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堂修的雙瞳閃過一絲光芒,只因她動情的呼喚。
「我……」咬咬唇,她下定決心說出,「我——」
急促的鈐聲打斷她尚未說出口的話。
君子居是神秘的,除了永夜和少數幾個人知道聯絡方法,那急促的鈴聲是梵伶手機響起的聲音。
想說的話梗在喉口,梵伶湧起不安的感覺。她圍著棉被起身,從小几上拿到手機,接起來電。
「我是梅,有什麼事嗎?」
一陣急促的喘息,「梅總管,呼呼,不、不好了!」
對方像是剛跑完百米般氣喘如牛。
「不要慌,什麼事慢慢說。」梵伶的手握緊手機,心中不安的預感漸漸加深。
「少主夫人被抓走了!」對方大聲嚷嚷著。
梵伶腦中一陣短暫的空白。
深吸一口氣。「我知道了。」訓練有素的她馬上反應過來,「有人受傷嗎?」
「沒有。」
「所有人立刻回主屋集賢廳待命,我要立刻聽取報告,證據及現場處理就交給你了。」簡潔有力的下命令,是梵伶本能的行為。
「遵命。」
手機掛斷了。
在這個夜裡,在這個房間,那個剛剛和她擁抱纏綿的男人,是屬於另一個女人的,那個女人空虛而寂寞,只因為她的丈夫被她霸佔了。
在新堂修結婚後到現在,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她深深的感到內疚,深深的對於尚倚雲的身份感到介懷。
轉過身,她看不清新堂修臉上的表情,也看不到自己現在的表情。
「尚倚雲被綁架了。」一句話,一件事,開啟了另一個局面。
***
擄走尚倚雲的車子沒有掛車牌,但是從車子改裝的樣式,卻可輕易的判斷那是隸屬於哪一個集團的改裝車。
透過山口組密集的監視網,很快的就找出車子的停靠點。
擬訂計劃,第一時間,訓練精良的山口組人馬趕往救援尚倚雲。
「是永夜的人,你有什麼想法?」梵伶就事論事的問新堂修。
車上只有他們兩個人,從在主屋集賢堂到現在,發號司令的是新堂修,梵伶隻字未置喙。
「沒有。」新堂修了無笑意的笑著。
笑容是欺敵的冷酷。
為什麼永夜要這麼做?梵伶想不通。
車子停在一個預定開發區中的一間廢棄公寓前不遠處,四週一片荒涼。
「你留在車上。」新堂修沒有表情的說。
「為什麼?」
「我懷疑有詐。」這一切十分詭異,新堂修不排除永夜已經背叛他的可能。
對寧槐來說,不是朋友就是敵人,如果月神會拉攏了永夜攻擊他,並不是不無可能。
如果對手是永夜,那就棘手了。
「就是因為可能有詐我才更要去,」梵伶反對,新堂修的理由太看輕她,「我不會成為你的弱點。」
「我只怕你太努力保護我。」新堂修笑了笑,笑語中卻十分認真。
話中的曖昧讓梵伶一時無法反駁。
「這是我的職務,我應該做的。」她只能軟弱的逃避,末了,卻又像是要讓他放心的說:「我還要命,我自己會小心。」
不敢聽他接下來可能說出更曖昧的話,梵伶率先打開車門下車。
山口組的人已經部署好一切,只等新堂修一聲令下,準備偷襲攻堅。
〔確定裡面的人數嗎?」新堂修開口問。
負責統帥山口組精銳部隊的鈐木正一點點頭,「少主夫人在二樓,一樓有三個人守住上下樓梯,二樓有三個人,一個在窗口,另外兩個可能負責監視。」
「很好。」新堂修點點頭,心中有了底。「準備行動。」
「知道了。」鈴木正一恭敬的鞠躬。
鈴木正一轉過身,「對時。」他對前面一字排開的先鋒小組說,「現在時間凌晨三點,預定五分鐘內完成救援行動,五分鐘後若不成功,切勿戀戰,回到此地集合,聽清楚了嗎?」
「是!」眾人齊說。
「行動!」
一聲令下,所有人動作矯健的往目的地前進。
確定手槍上了膛,梵伶跟隨新堂修的腳步在眾人的掩護下,走向廢棄公寓。
驚天動地的槍戰隨之展開,在一樓,山口組的人就陷入苦戰,他們的對手是十分擅長以寡敵眾的神槍手,開槍又狠又準。
看著敵人的反擊模式,新堂修心中有了某種覺悟。
永夜背叛了他。
「讓狙擊手到隔壁大樓去。」他立即對鈐木正一下令。
鈴木正一頓了頓,「是。」
「給我殺了二樓守窗的人,把一樓的人纏住,我們從二樓殺他個片甲不留。」
這就是永夜戰鬥模式的缺點。永夜熟悉他,那又如何,他也熟悉永夜。
新堂修的笑容似修羅,令人不寒而慄。
「部份的人繼續和」樓的人纏鬥,另一部份的人撤退,從隔壁樓層的二樓直接攀越到此棟公寓的二樓救人。」
五分鐘過去了。
「投降吧!」新堂修站在兩具屍體前,冷冷的說。
脅持尚倚雲的黑衣人只剩一人,並未蒙面,他是新堂修認識的人。
在寧槐和方潔瑀的婚禮上,梵伶也見過他。
莫追風笑嘻嘻的說:「這點把戲果然騙不了你,新堂少主。」
莫追風是寧槐」手提拔的左右手,新堂修不用問也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放了人,我會留你一條命回去傳話。」新堂修的槍口正對著莫追風,只要他輕舉妄動,他會不留情的開槍。
「人嘛,我當然是會還給你的,至於命嘛,我自己會好好珍惜著,就不用您操心了。」
莫追風話還沒說完,左手快如旋風的射出一槍,正對新堂修而來。
那麼突然,首當其衝的新堂修根本防不勝防,然而從他身旁閃出的身影卻代他受了這一槍。
「梵伶!」新堂修驚叫。
他一手攬住因射中要害而倒下的梵伶,看著她蒼白的臉。
「該死!」將她抱在胸前,他心急如焚,「你到底在想什麼?!」
梵伶卻恍若未受傷般,看到新堂修無事,她安心的喘著氣說:「好在,來得及。」閉了閉眼,痛楚讓她昏了過去。
心驚的望著面如死灰的梵伶,新堂修的胸口被刨了一個大洞般冰冷。
「醫護小組呢?還不快叫人來!快啊!」他對身後的鈐木正一狂吼,失去平日的優雅閒適,不再微笑,只有心亂如麻的衝動。
莫追風滿意的露齒一笑。「再見嘍,新堂少主。」
一隻煙霧彈落地,再追擊,只能從窗口看見乘坐滑翔翼遠去的身影。
鈐木正一向前查探,看到被平放在沙發上的尚倚雲。
氣絕多時。
***
日正當中,醫院裡充滿刺鼻的藥水味,手術中的燈已經暗了下來,被推出手術室的梵伶轉到了加護病房。
子彈射穿了她的左肺葉,加上大量出血,要不是急救做得好,早就回天乏術。
「這幾天是危險期,極有可能會引起併發症。我們會小心照顧,請做好心理準備。」醫生對守在病房外的新堂修說。
他坐在醫院硬邦邦的椅子上,一夜未眠。
四大長老聞聲趕到醫院時,只看到一臉僵硬麻木的新堂修,一語不發,不管問什麼都不答。
「人都死了,傷心也沒用!」北長老說話最沖,他氣極的看著宛若化石的新堂修,「夫人的喪事還要你來處理,況且,山口組不能就此善罷甘休,我們一定要替夫人報仇!」
「是啊。」南長老也說話了,「龍幫那裡我們也該給人家一個交代,少主,你要快點振作起來呀。」
四大長老吵過一陣後,又走了。
聽若未聞,新堂修想笑,卻怎樣也笑不出來。
寧槐和單耘疾背叛了他、梵伶受傷生死未卜,這一連串像是預謀般的變動,肥皂劇似的情節,照理說他應該會忍不住的發笑,他應該大笑個三天以示可笑的。
受詛咒的人生啊!
他的友情、他的愛情,都是如此的遙不可及。
「少主。」鈐木正一匆匆忙忙的走過來行了禮,他眉頭緊擰的說:「尚義人和梵泰準備搭下午的飛機到東京。」
新堂修沒有抬頭,只是冷冷說:「誰讓消息走漏的?」
鈴木正一搖搖頭,左右觀察了一下,附耳對新堂修說:「龍幫繼承人尚倚風昨天遭暗殺,死了。」
新堂修身體震了震。
尚義人只有一兒一女,為什麼兩個人卻在同時間遭人暗殺?如果這都是永夜做的,目的是什麼?
難不成……
「馬上派人去接機。」新堂修站了起來,倉卒的下令,「備車,我要回主屋。」
「是。」
這只是開始,陰謀的開始……
***
聽聞女兒也遭人擄殺的消息,一向堅強的尚義人竟像剎那老了十幾歲般失去活力、生氣。
一對兒女同時死亡,頓失依靠的尚義人像個普通老人一樣,落下老淚,哀痛逾絕。
原本,他來日本的目的是希望龍幫能夠由尚倚雲繼承,將來兩人若生了兒子,再將其中一個過繼給龍幫,沒想到……
在醫院太平間看過尚倚雲的屍體,確定她死時未遭受太多痛苦,尚義人頹坐在梵伶的病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