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本無從選擇,這是我打一出生便注定好的路。」他有種感覺,他正在失去她。
而他不想失去她,不管付出任何代價,他要擁有全部的她。
她的人,她的心、她的靈魂,他一樣也不放過。
擁有教師資格的上官青青忍不住說起教。「沒有什麼注定好的路,人的一生掌控在自己手中,為什麼歐陽逆天敢而你不敢,因為你缺乏他為愛努力的勇氣,或者是你根本就放不下權利慾望?」
他震住了。
像是閃電劈中身體而動彈不得,一幕幕的前塵往事湧了上來,他不願接受她一針見血的指控,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要和任何人比較。
這一刻他真恨那個死去的人,那個曾在他生命中佔了很大位置的男人,那只差他三分鐘出生的孿生弟弟。
逆天會做的事他從不做,而他常做的事逆天嗤之以鼻,不時取笑他是歐陽家的牛,拖著笨重的犁犁過一畝一畝的田,可是收成的卻是別人,他只負責替人家守成。
一模一樣的長相卻有迥異的個性,他沉穩,逆天輕佻,他重時守諾,逆天我行我素從不管別人的喜好,他一板一眼,而逆天放蕩不羈。
他們一個是黑夜,一個是白天,熟悉兩人的人很容易就能分辨出誰是誰,鮮少搞混。
在以前,他不覺得多出一個自己有何不好,鏡裡鏡外都是一張瞼,何必再要求靈魂要相同。
他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出現一個人這樣全盤否定他為家族所做的犧牲,認為他不過沽名釣譽,為利為權才捨不得放棄今日的地位:
而且對他來說,權利本就是他生活的重心,她有何資格指責活在權力中心的人太看重權與利,這是她所知道的生活模式,也沒想過要更改。
現在她出現了。
一個不似人間女子的出塵仙子投影在他心湖,她給了他當頭棒喝,指出他天性中缺少對愛情的執著,不夠果決地決定自己的方向。
他能如狂狷不群的逆天一般放棄家族嗎?只為這個奇特的女子。
他想他做不到,長期禁錮他的責任感與榮譽心讓他無法自己,一個歐陽逆天已經將這個家鬧得天翻地覆,他不能淪為第二個,毀滅祖先奠下的基業。
「呃!你還好吧?我是不是把話說重了,我真的不想把大家的關係弄得很僵,怎麼說都算是親戚……」酷和歐陽家的血脈相連是無法抹煞。
嚴如寒冬的雙眸緊盯著她,冷列的神情令她不寒而慄,不自覺的吞了口口水退了一步。
「你覺得我不如逆天?」他比他優秀,比他受重視,沒理由會輸他。
「這……不太清楚……」沒見過的人哪能放在同一個天平。
「為什麼不清楚,你們不是相愛得不肯放棄彼此,難道你不愛他?」他的語氣嚴厲而帶著斥責,不接受她的語焉不詳。
是與不是只是一道非常簡單的是非題,但對他而言卻是一種煎熬,不管是哪種答案都傷人。
我是不愛他呀!昭容才是他的最愛。「我只能回答你,孩子的母親深愛孩子的父親,這是永遠不變的事。」
而孩子的父母不是她和他。
「你愛他,你……」永遠不變嗎?
冷笑的歐陽閻天看不出受了任何打擊,但是他的表情陰沉得可怕,彷彿有人朝他胸口刺入倒勾的雙刀,狠狠的拖出一顆血淋淋的心。
沒人瞧見他引以為傲的自信被擊倒,七零八落地散成失去光芒的灰石,黯然無光的躺在陰暗角落悲鳴,為他無法改變的命運寫下血的一頁。
「不,我不愛他……」啊!瞧她說了什麼鬼話,她怎能看他有點可憐就說出實話,要不得的同情心真要收斂。
上官青青的懊惱點燃他的希望,沉鬱的眼染上異彩。
「你不愛他?」
「呃,這個……我……他……我們……」真要命,她根本不是說謊的料。
就在地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的情形下,另一聲尖叫再度響起,解了這燃眉之急。
她不假思索的想到:酷又做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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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惡魔般的小孩揚起得意笑容,兩手擦腰的仰看一群被整得七葷八素的大人,笑聲輕脆得像個天使,可是每個人都想掐死她。
有誰會把蟑螂腳當茶葉泡,拿它的蟲汁當酸乳酪和麵粉和蛋準備放進烤箱烤,而且黑醜的長鬚還鋪在金黃果醬上當擺飾,要大家不用客氣盡情享用。
更可怕的是十幾隻帶血的鼠腳全綁上紅絲帶,其中一隻還夾著一片鼠尾車的葉子吊在廚房正中央的燈架下,搖搖晃晃似要掉下來非常噁心,瞧見此一光景的下人全跑到屋外去吐。
這還不打緊,都扶牆吐得胃袋都快翻了,突然一陣冰塊雨從天而降,打在額上、身上宛如亂石齊下的感覺痛不堪言,一陣抱頭鼠竄又回到屋中。
再來是不知哪來的洪水氾濫,離開下到十五分鐘,整個大廳居然水淹足踝,幾件輕的傢俱已然浮在水面上隨波飄蕩。
來不及踩煞車的傭人是一籮筐地擁進,前仆後繼地擠成一團跌入水中,噗通聲和尖叫聲並起,好不熱鬧。
其中有一對面容嚴肅的老夫妻驟然睜大眼,難以理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濺得一身濕的考慮要不要後退,感覺似乎選錯了時機回家。
大夥正狼狽的時候,一陣清亮的笑聲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全不約而同的看向草地上放肆大笑的孩子,為其輕慢的神情一愕。
恍惚問,老夫妻眼前出現某種幻覺,時間倒退了二十五年,令夫妻倆頭疼的稚子又重生了,不減淘氣的捉弄所有人,非讓人神經衰弱不可。
他們的小兒子回來了嗎?
那神情,那張狂,那不可一世的調皮,無一不像的宛如他復活人世,站在面前向他們宣告他是擊不垮的,無人能左右他的一切。
「天哪!是……是他……」是喜悅,也是戰慄,讓福態的雍容夫人兩相矛盾,生怕這是可怕的詛咒。
另一道略顯蒼老的哽音則不斷低喃。「不會是他,不會是他……他都死了七年,不會是他……不會是他……」
但他的心裡希望是兒子再生,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一生難忘。
可他明白不是,他若活著都三十好幾了,不可能是個六、七歲大的孩子。
只是實在太像了,簡直是縮小版的他,那個讓人又愛又恨不知拿他如何是好的惡魔,痛心他的不長進卻無法狠下心割捨去骨肉之情。
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好壞都是心頭肉,誰願他走上絕路。
「厚!你們千萬不要進去,裡面鬧水災非常危險,除非你們穿了救生衣。」嘻嘻,多有趣呀!符合魔女入學資格吧!
跳呀跳,小心底下有水,魚兒來了。
可惜她太小不認識路,不然可以買幾條魚來放生,一定更好玩。
尤其是電鰻。
嘶!觸電。
「小……小弟弟,你住在附近嗎?」近看只有五、六分相似,但那眼神根本是兒子的翻版。
非常傳神。
「是也不是,我暫時住在這裡。」皇甫酷指著淹大水的房子,看來不太高興。
討厭啦!為什麼每個大人都瞎了眼,看不出她是女生,頭髮短了點也很可愛呀!雖然她常常弄得髒兮兮的像個野孩子,但媽咪說過她一定會變成大美女。
不過她有點不太相信啦!在美麗的媽和姨之間,她最多保持不在醜小鴨的行列,她沒有媽的靈秀,二姨的嬌媚,以及三姨的氣質。
她可以努力加餐飯,把自己養得頭好壯壯,以後當個不以美貌取勝的個性美女,專門扁……教訓可惡的臭男生。
譬如那個住在屋子裡的老男人,從今天晚上起他會開始作惡夢,因為……嘻嘻,她把老鼠的心臟熬成湯灑在他床底下。
「暫時?」他是誰家的孩子,為什麼那麼像他們死去的小兒子?
「對呀!我跟我媽咪是來探親的,等看完爺爺奶奶我們就要回台灣了。」她想念二姨和三姨,還有聒噪、欺世、盜名。
沒有呱嗚、汪汪和喵喵的聲音真的很無聊,愛打哈欠的貓咪和膽小的狗不知有沒有想她。
「探親?!」
「爺爺奶奶?」
兩夫妻若有所思的對望一眼,想起大兒子曾提過要到台灣帶回孩子,莫非是眼前的娃兒?
「英國真的不怎麼好玩耶!你們也是來玩的嗎?」一看到黃皮膚黑眼珠的東方人,皇甫酷顯得特別親切。
「不,我們也住在這裡。」沒有明顯激動的情緒,歐陽炎僅是抬起手輕撫她的頭。
這對他來說已是跨出極大的一步,他很少對親人表現出形諸於外的情感。
「你們也住在這裡?」她馬上流露出同情的眼光。「你們好可憐哦!和暴君一樣的恐龍住在一起。」
幸好她們下個月就可以回去了,不用忍受大壞蛋的壞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