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看著她,上杉豐自不由自主的蹙起了心痛的眉頭,小聲對她搖頭。
「為什麼他們要這麼殘忍?為什麼他們非要趕盡殺絕不可?為什麼他們下得了手?為什麼、為什麼……」
「噓,你累了,乖乖閉上眼睛睡覺,聽話。」
盯著他,龍居靜無助的搖頭。「告訴我為什麼?爸爸死了,他死了,以後我一個人該怎麼辦?他死了,他怎麼可以丟下我一個人不管?他怎麼可以?他死了,不,他沒有死,他沒有死對不對,和田叔叔正在想辦法救他,他沒有死對不對?你告訴我呀!」
再也抑制不住的將愈來愈激動的她擁進懷中,上杉豐自有股想將害她如此痛苦的人掐死的衝動,他以無比溫柔的動作輕拍著她,不斷的輕聲安撫著她。「好了,有什麼話明天再說,你已經累了,該睡了。」在她終於稍微平靜下來後,他說著將她安置回床上,還細心的替她蓋好被子,怎知就在他替她蓋好被子伸回手時,在半空中被她緊緊捉住。
「不要走。」她眼淚撲簌簌的緊緊盯著他求道。
看著龍居靜,上杉豐自原本抽手的動作在驚見她落得更快速的眼淚中掙扎的作罷,因為床邊並沒有椅子之類的東西讓他棲身,他只能選擇坐上她的床,背靠著床頭休息。
「不要走。」
不知過了多久,她在沉睡中的囈語再度驚醒了上杉豐自,他睜開雙眼首先便是望向她,她的睡容並不安穩,這可由她臉上糾結的眉頭與微紊亂的呼吸感受到,不過令人欣慰的是她真的是睡著了。
直起腰身,他扭了扭發酸的頸子打算移身回房睡,卻突然想起依然被龍居靜緊握的手,沒有多想,他伸出另一隻自由的手去剝開她的緊握,怎知令他意想不到的不僅是她的堅持,更是她眼角間再度滾落的淚水。
不知不覺間鬆開想剝開她的手的手,他坐回了依然留有餘溫,他剛剛才離座的位子上靜靜的看著她。黑龍組組長龍居靜,她——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龍居圭介的葬禮結束後,整個黑龍組都籠罩在不安定的因子之下,人人居安思危、相互猜忌,致使黑龍組內火藥味四起。
身為外來者,事實上可以說是黑龍組的敵人,上杉豐自本該樂觀其成,來個隔岸觀虎鬥才對,然而面對這麼一群白癡,他現在卻恨不得狠狠的一人給他們一拳,看看他們會不會因此而變得稍微清醒些。當真除了鬥狠之外,他們就不能長點腦子在身上嗎?
他始終想不透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一直以來他對於結黨營私、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黑幫分子始終沒有好感,這是保守的說法,事實上他最想做的就是將這些人繩之以法,盲目追隨者處以刑罰,帶頭亂世者則最好處以極刑以度絕後患,可是他現在竟有股衝動想對他們伸出援手——
他是怎麼了?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難道和他們相處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就對他們產生了不該有的感情,變得感情用事了?但是不可能呀,他雖從未經歷過類似這次任務的事,但是以陪伴了他三十年嫉惡如仇的個性來看,他根本就不可能會有感情用事的時候,可是……
到底是什麼事影響到他了?才不過短短一個月不到,不可能會有什麼可以這樣影響他,而他卻依然懵懵懂懂的,這不是身為一位優秀的PSA該犯的錯,不該的。
黑龍組在東京,不,應該可以說在關東是首屈一指的黑道幫派,它的存在就像是在一張潔白紙巾滴上一滴墨汁一樣,黑得而且擴散得讓人無法忽視,所以它理所當然首當其衝的成為衛道之士們的眼中釘,巴不得將它除之而後快。他的想法亦同,可是自從他混進這裡來之後,他那樣的想法卻不知道為什麼愈來愈薄弱了。
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待在這裡,他所感受到的他們並不如他先前所想像般十惡不赦,對此他曾經歸納出幾點可能,一,也許是因為他們組長的意外讓他們暫時沒有心情在外頭為非作歹;二,也許是因為另外有人比他們更惡毒千百倍,例如殺害龍居圭介的兇手,因而將他們由惡名昭彰的榜首擠了下去;三,也許是因為龍居靜,以一個女人為首的黑龍組,諒它也成不了足以威脅到社會安寧的氣候。而最該死的是他竟然完全不知道自己是發了什麼神經竟會歸納出這個第三點,龍居靜是個女人難道就能改變過去黑龍組在社會上造成的傷害與問題嗎?
不該莫名其妙的對她產生心軟的,即使她是個女人,還曾在他懷中無助的抽噎哭泣也不行。看著她,上杉豐自不自覺的抿緊了原本就已緊閉的嘴唇,僵硬的挺直了背脊。
「夠了。」聽著自己的組員在底下七嘴八舌的不斷相互猜忌與攻訐對方,龍居靜終於受不了的出聲道,然而嘈雜的大聲中根本沒人聽到她斯文的叫聲,眾人依然爭吵不休。
「我說夠了!聽到沒有?」她霍然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咆哮出聲,剎那間大廳靜得連根針掉到地板上都聽得到,各分支首領皆噤若寒蟬的嚥了又嚥唾液,連呼吸都格外小心翼翼的低下了頭。
「現在你們有什麼話,一個一個說。」龍居靜環視在場眾人一圈後,雙臂交叉在胸前,好整以暇的靠向皮椅背說。
「組長,關於上代組長的死,兄弟們有許多疑問,因為知道上代組長在和田那裡醫治的人並不多,所以……」
「我說過這件事我會親自去調查,你們聽不懂嗎?」龍居靜用銳利的眼神喝止他,冷聲的開口道。
「是,可是……」
「你還想說什麼?」
「組長,有件事……有件事……」
「有什麼事就直說,不要吞吞吐吐的。」
「那屬下就直說了。組長,現在大家都知道上代組長的死因並不單純,組織裡面一定出了叛徒,才會洩漏出上代組長的所在地給白虎組的人知道,以至於害死了上代組長。所以在叛徒尚未捉到之前你要叫兄弟們不管,大家嚥不下這口氣呀!況且只要叛徒一天還待在組織裡,大伙便會人心惶惶。」
「組長,一天沒捉出叛徒,大家便一天無法心安。」
「對呀,誰知道那個狗娘養的混帳什麼時候會突然從你背後開槍,那根本就是防不勝防。」
「組長……」
「砰!」有如平地一聲雷,龍居靜拍擊在桌面上的聲音再度讓嘈雜的大廳恢復先前的肅靜,她瞪向在場的眾人,冷不防的開口問:「你們以為叛徒的下一個目標會是誰?」
眾人被這麼突然一問,頓時目瞪口呆的答不出話來。
是呀,叛徒的下一個目標會是誰?成功的除去上任組長龍居圭介之後,他的下一個目標不可能會轉向一個名不見經傳,在黑龍組裡面掃廁所的阿婆,或者是修剪庭院樹木的阿伯吧?叛徒的下一個目標不用想,理所當然是坐在首位上的組長龍居靜。
迎視眾人錯愕的眼光,龍居靜嘴角微揚的冷然一笑,隨即將背脊輕鬆的靠回椅背上,不疾不徐的開口說:「我在這裡等著,有本事的話就放馬過來吧。」
第五章
「啪、啪、啪……」
聽著身後像是故意發出來引人注意的腳步聲,龍居靜皺了皺眉,不明白身後的保鏢老大到底是在發什麼火,不過自顧不暇的她現在根本就沒多餘的精力去管他,只有將那些腳步聲當成耳邊風,繼續拆解腦中紊亂的思緒。
她一直在想所謂擒賊先擒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兩句話,她是不是應該混進白虎組內,從中追查幫中的叛徒比較好,畢竟當初揭穿結城光正那個叛徒之後,她就是因為未想過還有其他叛徒,以至於造成今生最大的悔恨,而這回她是說什麼也不會再重蹈覆轍了,所以要永絕後患就必須斬草除根才行,而要斬草除根首先必須要找到那個根才行,至於那個根當然就必須從白虎組找起了。
其實想混進白虎組並不難,因為那個光頭組長好女色的名聲早已遠近馳名了,所以只要她願意扮女裝,相信要那光頭引狼入室並不難,只不過問題是她該如何瞞過她身後這個人?要逃出他的保護範圍,她想,也許就是她整個計劃中最艱難的那一部分吧。
沉思著走進自己的房間,她習慣性的轉身關房門,卻被一股突來的力量往房內推了一下,顛躓的站穩腳步,她瞪著站在她房內已將房門關上的上杉豐自。
「你幹什麼?」她冷聲問。
上杉豐自冷冷的瞪著她,不置一言。
「你到底想幹什麼?」他的樣子讓她感到不安。
「你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上杉豐自在瞪著她沉默多時後問。
「什麼話?」
「你真打算用自己當誘餌來誘捕組織中的叛徒?」他緊緊的盯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