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梵伶的問話,讓新堂修所有的好心情都結束了。
他低頭看著梵伶,那是」張寫滿認真忠誠的臉孔,即使她的主子在今晨毫不猶豫的離棄她,她卻依然一如過往般貢獻她赤誠的心。
真是令人厭惡!
新堂修突然反手放了她,毫無預期的,梵伶身形一個踉蹌,向外跌了幾步才立身站好。
「告訴我,為什麼對龍幫忠心耿耿?」他冷冷的問。
他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不見了,陰鷙的神情讓人心驚。
「龍幫幫主對我一家人有恩,我必須報恩。」梵伶照實回答。
新堂修從未將喜怒形於色,至少在梵伶看到他這些片刻裡都是,不知是不是她做了什麼才激怒了他。
無論如何,他肯進行談判,而不是全盤否定,對梵伶而言,這是個好的開始。
「報恩嗎?」新堂修看著她,確定她講的是實話後,冷不防的輕笑,他的笑容漸漸擴大,直到狂笑聲幾乎尖銳可傷人。
梵伶怔怔的看著他,不解他為何會笑得如此狂亂。
「新堂少主……」她明知自已不該動惻隱之心,但是她無法阻止自己關心他。
當梵伶溫暖的手碰觸到他冰冷的肩,他反射的推開她。
「我沒事。」新堂修冷哼兩句,止住狂笑,只在唇角勾起深深的弧度,在他說話時成為諷刺的痕跡。
「梵伶,現在我更發覺你的第三項優點,那就是」他貼近她,直到足以看清她臉上尚未消失的擔心才冷酷的說:「太天真了。」
第三章
日落西山。
星子散落在黑幕,似碎鑽,熠熠傲然。
佇立於黑暗中,誰都沒有開燈的舉動,也許在暗處,更能夠褪去虛偽,說出真實的話。
「我的條件很簡單。」新堂修冷冷開口,沒有溫度,「只要你脫離龍幫,誓言效忠於我,我就和尚倚雲結婚。」
結婚只是保證,一旦龍幫和山口組聯姻,凡是山口組運銷至台灣各地的毒品或槍械,將完全由龍幫接手運銷。
而讓龍幫獲得這項利多的條件,竟是要她背離龍幫,投靠新堂修?
「新堂幫主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梵伶不可置信的瞪著黑暗中的男人。
在黑暗中,照理說,她是看不到他的,但是梵伶卻是很清楚的知道他在笑。
冷冷的笑。
「梅已經死了,而我的身邊需要更忠誠的狗。」新堂修對梵伶的疑問不當一回事,他雲淡風清的緩緩說著,「從今天開始,你的代號就是梅。」
「你如此肯定我會答應?!」那狂妄的說話方式讓梵伶覺得受辱。
「你要報恩嘛。」輕輕撇下一句冷諷,新堂修率先往外走去,邊走他邊用對僕婢說話的口氣吩咐著,「直升機已在停機棚等著,梅,你該先去做安檢,不是嗎?」
十分輕視人的作法,抹去她的名字,從此只有代號。
可是梵伶只能選擇接受。
為了龍幫,也為了她的好朋友方潔瑀。
從她父親被龍幫幫主尚義人從賭場救出,從她住進尚家大宅的那天起,她就已經失去選擇的權利了。
其實新堂修又何必抹去她的名字,她,梵伶,早在成為龍幫小姐的貼身護衛時,就已經不是她自己了。
她只是一顆從龍幫手下走進新堂修棋盤的棋子,如此而已。
***
梵伶知道新堂修一言既出,便絕不反悔。
但是,她沒想到婚禮會在相親過後短短的一個禮拜決定,像是完成一項交易般簡單。
通知龍幫新堂修有結婚的意願後,她的父親,龍幫的正牌軍師就趕到日本來接洽一切事宜,當然關於條件,她只說少主希望她能留下服侍人生地不熟的尚倚雲。
知道內情的只有她的父親。
從那天起,她不再和新堂修有任何的交談,即使他來接尚倚雲出去,兩人的視線也毫無交集。
「梵師爺說你也要留在日本,這是真的嗎?」尚倚雲在下人替她梳頭的當下,冷冷的問著立於一旁的梵伶。
「是的。」她沒有起伏的平淡回答。
「為什麼?」尚倚雲嗔叫,不滿得幾乎要拍桌而起。
「怕小姐不習慣日本的生活。」這些都是交易內協定好的說詞。
「修這麼疼我,還有什麼好不放心的!」尚倚雲驕縱的斜視著梵伶,也許是出自嫉妒以及女性的直覺,她不喜歡梵伶留在這裡。
「幫主的交代,請小姐多包容。」她早就已經習慣尚倚雲的無理取鬧,這些話也是她一貫的說詞。
「哼!」尚倚雲瞪她一眼,怒火中燒的說不出話。
就是這樣,好似她是替龍幫來監督她這個不學無術的女兒!
跟在她身邊這麼多年,卻一點也沒有心腹的自覺,出口動不動就是龍幫,尚倚雲最討厭的就是梵伶那雙冷冰冰卻又好似看透一切的眼。
像是在嘲笑她的無知似的。
「替我撥個電話到台灣,我要我爸爸換人。」尚倚雲高傲的對梵伶下命令。
化妝室內有多名山口組派來服侍尚倚雲的下人,她們都是懂華語的。
即使訓練有素,卻也因尚倚雲明顯的厭惡而看不起她,那細微的表情她還是瞭解的。
這不是第一次,她刻意為難她,讓她難堪。
「知道了。」她也只能這麼回答。
走出換衣間,她到隔壁的會客室拿電話。
山口組十分大方,在主屋特別清出一個獨棟日式別墅供尚倚雲使用,非但部署了齊全的安全人員,連食衣行都一應俱全。
有錢有勢的山口組和日落西山的龍幫,形成強烈的對比。
「我是梵伶。」她說話的溫度不冷不熱。
然後一個倚在門邊的身影,奪去她的注意力。
新堂修不知何時已經到了,他單手撐在門口,范倫鐵諾的深紫色西裝穿在他身上不輕佻也不老氣。
他嘴裡嚼著口香糖,眼眸凝視著她,帶著溫柔的微笑,好似他是來接她出遊的男伴,十分耐心的在等待她講私人電話。
「幫我接尚幫主,小姐有事要找。」她的口氣一如往常,持著電話筒的手指卻微微發抖。
因為他蠕動的唇,讓她想起那夜他貼著她唇的氣息,炙熱纏綿。
「幫主,是,小姐有事找您,我馬上替您接過去。」梵伶嚥下喉頭的唾液,拿起無線電話,抬頭挺胸的走向新堂修。
新堂修的視線並沒有隨著她的步伐,跟著她的身影移動,他目視前端,直到他們的距離只剩不到一個手臂的距離。
他長手一伸,摟過她纖細的腰,讓她整個人正面貼在他身上,以吻封緘。
他的舌頭強悍的撬開她的牙關,在她的口腔內刮起一陣旋風,當他熟練的唇舌攪動她唇內敏感的肌壁時,她軟弱的無法使力抵抗。
連驚呼都來不及,因為他已經放開她,在她張大的眼中,她看見他狡黠的瞳眸閃耀得逞的光芒。
「你從不擦口紅,這是一個好習慣。」新堂修說完後,便自在離去。
她站在門口,聽見從換衣間傳來的尚倚雲喜悅歡迎聲,和新堂修寵溺的言語,忽然間動彈不得。
「別生氣了,我帶你到一個很棒的義大利餐廳吃飯。」那說話的口氣彷彿尚倚雲是他珍視的寶貝。
「真的?」尚倚雲高興的在他的臉上印了一個吻,「我還以為結婚前你會忙得不理我呢,」
「我怎麼捨得。」
他挽著她的小手走出換衣間,尚倚雲臉上有著任誰看了都羨慕的幸福色彩,當他們經過梵伶的身旁時,尚倚雲甚至已不記得前一刻她自己的命令。
梵伶在他們走下樓後,拿起手上的電話。
「幫主,請恕罪。」她的聲音並沒有發抖,也沒有沮喪。解釋理由時,聲音的溫度甚至比以前更為中庸。
「我知道,謝謝幫主。」結束通話後,她的腦中是一片空白。
「梵小姐。」一個山口組組員恭敬的站在她身側。
她心一驚,什麼時候當有人靠近她時,她竟一無所覺!
「有事嗎?」
「少主吩咐,明天起,請您移住到君子居。」
「我知道了。」
因為後天是他和尚倚雲的大婚,他已經迫不及待要她為他獻忠了嗎?
明天龍幫幫主抵達時,她竟沒有站在小姐身邊保護她,龍幫的人只會當她是忘主了。
她的父親不會為她解釋的。
「你要記住,你效忠的對象還是龍幫。」梵泰在聽完她的說明後,冷冷的對她說,「當然表面上,為獲取山口組的信任,你是假留下服侍小姐為名,實為見風轉舵,主動成為山口組的人。」
「幫主呢?」她有些慌亂,「也要瞞著他嗎?」
「欺敵先欺己,當然不能說是山口組的少主要求的交換條件—.」梵泰堅定的完全沒有轉圈餘地。
那麼她多年來的忠心耿耿呢?龍幫幫主多年來對她的信任呢?
「雖然說新堂修是山口組的領袖,不過,他尚且年輕不足以服眾,你在他身邊也好,有什麼風吹草動,四大長老自會派人和你接應,你到時隨機應變即可。」
龍幫是站在四大長老這邊的,而她,順理成章的成為三面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