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了,她既沒特別在忙什麼事,又幾乎整天與他形影不離的黏在一起,怎麼就是想不起自己到底從他身上挖掘出什麼東西?戀愛史?沒有。艷遇、一夜情?沒有。趣事、鮮事、難過事?沒有。就連她想靠雙眼觀察,他都不讓她有機會,因為他拒絕了所有企圖接近他的女人,不是無視,就是毫不留情的斷然拒絕,冷酷得讓她瞠目結舌——
咦?!誰說沒有任何對她寫作有幫助的東西呢?至少她見識到不少男人拒絕女人的花招,唔,這該可以算是額外的收穫吧。
饒從子思索了一下,立刻埋頭在電腦鍵盤上敲打起來。
「在寫什麼?」不知過了多久,進房來的喬坐在她身旁問道。
「日記。」既然他看不懂中文,她根本不怕他看。饒從子看也不看他一眼的胡說道,雙手忙不迭地繼續敲打著鍵盤——
由此可見,他的花心並非來者不拒,也是要挑的。
她在檔案最下方為先前記錄他拒絕女人求愛十四招做了最後的結語,然後接著又打上——
不過他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呢?這些前來向他搭訕的女人中,不缺身材傲人、長相迷人的,要聰明的有看起來很聰明的,要嬌憨、可愛、性感的也都有,就連說話聲音嗲到令人發軟,光用想的就知道她叫床聲音有多迷人的亦不少,但卻一致被他封殺出局,他到底要什麼樣的女人呢?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他不會正是這種人吧?
「當然不是!」喬忽然氣憤道。什麼跟什麼嘛,竟然將他想得這麼下流!
饒從子吃驚的抬頭,不確定他突然冒出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不可能是回答她螢幕上的問句吧,他又看不懂中文。可是……
「你剛才說什麼?」
喬一本正經的看著她,終於決定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因為拒絕戀愛的她根本不願正視愛情的存在,所以不管他對她如何的溫柔、體貼與憐愛,她都不可能會將它與愛情畫上等號。
真的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必須改變做法替她接上愛情那根筋才行,否則的話,他永遠只能在原地踏步,進駐不了她的心。
「小不點,有件事我一直在騙你。」他小心翼翼地看著她說。
「什麼事?」她的眼睛懷疑地瞇了起來。
「其實我看得懂中文。」
「啊!」她就知道!饒從子尖叫一聲,倏然伸手去關電腦,但他的動作卻比她快許多,一雙手從她身後將她擁緊,直接將她拉進他懷中摟著,讓她完全動彈不得。
「喬!」她朝他怒叫,他卻完全置之不理,一雙眼始終盯在電腦螢幕上,並空出一隻手將檔案移往最前端。
「你的記憶力很好。」他說,竟然將他拒絕女人搭訕的每一個場景和內容都記得一清二楚。
「放開啦,你到底想幹麼?很可惡耶!明明看得懂中文還騙我不懂,你不想幫我當初就明說嘛,幹麼這樣騙我!欺騙人讓你很有成就感呀?可惡,放手啦!」她生氣的掙扎著叫嚷,喬卻輕鬆的以一隻手便制止了她的舉動。
「別動,先讓我看完再回答你的問題。」他在她臉上親一記道。
饒從子吃驚地猛然轉頭瞪向他,自從上回那個吻之後,他便從未對她有過類似情人的親密舉動,他這突如其來的吻算什麼?雖然是親在臉頰上,但也是一個吻呀!她一臉懷疑地瞪著他。
按了三次PageDown,電腦螢幕再次回到最先停佇的頁面,喬吸了一口氣,終於將視線從螢幕上移開。
「當然不是。」他先回答她留在最末一行的問題。
她瞪著他。
「我當然不是那種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的人,你想太多了。」他望著她說。
饒從子生氣地瞪著他,他還敢說!
「放手。」
他搖搖頭,「等我把話說完。」
「幹麼,你又想騙我什麼?」
「如果我待會兒說一句謊話,就讓我死無葬身之地。」
「哼哼,」她才不信那些詛咒呢。
她的冷哼讓喬輕蹙起眉頭,他看了她一會兒,換個誓言道:「如果我待會兒說一句謊話,就替你做上回那張問卷,而且每一題都答到你滿意為止。」
饒從子驚訝地猛然轉頭,差一點沒撞到他的下巴。
「你說的是真的?」她問。
喬認真的點頭。
「那好,你想說什麼?」她一臉迫不及待的表情。嘿嘿,太好了,答到她滿意為止是嗎?他準備窮極一生吧!
他看了她半晌,然後緩慢地開口,「我喜歡的女人類型……」
「什麼?」這就是他要跟她說的話?
「要有一張很可愛的娃娃臉,看起來甜美、清新、淡雅得好像初出社會的小女孩,天真得像不解人世間的險惡。」
「原來你喜歡幼齒型的呀!難怪你會拒絕那些向你搭訕的女人,她們看起來似乎都應該有二十歲了。」她恍然大悟的說。
「但那是在她脂粉未施的時候。」他看了她不久又再度開口。
「啊?」竟還有分卸妝前、卸妝後!「當她盛裝時,可以判若兩人,美得就像換了個人似的,清靈、優雅、嫵媚得讓人屏氣凝神,生怕一呼吸、一眨眼便會失去她美麗的倩影。」他說著伸手輕刷過她垂在胸前如絲緞般的長髮。
「她烏溜溜的長髮總隨著她的一舉一動在她身後俏皮的輕蕩,靈活的雙眼總因她思緒轉動而閃爍著。她生氣的時候會悶不吭聲,傷心的時候也一樣;而哭的時候老是喜歡低著頭,不讓人發現;害怕的時候就緊攀著人,也不管那人是剛認識不久,或者全身上下只圍了條浴巾。」
「等……等一下。」饒從子再也受不了的出聲道。
喬一臉眷戀,深情的望著她。她終於知道了。
「聽你說得這麼仔細,難道早有此人的存在?」
他在一瞬間難以置信地睜大雙眼,筆直的瞪著她。
「你早有心上人了對不對?原來,這就難怪了。不過你也很奇怪耶,既然你已有心上人,又專情的對各個搭訕美女無動於衷,你先前又怎麼會做出和別的女人上床的事呢?難道對男人而言,愛和性真是兩碼子事,一點都不相關嗎?」
喬皺著眉頭,心緒雜亂的看著她好奇的小臉,若不是親眼所見,他實在不相信世界上有她這麼反應遲頓的人。
「小不點,你想知道我的心上人是誰嗎?」他沉默地盯了她半晌後問。
饒從子毫不猶豫的點頭。
她當然想知道,最好還可以將她的本尊帶到她面前來,這麼一來,她就可以好好地觀察情侶間如何相處、如何對話,還有如何親密。
呵呵,真是太好了,終於讓她等到這一天了,她的寫作生涯有救了!耶——
「她的名字叫饒從子。」
咦?!「你剛剛說什麼?」她倏然看向他。
「她的名字叫饒從子。」他以男人看心愛的女人的熾熱眼神看她。
饒從子的身體不自覺的顫抖著,她目不轉睛地瞪著他,好半晌之才移開目光,以有些害怕、尷尬、不確定、空茫的表情凝視著不存在的某一點,啞然的開玩笑道:「沒想到你的心上人竟然跟我同名同姓,真巧,你說是不是?」
喬擁緊她開始掙扎的身體,將頭靠在她肩膀處看著面無血色的她。
「不是真巧,而是我的心上人就是你,小不點。」他真誠的說。
「不要開玩笑,放開我,放開我,」饒從子大叫,掙扎著想離開他的懷抱,但他卻不肯,反而將雙手收得更緊。
「你在怕什麼,小不點?」
她渾身一僵,停止掙扎的轉頭迎向他的眼,冷冷的開口,「我不會讓任何人像我爸傷害我媽一樣的傷害我,絕不。」
「我不會傷害你。」
她冷漠的看著他,「你也沒有這個機會。」
看出她眼中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喬鬆手將她轉而面向自己,一手輕柔地撫著她面無表情的臉。
「為什麼這麼絕望?」他柔聲問,「你爸是怎麼傷害你媽的,讓你對愛情變得如此絕望?你媽的自殺是因為他嗎?」
饒從子倏然渾身僵硬,偏過頭去冰冷的道:「與你無關。」
第八章
那是一場惡夢,一場永無止境的惡夢。
從她懂事以來便一直質疑著一件事,是不是所有叫「爸爸」的人總是會對媽媽又吼又叫,而且不常回家,即使回家也對自己的孩子視而不見?
國小四年級的時候,有一次到同學家見到了同學的爸爸,她這才知道原來並不是所有的爸爸都跟她的一樣恐怖。
恐怖?是的,即使是作惡夢也沒那麼恐怖。
第一次真正的瞭解爸爸在一個家裡所擔任的角色,天真的她竟以為只要好好地跟他溝通,她一定也能擁有真正的爸爸。
考試時常考第一名的人並不一定能受到疼寵,她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她的自以為是不僅為自己討來一頓好打,連同比她晚些進家門而為了救她的大姐、二姐都逃不過他的毒手,三姐妹傷痕纍纍的將自己緊鎖在一個房間,直到下班的媽媽前來敲門叫她們時,她們才敢打開門鎖,顫巍巍的走出門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