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把他說的像只米蟲似的,雖然這是事實,也不要說的這麼露骨嘛!
「喂!」單耘疾不客氣的叫他。「你這個剛新婚的男人,不是應該正在和老婆度蜜月嗎?幹麼賴在這裡,破壞我泡溫泉的氣氛哪?」
「我是啊。」新堂修嗤笑出聲。
想到飛機已經把那個聒噪、膚淺的女人送到遙遠的歐洲去,他的心中真是無限的暢快。
因為飛機班次的關係,這趟蜜月他會一直到最後兩天才能和他新上任的妻子重聚,在這之前,他的人都會困在歐洲不同的機場轉機,絕對無法和尚倚雲見到面。
那真是太好了。
「尚倚雲長得很可愛呀,你幹麼把人家看得像鬼一樣呢?」就算是演戲,也該及時行樂啊。「想想,浪漫古典的歐洲之旅,身旁再摟著小鳥依人的美人兒,啊,人生一大享受耶!」
說著說著,單耘疾已經開始認真考慮是不是該放個長假,他似乎聽到米蘭的服裝展在呼喚他,威尼斯的拱橋在為他哭泣。
「想娶她?」新堂修一點也不遲疑,笑笑地攤開手。「機票在我皮夾裡,隨時歡迎你去享受。」
「朋友妻不可戲,罷了罷了。」單耘疾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嚴肅的拒絕。
尚倚雲美則美矣,就是太驕縱了,他可沒興趣哄著人逛歐洲,多掃興呀。
「請你幫忙的事,進行得如何了?」聳聳眉,新堂修話鋒一轉,切入他今日來此的主要目的。
「我就知道你特地找我,準沒好事。」單耘疾低聲抱怨,暗自感歎交友不慎。「您新堂少主吩咐的,小人敢不照辦嗎?」
「意思是?」
「OK嘍。」永夜辦事,還不放心嗎?!
「謝謝了。」
從一開始的利益交換,到結交成朋友,寧槐和單耘疾從沒讓他失望過。
他們是可靠的。
「幫你做這些是無所謂啦。」反正出事有寧槐來頂,怕什麼。盯著新堂修的臉,單耘疾肯定,但是卻又有所異議的問:「可是,你確定你要這麼做?難道山口組會變成怎樣你都不在乎嗎?」
「剷除月神會,是我活著唯一的目標。」新堂修緩緩睜開眼,望向遠方宛如白絹的玉簾瀑布。「一旦月神會的勢力消減,日本政商界將會產生大變化,屆時,就是我的時代了。」
「權勢利益真的有這麼重要嗎?」單耘疾不解,這可是玩命的遊戲啊。「月神會是做了什麼?讓你這麼深惡痛絕。」
新堂修的眼神很縹緲,很遙遠,卻也很閃亮。
「這個孩子,將帶領眾人走向日本的巔峰。」他淺淺的笑了笑。「月神會的人是這麼預言我的,這句預言是為我而生的。」
「我從不知你是這麼迷信命運。」
「你誤會了。」否定了單耘疾的肯定句,他淺笑不止,嘲諷地道!「命運?」他的薄唇輕輕描繪這兩個字的形狀,「我的命運是我自己創造的,不是月神會能夠控制的,也不是山口組能夠賦予的,我將會違逆命運,不為山口組,只為我自己。」
在新堂修咒語般的言論中,單耘疾說不出任何話。
「我會摧毀月神會的帝國,建立屬於我的山口組的帝國。」他那口吻如此肯定,如此堅定不移,如此驕傲。「最後的力量已到齊,像是有股導引的力量,讓你們來到我的身邊,幫助我實現所有的願望。」
「修,我很擔心你。」單耘疾難得露出如此正經的表情。「你把自己繃得太緊了,如果……」
如果他失敗了,是嗎?
新堂修淡然一笑,「成王敗寇,不過如此。」
「那麼梵伶呢?」單耘疾的臉色難看了起來。「不要告訴我你沒碰她,我不會相信的。」
「梅……」她是這麼忠心耿耿,即使什麼都沒交代,丟下一個爛攤子給她,她卻也為他妥善處理。
「她是我最忠誠的助手,最忠誠的,最值得信任的。」
不知該如何說,新堂修發覺自己每次想到梵伶,心口就像是流過一道暖流,她晶亮的眼,傲雪般的神情,讓他心折。
「助手?你認為她是你的助手?」單耘疾怪叫著。
真是離譜啊。
他刻意涼涼的,以不大不小,新堂修可以聽到的聲音說:「是啊,一個能夠和你上床的助手。」
單耘疾知道新堂修處理政商事務能力一流,卻沒想到他對愛情的感悟能力是這麼的差!!
為了讓他早點發覺,看來,他又要討皮痛了。
新堂修的眼瞇了起來,卻沒有因為單耘疾的話而動怒。
「我有潔癖,不喜歡和某人一樣到處拈花惹草。」他笑了笑,充滿威脅性的微笑。「每一任的梅,都是我固定的床伴。難道你不知道嗎?天王。」
他喊他天王,叫得他心裡毛毛的。
算了,還是別輕捻虎鬚,讓他自己去覺悟這其中的不同。
不過,單耘疾實在不贊同新堂修的人生觀。
他總是猛烈的像是非玉石俱焚不可,卻又對於自己的生死如此消極、漠視。
單耘疾知道新堂修有著不快樂的童年,他和寧槐有個共同點;他們的出生是不受祝福、不被期待、別有用心、企圖的。
寧槐選擇以冷漠作為與所有人保持距離的方法,新堂修則是以微笑拒絕了所有關心他的人,看似他們都是貼近他的,卻又彷彿距離萬般遙遠。
寧槐已經找到心的歸所,眼前這個笑看人事的男人,究竟何時才能真正卸下面具呢?
***
在山口組主屋的議事處,梵伶屈膝端跪在金針錦織的坐墊上,一臉肅然。
「……以上就是三月份關東地方的盈餘收支。」掌管關東地方的東長老次子冗長的報告結束,他抬頭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女人。
梵伶,他們山口組新的總管。
梵伶闔上帳簿,目露精光。
「酒店和賭場的客人是多了,可是卻不見賺頭。」她沉吟一會,打量著東長老的次子,「這……不合理吧。」
不敢打馬虎眼,男人趕緊說明,一旁等著接下去報告的中部地方管事不禁捏了把冷汗。
「警視廳那裡的人我都打點好了,照理說是不該有問題的。」她美麗的容顏出現慍色,不接受對方的解釋。
「我不要聽藉口,如果是你手下的人在搞鬼爭功,自己去擺平,」她柔荑一揮,公事夾被扔到走廊上。
「聽清楚了嗎?」她眉眼」挑,氣勢萬分。
「我知道了,梅總管。」男人挪過位子,彎腰磕頭。
「下去吧。」梵伶低頭接過下一本帳簿,不再理會。「請開始。」
中部地方西長老的人不敢耽擱,擠過東長老次子到梵伶身邊開始說明。
又是一個不知重點為何物,事事都報備的笨蛋。
她歎了口氣,在一長段中部管事的獨白後,揮揮手打斷他。
「不用說了,剩下的我都清楚。」梵伶翻閱著明細賬,一邊說著。「愛知和靜岡最近都有一批大貨要出,盯著點。」
這批貨價值百萬美元,弄丟了,搞砸了,他這個管事的項上人頭就準備祭祖吧。
「這批貨有一部份要運去台灣、香港,另一半是馬來西亞、泰國,別搞混了。」
「知道了。」中部地方管事連忙點頭。
「對方的人都聯絡好了嗎?」接應出錯是最不可原諒的。「海巡處呢?打過招呼了嗎?」
生意的事,如果在出貨的節骨眼上出事,損失不談,破壞信譽就嚴重了。
「差不多了。」男人頻頻拭汗。
梵伶的眼瞇了起來。「差不多?」咻,又一本帳本飛到走廊。「去弄清楚,再來跟我回話。」
「是,是,是。」男人磕個頭,轉身要出去。
梵伶像是想到了什麼,伸手抓住他的衣領。「親自來回話,別隨便找個人交差了事。」
出了事再推卸責任,找代罪羔羊,這種把戲她在龍幫見多了。
「知道了。」男人唯唯諾諾,撿了帳本趕緊滾蛋。
處理完四大家族的事,梵伶的太陽穴隱約的疼痛。
東、南、西、北四個長老的家族分別管轄關東地方、近畿地方、中部地方、東北地方,新堂本家則以東京為據點,發號司令。
長老們都不管事了,組內事務全由他們的後人在管理。
偏偏他們的後人一個比一個無能,她實在搞不懂新堂修幹什麼要提拔這些人。
「幾點了?」她隨便問了身旁的人。
「下午三點。」
梵伶閉了閉眼,覺得肩膀酸痛,可是和室內還有幾個等著回話的人,她不能不管。
「下一個是誰,說吧。」
報告是依事情緩急輕重、先來後到來決定處理先後,排隊的人還不少呢。
等到所有的事都告一段落,已經一個小時過後,議事處只剩下她一人,她的腿跪得都軟麻掉了。
「梅總管,要用膳嗎?」女婢跪在走廊,隔著裝飾華麗的拉門詢問。
她根本沒胃口。「不用了。」
那堆在她眼前等著她過目批示的組內公文,讓她想尖叫。
她晚上還要和一個新起幫派的幫主吃飯,想到這裡她就什麼都吃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