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惡,她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呀?她一定是累壞了,還是趕快將完成的工作交出去,早一點回家睡覺吧。
迅速的整理了桌面上的報表,紅月采瓴起身走到片桐雅之面前,將報表遞給他。「副總,你要的這些報表弄好了。」
「謝謝。」撥了一下掉落眼前的頭髮,他抬起頭接過她手上的報表。
「還有什麼事嗎?」
他翻了桌面稍微紊亂的資料與報表後,搖頭道:「大概沒了。」
「那麼我可以先回家了嗎?」
「回家?」他似乎聽不懂這兩個字的意思,呆愕了一下之後這才慢慢地皺起眉頭,「你要怎麼回去?」
紅月采瓴看了手錶一眼,最後一班電車已經趕不上了,除了坐計程車之外,已經沒有其他辦法了。「坐計程車吧。」她老實回答他。
「等我一下,我送你回去。」他只沉默了一秒便道。
「不必了,我……」
「我堅持。」他平靜的打斷她命令道。「如果累的話到隔壁的房間睡一下,我再半個小時就好了。」
拒絕的話到了舌尖卻被他臉上堅決的神情給逼了回去,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有種感覺,不管她說什麼或者如何堅決,他是絕對不可能讓她一個人先回家去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知道自己早已累得沒力氣與他爭辯,遂轉身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我在這邊等你就行了。」
不管他心裡在想什麼,他並沒有將它表現出來,只道:「只要你覺得舒服就好。」接著他再度低下頭埋首文件與報表中。
她早已累得沒力氣去揣測他到底在想什麼,以臂為枕,在趴下不到一分鐘之際,已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片桐雅之在五分鐘後突然想到有事要叫她幫忙時,這才發現她早已睡得不省人事。他歎了一口氣放下工作離開座位,彎腰將她抱到隔壁房間的床上睡。
三十分鐘後,當他終於將工作告一段落,來到隔壁房間準備喚醒她送她回家之際,他卻被她在夢中突如其來的恐怖的尖叫聲嚇了一大跳,他迅速的衝到她身邊輕拍她臉頰將她搖醒。
「采瓴,醒醒,你在作惡夢,醒來。」他輕聲的喚道,將她抱在懷中直到她的戰慄不再。「你夢到了什麼?」
「電視。」她喃喃自語的說,顫抖的又向他偎近了些。
「電視?」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接著說:「還有車禍。」
因為知道她曾發生過車禍,所以片桐雅之對於她惡夢會做到車禍並不以為奇,可是電視?他實在搞不清楚電視跟惡夢怎會扯上關係,難不成這和最近頗賣座的驚悚片「七夜怪譚」有關?
他輕聲的探問:「你夢到電視怎麼了?」
「飛機失事。」她的聲音微微顫抖著。「飛機失事?!」片桐雅之忍不住驚叫出聲,下一秒卻立刻恢復冷靜,以極為克制的聲音小心翼翼的問:「然後呢?」
他的驚叫聲似乎讓她的頭腦更加清醒了些,她在沉默了一會兒後以餘悸猶存的聲音小聲的說道:「我忘了。」然後慢慢地從他懷中脫離,她抬起頭望著四周,「這是哪裡?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辦公室內的休息室。我看你趴在桌上睡著了,所以才把你抱到這裡讓你睡得舒服些。」片桐雅之微微皺起眉頭,在無聲的歎口氣後答道。他知道她說忘了是在說謊,因為她在回答他的時候顫抖得那麼厲害。到底她夢到了什麼,她不是失去了車禍前所有記憶嗎?為什麼飛機失事會出現在她夢中?他好想知道,然而他並不想勉強她,因為那或許會為她帶來很大的痛苦,畢竟她明明已經忘掉了,卻又還記得。
「來吧,我送你回家。」他起身道。
紅月采瓴迅速的看了他一眼後無聲的點頭,她以些薇顫抖的手在下床後整理著微縐的衣裙,並習慣性的摸了一下身後的辮子,發覺它早已凌亂時順勢扯下了髮帶,以手指梳了梳長及腰際的長髮。
始終看著她的片桐雅之被她無意間展露的嫵媚給震呆了,他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雙眼甚至捨不得眨一下的緊盯著她。他從來不知道她紮成辮子的頭髮有這麼長,在他記憶中,放下頭髮的她長度僅到肩膀下一點點而已,它何時已長及腰際,還將清純的她變得如此嫵媚動人?
「你的頭髮好長。」不由自主的他低語道。
「嗯。」不習慣披頭散髮,她將頭髮全梳到右前方,熟練而迅速的編起髮辮。
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的動作,他問:「有什麼意義嗎?」
「什麼?」她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不懂的望向他。
「有人說長髮為君留,也許你這一頭長髮也是為某個人所留的吧?」
「你的想像力真豐富,」呆愕了一下,她忍不住的微笑搖頭。「或許我這頭長髮真是為了某個原因才留的,但是我發誓我絕對沒有這麼浪漫,會為哪個男人留長頭髮的。」
「那麼我可以知道那個某個原因嗎?」他好奇的問。然後看到她臉上的笑容突然不見,臉色也黯沉了下來。
「我想那跟你無關吧。」她冷淡的說,「對不起,可以走了嗎?副總。」
看著她,片桐雅之慢慢的抿起嘴唇,不發一言的轉身。她到底在隱瞞些什麼呢?關於電視、飛機失事的惡夢,還有她那一頭長髮,他發誓他一定要找到答案。
踏進家門,緩緩地關上房門阻隔了堅決送她到房門口的他,紅月采瓴靠在門板慢慢的滑坐到地板上。老天,為什麼隔了這麼久之後,那個惡夢又來侵擾她?
夢中,飛機失事像電影般不斷的播報著,劇烈的痛楚撕裂著她整個人,她的身體忽然又被車子撞得七零八落,但卻抹煞不了身上原有的痛楚,好痛、好痛,卻分不清楚是心痛還是肉體上的疼痛。她掙扎、翻滾、尖叫的想擺脫那股揪心之痛,得到的結果卻永遠只有汗涔涔和淚潸潸。
今晚的惡夢她沒哭,不是因為惡夢與往常有異,而是因為早在她痛哭之前已被他喚醒,可是即使如此,她的心到現在仍然怦怦跳著,那種顫然的痛楚依然緊扣住她整個人、整顆心,讓她抑制不住的想哭。
好想哭,事實上她早已經開始掉淚,也好想有個人可以讓她傾訴恐懼與痛楚,可是除了遠在他鄉的父母之外,她找不到一個人可以傾訴的,因為來到東京至今,若要說起交情,諷刺的是她沒有半個可以傾訴的朋友,而若要說起熟識度的話,那麼片桐雅之無非是惟一人選,可是她能對他哭訴嗎?不是因為他的性格不定,而是因為即使那樣做,又能改變什麼呢?
這場反覆演出的惡夢到底還要繼續多久,它關係著她喪失的記憶嗎?為什麼連父母都說不出個所以然呢?
到底,她遺失的記憶什麼時候才尋得回來?
第八章
電話聲由遠至近的穿刺著沉重的腦袋,讓原本睡夢中的紅月采瓴不得不連滾帶爬的伸手接電話,渾沌的想著到底是誰,這麼一大早就打電話來。
「喂?」
「你還在睡?」
話筒內傳來有些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的聲音讓她呆愕了三秒,然後突然之間,她整個人由床上掉了下來,沒時間揉搓摔痛的部位,她忙不迭的抓下桌上的鬧鐘——十點半!
「我的天!」她呻吟出聲。
「是呀,我的天。」恩田含笑的聲音由話筒那邊傳來,「人家上班都已經上兩個小時了,而你到現在都還賴在床上睡覺,你是該慘叫一下的。」
「對不起,我半個小時就到,恩田先生。」紅月采瓴忙不迭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手忙腳亂的開始換衣服。
「別忙,我打這通電話給你並不是要追你來上班的。」
「我的老天,公司不會把我給炒魷魚了吧?」她的動作瞬間停頓,瞠目結舌的抱著話筒驚恐的問道。
他笑道:「別緊張,除了你自己不想做之外,沒人會動你的。」
紅月采瓴覺得這句話好像有點耳熟,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不會因為遲到或沒事先請假而被警告或開除,真是好家在。
「既然不是來通知被開除的消息,恩田先生,我可以自作多情的認為你是特地打電話叫我上班的嗎?」她鬆弛緊繃的肩膀放心的問道,一頓又問:「副總也還沒到?」
「不,他一早就來上班了。」
真是訝異,她還以為經過昨晚之後他會和她一樣睡過頭,沒想到……
「他沒說什麼?」
「有。」
「有?!」紅月采瓴憤怒的驚叫道,「他說了什麼?他敢說什麼?也不想想我會睡過頭是誰害的,我沒跟他討全勤獎金他就該偷笑了,竟然還敢說什麼!就算他是老闆也不能這樣荼毒員工,況且他還只是老闆第二代而已。半夜一點半才送我回家,我又不是女超人,」聽到恩田高低不一的笑聲,她霍然停住滔滔不絕的抱怨,有些不好意思的問:「他到底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