間緊蹙了下眉頭。「玫君……」
「我不管,外頭的東西我吃不慣,我就是要煮,你別想阻止我。」她斷然的說。
「如果你是吃不慣外頭的東西,也許我可以請個傭人……」
「不要!」她大叫,「只要不是我自己煮的,我都吃不慣!」
易驗宬忽然間沉默了下來,他盯著她任性的臉好半晌後才沉聲道:「反正你就是堅決要自己 下廚就對了。」
「沒錯。」
「換句話說,」他轉開頭去,「你就是一定要替我找麻煩就對了,因為不管我如何耐心的照 顧你,我害你殘廢是改變不了的事實,所以你想報復我。」
心像突然破了一個大洞一樣,痛得讓她無法承受。
敖玫君握緊拳頭,感覺淚水不斷地滑進心裡那個洞,卻怎麼也填不滿它。所以,她的眼眶裡 沒有淚,有的只是太多、太多的痛。
他為什麼要這樣傷害她?只因為不愛她嗎?還是因為她是他追求幸福的絆腳石,然而她也曾 向他要求過要離開,是他不同意的,既然如此,他現在為何又要說出這種話來?報復他?
哈哈哈!
夠了吧,敖玫君,在你傾盡所有,得來的卻只是報復兩字之後,你對未來還有什麼奢望?放棄吧。
「求求你饒了我好嗎?」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她的目光回集到他臉上。易驗宬正以一臉痛不欲生的表情望著她。
「難道你就不願意讓我好過些嗎?」
不願意讓他好過?真是天地良心,她所做的一切有哪一件事不是為他好的?婚前的事不說, 婚後她讓他有一個溫暖的家,有熱騰騰的晚餐可吃,還陪他聊天;在工作方面,她雖幫不上 忙,卻盡可能的不打擾他,而最重要的一點,為了不讓他尷尬或者難做人,她總是小心翼翼 地隱藏自己對他的愛意,耐心的等待他對她敞開懷抱的那一天,即使那一天將遙遙無期。
可是一句報復打碎了她的心,另一句「不讓他好過」卻讓她沉入地獄。
為什麼?為什麼受傷的人總是她?
傷痛蒙蔽了溫柔,怒氣凌駕了理智,敖玫君現在整個思緒塞滿的除了「為什麼受傷的人總是 她」之外,再也沒有別的。
「不願意。」她抬起頭盯著他冷道,「你害我殘廢,我為什麼還要讓你好過?你以為娶了我 、照顧我的三餐起居就沒事了嗎?你以為我不知道在你心中充滿了多少的後悔、不耐與希望 嗎?對不起,我不會就此放過你的,你最好記住這一點。」她一口氣把話說完。
易驗宬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聽完她這番充滿憤怒的言語,然後在聽 到她說不會就此放過他時,像是絕望般的閉上眼睛。
一會兒後,他睜開眼。
「對不起,上了一天的班,我很累,想早點休息。晚安。」他靜靜的道,然後從椅子上站了 起來,轉身走向房間。
然而,怒火正熾的敖玫君又怎會如此輕易的放過他呢?
她推著輪椅尾隨著他,在他進入房間反手想關上房門的時候,霍然伸手將它擋住。
他轉身,無言的看著她。
「從今天開始,我要睡這裡。」她宣佈的說。
沒料到她會這麼說,易驗宬呆愣了一下,然後他便沉默的點了點頭,將門完全打開後,轉身 抱起臥鋪上的棉被枕頭。
「你想幹麼?」她冷眼問道。
「我去睡客房。」
睡客房?「你就這麼無法容忍我嗎?」
他怔然的看著她,一臉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