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以為沒了這個工作,我就會餓死嗎?」
「我沒這樣說。」
「你就是這個意思!」她叫道。
他聳了聳肩,默認。
生氣的瞪著他,汪芃絜毫無預警的鬆手,十公斤重的檔案夾帶著重力加速度,乒乒乓乓的全砸在章勁的腳背上,一些還撞在他小腿陘骨上。
「該死!」一聲帶著呻吟的低咒聲瞬間從他口中逸出。
「你去死吧!」她冷冷的丟下這一句話,抬頭挺胸的走出他的辦公室,然後走到她座位上拿皮包轉身離開公司。
「老闆,你還好吧?」一見她離去,潘民為立刻跑到章勁身邊,關心的問道。
章勁沒有回答他,在踹開壓在腳上的那堆檔案後,一拐一拐的衝出辦公室。
「那野蠻的女人呢?」他一臉鐵青的瞪著她空曠的座位,咬牙切齒的問。
「走了。」
章勁倏然看向大門的方向,只見那裡什麼也沒有。
「算她跑得快。」他悻悻然的冷哼一聲,然後瞪了她的座位一眼後,轉身拐著腳回到辦公室。
不平靜的午後,至此終於恢復平靜。
只不過,真的就此風乾浪靜了嗎?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第二章
「芃絜,上回……」
瞪著前方空曠的座位,章勁的聲音倏地戛然而止,但某個傢伙卻仍不知死活的開口。
「老闆,你忘了芃姐已經被你炒魷……呃,咳咳。」張易揚發出疑似嗆到的聲音,輕咳幾聲後即因老闆的一記冷眼而閉緊了嘴巴。
坐在他對面的潘民為頓時給了他一記白眼,意思是,你白癡呀,沒發現老闆自芃姐真的沒來上班後,火氣一天比一天大嗎?你還敢在他傷口上撤鹽?
張易揚伸出桌下的腳狠狠的踹了他一下,無聲的瞪眼道,你明知道我早上向來昏昏欲睡、精神不濟,你就不會稍微提醒我一下呀?
誰知道你會這麼笨。
你大哥就別笑二哥了,也不知道昨天會議上,是誰三不五時芃姐長、芃姐短的,絲毫都沒發現老闆的勝色愈來愈難看,害得大伙接下來一整天都心驚膽戰的,坐立不安。
潘民為頓時撇了撇唇,一副總有人得試試颱風警報是否解除了的表情。眼一轉,他睨了他一眼。誰像你,明知山有虎,還偏向虎山行。
你就非要說我笨就對了?
有自知明,還不算太笨。
「潘民為!」
幹麼,惱羞成怒啦?
張易揚一臉怪異的看著他,以眼神示意:不是我叫你。
不是你?那——疑懷的,潘民為緩緩地將頭轉向上位,只見老闆正黑著臉瞪他。他縮縮脖子,咽嚥口水,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呃,老闆,你叫我?」
「你明天不用來了。」
啊?!
「不要啦,老闆——」哀嚎聲響起。
* * * * * * * * * *
掩上門,藏匿在黑臉下的疲憊與憂鬱頓時浮現章勁臉上。
他走到偌大的辦公桌後,用力的將自己拋進皮椅內,然後閉上雙眼喘了一口大氣。
好累!
但,為什麼會這樣?他睜開眼,眉頭緊蹙的瞪著前方的虛無,尋思忖度這個問題。
同樣的工時,大同小異的工作,周圍的環境不變,接觸的人也大致相同,為什麼這一個星期來,他會感覺前所未有的疲憊呢?
不可能會跟那個蠻女有關吧?他擰緊眉頭用力的搖頭。
也許,他無法否認汪芃絜的工作能力的確比一般的女人,甚至於男人還要好,畢竟她有著女人的細心,又有著男人的體力是不爭的事實,但是少了她的存在,也不至於會差這麼多吧?
她平常的工作都做些什麼?!讓他想一想。
幫他聯絡一些重要客戶,提點他一些重要事項,整理手下遞交給他過目的文件,然後在他每每找不到他要找的東西、資料、甚至人時,像個神仙教母般輕輕的在他頭頂上一點,然後一切問題就這樣莫名其妙迎刃而解。
看來,他終於找到問題所在了,過去的他在小事上實在太依賴她了,以至於少了她之後,他會像掉了隨身攜帶的記事本般思緒全亂,以至於做起事來會事倍功半,累得快死。
可惡,她的存在不應該會這麼舉足輕重才對。
沒錯,就像記事本掉了可以再買一本,重新再做出一本—樣。既然少了一個專屬小妹讓他這麼不習慣,他何不再請一個人幫他呢?
章勁雙眼一亮,猛然醒悟的握拳捶了一下自己的掌心,然後刻不容緩的拿起電話按下專管人事的小吳的分機號碼。
「小吳,你馬上幫我登報,我要征一名助理。」他說。
「老闆,你說你要征一名助理?」電話那頭響起小吳充滿了懷疑的聲音。
「對。」
「你要用的嗎?」一陣沉默後,小吳試探的問。
「廢話。」
「但是……芃姐呢?」
「你提她幹麼?她已經不做了。」
「可是……」
「可是什麼?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了?」
「可是芃姐她來上班了呀,而且她現在正朝你的辦公室……」
「砰!」
一聲巨響倏地從門邊傳來,章勁抬頭看向怒氣沖沖朝他跨步而來的女巨人,隱約聽見那頭的小吳在說「去了」兩個字後,即傳來嘟嘟嘟的聲音。
「啪!」兩巴掌拍打在桌面上,震得桌上的玻璃杯都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章勁挑眉看她,先是緩緩的掛上話筒,然後才以雙手抱胸,好整以暇的靠向椅背看著她。
「怎麼,終於發現工作不好找,所以決定吃回頭草啦?」他涼涼的盯著她說。
汪芃絜有股衝動想撲上前去撕了他那張可惡的臉。
沒錯,過去一個星期來,她的確碰到不少釘子,不過那可不是因為她的能力不如人,而是每回應徵時,她總會不由自主的盯著與她面試的主管,然後不知不覺的脫口而出「你結婚沒」、「願不願意娶我」等字句,而後接下來的結果,可想而知。
不過別以為她這樣就會吃回頭草,她才沒那麼沒骨氣哩!至於她現在為什麼會站在這裡,那是因為剛剛她去面試的公司就在隔壁棟樓,想想既然都已經來到這兒了,上來看看老同事也不會死,於是她就上來了。
只不過她萬萬沒想到,她椅子都還沒坐熱,就聽到他說要應徵助理。
應徵助理?
這個沒血沒淚的大混蛋,他竟然連遣散費都還沒付給她,就忙著應徵新人來取代她。他真的是……真的是氣死她了啦!
「拿來!」她怒氣沖沖的將手伸到他面前叫道。
「拿什麼?」
「遣散費!」她使盡全力的氣力咬牙切齒的咆哮道:「我在這裡工作了七年半,乘以平均月薪五萬二千七百二十八元,總共三十九萬五千零四百六十元,拿來!」
「你今天是特地來跟我拿錢的?」章勁難以置信的挺起腰身瞪著她。
「對。」汪芃絜用力的說。她氣死了!他怎麼可以讓她感覺自己是如此輕易的讓人取代,他怎麼可以這樣?
章勁圓瞠雙眼的瞪著她,一副你有膽再說一次的表情。
「幹麼,你不想給呀?」要比凶,誰不會?她雙手叉腰,與他大眼瞪小眼的叫道。
章勁用力的吸了一口氣,重新冷靜的靠回椅背上,斜睨的看著她。
「如果我記得沒錯,你是八月進公司的,現在才十二月中,根本未滿七年半。」他說。
「你這個混蛋,那一個半月的時間也要跟我計較是不是?我沒有告你為了省年終獎金而惡意解僱員工你就要偷笑了!」汪芃絜忍不住尖叫道。
「你連四百六十元都要,為什麼我不能計較?一個半月的薪水有將近八萬,它足夠讓我請三個月的助理。」
「你……」汪芃絜用力的呼吸、氣得眼睛都紅了。「好,要算是不是,計算機拿來,我們就來算個清楚!」說完,她霍然大步繞過辦公桌,然後猛然將擋路的他用力推到一邊。
附有滑輪的皮椅受力往外滑去,重重的撞擊到牆壁上,震得章勁差點沒吐出來。
「你這個蠻女——」
「七年又四個半月是不是?」她精準的從他抽屜裡拿出計算機,劈哩啪啦的打著數字鍵。「那麼就是五萬兩千七百二十八元,乘以7.375等於三十八萬八千八百六十九元正。」她迅速的按著計算機,邊按邊說。
「除此之外,過去幾年來,我每個月都會抽出一兩天的時間去幫你整理你的狗屋,去一次算一千塊就好了,一個月一次兩次不一定,便宜你就算一次好了,然後大概連續有五年的時間,所以5x12xlx1000=60000。接下來是幫你買菜的錢,每次去打掃房子的時候還要兼替你補充糧食,那些錢零零散散的不好算,我看就跟打掃房子的錢一樣,就算六萬好了,所以,你一共要付給我的錢是五十萬八千八百六十九元整。拿來!」
章勁怔怔的瞪著她,完全傻眼。
「你你是吸血鬼呀?」他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