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衣子隱約瞥見一眼,照片中的女孩稚氣可人,明眸皓齒,淺淺的酒窩有甜甜的笑意,眉宇間卻又有股淡漠的傲然之氣,相當有味道的一個女孩子。
這就是小湄嗎?他過往已逝的戀人。殷邪從容的收回皮夾,繼續餵食他懷中人兒的動作,平靜無波的面孔看不到情緒。
「砂衣子,晚上到家裡去,我親自做菜給你吃,好嗎?」殷邪溫存詢問的語氣片刻已繚繞在她耳畔,適才的剛強壓迫乍然消失。
所謂的「家裡」,指的是那座皇宮,那是他們獨享幽靜的天地。
「明天有會話考試,你忘了?」砂衣子反客為主,把吐司送進他口中。
「那不重要。」他笑得頗富玄機,「更何況寓教於樂,我可以一邊與你切磋課業,一邊吃你,何樂而不為呢?」
他的眼神像是已將她擒入口中,生吞活剝的銳鷹!
***夕陽金光中踩著緩步走向她的目標,殷柔堆起溫婉的笑容,縱使校內學生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她的到來仍然頻引注目。
「砂衣子,在等我哥嗎?」殷柔優雅的走向站在中庭走廊觀看佈告欄的修長女孩,明眸大眼迸激出強烈的恨意,嫉妒那女孩渾然天成的卓絕氣勢。
她已經調查過了,不過是個日本黑道之女罷了,籐真砂衣子憑哪一點神氣?又憑那一點擄獲她哥哥的心?
砂衣子從容轉身面對殷柔,勾勒出一抹笑容,金光映在她極深的輪廓上,造成驚人美感,「如果你要找你哥的話,他五分鐘後會來。」
「哦!」輕哼一聲,殷柔挑釁的打量著與自己面對面的女孩,極恨、極恨籐真砂衣子對她哥哥的行蹤瞭若指掌,那本是屬於她的專利,如今卻叫籐真砂衣子給硬奪了去。
「你有急事嗎?如果有的話,我可以上去幫你找殷邪。」砂衣子當然知道殷柔此來的目的是她,但是殷柔這樣陰惻惻又詭異的看著她不發一語,活像電影裡頭演的情節,隨時會掏出把刀來砍她洩恨似的。
同樣身為女孩子,她很可以理解那種恨意,但是殷柔忘了,事實上殷邪是一個旁人左右不了的人,是一個即使沒有外人的介入,也不可能會選擇跟自己妹妹在一起的人。
「奇怪,你怎麼還敢待在我哥身邊?」輕揚起眉,殷柔終於比較正式的開口了,「難道你不懂得知難而退嗎?」
殷柔不相信砂衣子對六月十九日她哥失蹤的那一整天會沒有反應,尤其在自己對她講了那麼多煽動的話之後,他們彌堅的感情,多少遭到了點摧毀吧?
「我不想退。」砂衣子笑了笑,而且也無路可退,她喜歡殷邪,過去來不及喜歡,現在喜歡,未來也將一直喜歡下去,喜歡的程度會日漸加溫,變為愛,變為相持一生,所以她不想退,也不要退。
「即使我哥心中另外有人也可以嗎?」詢問的嗓音幾乎是尖銳的,殷柔直勾勾的、挑戰似的看著砂衣子,情緒難以自控。
砂衣子淡淡一笑,「死者已逝,來者可追,我欣賞他的念舊。」
即使曾一度介意過,現在也都釋懷了,當她弄清楚自己是真的想與殷邪在一起時,一切關於他的風風雨雨與過往,她已有包容的打算,也具備了接受的雅量。
他們還年輕,不需要彼此給予太多束縛和追究,那只會讓兩個人想逃罷了,年少的戀情該是美好的,她要好好把握住這份美好。
「你會後悔你講過這樣的話!」
殷柔摞下狠話,盈滿恨意的走了,她要籐真砂衣子知道,不是光她單方面不退縮就可以,看著吧,她將用所有的力量來打擊籐真砂衣子的感情,她要籐真砂衣子知道什麼叫輸不起!
殷柔的背影消失後,書包裡的行動電話驀然響起。
「砂衣子。」籐真武龍的低嗓傳來。
「父親!」驚喜取代了殷柔台來的低氣壓,笑意乍現臉龐,她父親還是那麼嚴肅,即使多月不見,也不肯稍在話筒彼方洩漏一絲關愛之意。
籐真武龍輕咳了一聲,似乎有話要說。
她微微一笑問道:「父親想說什麼?」她太瞭解父親的性格了,對於他自認為身為男人不便啟口的事,他向來會以清喉嚨做為開場白。
「嗯。」沉吟了會,籐真武龍嚴峻的說:「介吾告訴我,你談戀愛了,對方是外交官世家,一個姓殷的孩子。」
她笑了,這個森高介吾,看來他自己已經把殷邪調查得差不多,不需要自己多加補述。
「是有這樣的一個人沒錯。」她愉快的說,「他姓殷,殷邪,很優秀的一個男孩子。」
「砂衣子,你會連累他。」籐真武龍語重心長的說。
他並非一個頑固的父親,他也有過青春,有過戀愛,可以體會女兒的感受,但現在不是戀愛的時機,對於砂衣子和那個男孩來說都不是,這太冒險了,而他不能冒失去惟一女兒的風險。
她驀然一驚,「這怎麼說?父親查到了些什麼嗎?」她會連累殷邪?莫非和那群詭異又不見首尾的神秘人有關?
「砂衣子,那群人要的是你。」在女兒面前毋需隱瞞,籐真武龍說得明白,「介吾查到,有人為了某樣我們尚不明白的事情,因此不擇手段的要得到你,若你跟那姓殷的孩子在一起,他將變成首當其衝的炮灰,他會為你而犧牲。」
「要我?為什麼是我?」砂衣子眉端攏蹙,胸腔劇烈的起伏著,這種敵暗我明的情況對她太不利了。
然而她不明白的是,那夥人為何偏偏挑中她?她曾得罪了什麼人而不自知嗎?這是個待解的謎。
「砂衣子,稍安勿躁,這裡一切有我。」籐真武龍堅定的說,「你現在所要做的就是離開殷邪,別讓神秘人對他造成傷害,懂嗎?」說到最後一句,他的聲音已帶著強烈命令的意味。
他已調查過了,殷家在台灣及法國兩處的政經界都具有強大的影響力,他不希望籐真家族間接在台掀起風波,所以讓砂衣子放棄殷邪是誓在必行的一環。
「我明白了,我知道該怎麼做。」
收線之後,她帶著十分複雜的情緒往樓上走,她突然好想快點見到殷邪,即使只是一個眼神的交流也好,那都會讓自己好過一些。
是因為即將到來的分離而令她不安嗎?還沒開口對殷邪說分手,她卻覺得自己已經傷了他,同時也傷了自己。
「籐真砂衣子!你怎麼了?」從樓上彎下來的戴頤眼尖的發現她微不對勁的臉色,順手攫住她手腕。
「我沒事。」砂衣子想抽回自己手腕,戴頤卻硬不放手,她抬眼看他,不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
「你好像生病了,要不要我陪你去保健室?」戴頤關心的問,眼睛一直盯著她蒼白但美麗的臉孔,她是怎麼了?很少看到她如此失措。
「謝謝戴同學的好意,砂衣子暫時有我陪就夠了。」隨主導性極強的聲音而來,戴頤的手被格開了,砂衣子感覺自己瞬間落人一副結實的胸膛中,這是她所熟悉的氣息,她的殷邪,她忍不住將面孔深埋在其中。
殷邪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來的,三個人就這樣卡在樓梯中間。
「既然殷同學來了,那我先走了。」戴頤笑了笑,也不強求,隨即很瀟灑的下樓走人。
「他走了。」殷邪露出慣有笑容捧起懷裡的臉蛋,一看之下,他雙眉具揚,「戴頤欺負你了嗎?」他看的出來砂衣子很不對勁,十分不對勁。
「吻我。」沒有回答,砂衣子有絲顫抖的抬高下巴,迎視他不解的眼光,「請你吻我,邪……」率直的要求,纖手環住他削瘦的腰身,她難捨這熟悉的體溫。
盯看了她半晌之後,殷邪忽然笑了,「好,吻你,都聽你的。」
在他覆上了她紅唇之後,她立即反應起他來,狂吻一發難以制止,就著夕陽餘暉,濃情無法消褪,反而愈加鮮明起來。
第八章
砂衣子對殷邪的疏遠已經有目共睹,她刻意迴避他,早到早退,不再給自己和他親近的機會,即使在教室非迎面相遇不可,她也神態自若的與他點頭招呼,然後擦肩而過,再各自回座位。
眼神的接觸是最可怕的,往往能流露出一個人心中真正所思、所想,因此她要自己在不得不看到殷邪之時把眼光落在他額心虛,不看他的眼睛,她就不會蔓延太多想念,不會有投身於他懷中的衝動。
幸而就快畢業了,兩個禮拜而已,這並不太難熬,時間總會過去,人總會被另一個人慢慢遺忘,而……砂衣子說不出她有多珍惜這十四天呵!
是的,珍惜。
她誠實面對自己的心,坦言能在周圍看到殷邪並不痛苦,雖不能與他說說話,不能碰觸他,但感受他在身邊會令自己安定而從容,即使就此分開,即使再不能相會,殷邪永遠是她生命裡最重要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