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正午剛過,花府的後門處,微風一陣吹拂,花樹沙沙作響,一名英挺俊帥的少年躍上白馬,他腰際繫著佩劍,正瀟灑的準備離去。
但是,一隻不識相的小手卻緊緊扯著他的衣擺不放,叫他動彈不得。
「幹什麼啊,姐?」
花勁磊看著自己的姐姐,露出不耐煩的神色。
「帶我一起去。」弄晚仰著臉,笑容可掬的看著馬上英偉的胞弟。
「拜託!」花勁磊嘴角微揚。「你又不是不知道,爹已經下令了,禁止你在出嫁前再踏出花家半步,誰要是敢放你出門,誰就視同共犯。」
弄晚盈盈一笑,胸有成竹的說:「所以我才要請你帶我一起出去啊。」
花勁磊皺起劍眉。「這是什麼奇怪的道理?」
不是他要說,他這個姐姐也太愛玩了一點。
以前就算了,現在都婚配了還不認份,拚命想在出嫁前再找出什麼新鮮事來玩一玩,一點即將要為人妻子的樣子都沒有,難怪他爹提心吊膽,認為把女兒鎖在家裡最安全。
他未來的姐夫是第一護城將軍,過去的豐功偉業多的嚇死人,他們有現在安居樂業的生活可以說全都是他的汗馬功勞,面對這樣一位顯赫的女婿,他爹說什麼也不能讓女兒再像過去那般自由放浪了。
所以,他怎麼可能笨的當那個把他姐姐帶出門的罪人?這有可能會連累他也被一併禁足,他才不幹哩。
「一點都不奇怪。」弄晚微笑。「恕我卑鄙,要是磊弟你不帶我出去,我就把你開賽馬場之事告訴爹爹。」
「你怎麼可以這麼做?!」花勁磊忍不住咆哮。
他在某年某月某一天,倒霉的讓他姐姐知曉了他與兩名志同道合好友合開賽馬場之事,不料此事就此變成他受要脅的把柄,真是氣人!
「反正我就是要出去。」弄晚執意扯著花勁磊的衣擺不鬆手,語氣很堅定。
她知道現在花府上上下下草木皆兵,在她爹的三令五申之下,膽敢違令帶她出府的就只有她的寶貝弟弟了。
「你到底出府去想幹什麼?」花勁磊頭疼地問。
從小到大他都沒感覺弄晚是他的姐姐,常愛溜躂出府又不安於室的弄晚常讓她身邊每個人都提心吊膽,現在也不例外,被她堵到,總覺得心裡毛毛的。
「你說呢?」弄晚笑盈盈地反問。
花勁磊無奈的皺著眉頭,撇撇唇。
知姐莫若弟。
他當然知道弄晚拚死命想出府是為什麼,還不是為了玩。
即將成為將軍夫人的她,往後注定將過著平淡又枯燥的保守日子,現在不玩更待何時?
換言之,她現在是在做垂死的掙扎。
「上來吧。」他終於認命了。
弄晚大喜過望。「謝磊弟!」
她連忙利落的翻上馬背,迎著夏末微涼的清風,馬蹄踏踏,她心滿意足的瞇起眼,讓清風拂上面頰。
「你玩夠了吧?」
花勁磊皺著眉心,瞪視著對場中大聲吆喝叫好的弄晚,感到自己又做了件蠢事。
他真後悔帶她出來。
原以為出府後就可以分道揚鑣,沒想到弄晚死不肯下馬,一路跟著他來到他與好友開設的馬場。
這就算了,她除了下賭注之外,竟還大剌剌的在這裡幫她下注的馬匹加油吶喊,這成何體統?
她也不想想她身旁全都是男人,這些男人三教九流,販夫走卒、市井小民、流氓賭徒都有,要是他們的爹在這裡,不氣瘋了才怪。
「勁磊,令姐真是活潑啊,你就別阻止她了,讓她玩得盡興點。」管宣棠微笑說著風涼話。
他也是賽馬場主人之一,文質彬彬的外型,很難讓人聯想他會是京城最大賭場的小老闆。
花勁磊撇撇唇,「她是人來瘋。」
駱無峻挑挑眉,「不是聽說她快嫁入了嗎?怎麼還可以這樣拋頭露臉?」
他同樣也是賽馬場的主人,渾身寒氣迫人,不愛交際應酬的他,是駱家鏢局的少主人。
「這就是她性格的地方。」
花勁磊嘲諷地回答了駱無峻,看著場中的馬匹越過終點線,很慶幸比賽終於結束了。
「哇哦!我贏了!我贏了!」
弄晚跟著身旁一堆不認識的男人一起叫好、擊掌,為自己的好運氣喝采。
花勁磊再也看不下去了,他拖起得意忘形的弄晚。「好了,我們該回家了。」
再不把她帶回家,她恐怕會跟那些贏錢的男人一起去喝酒慶祝,把臂同歡。
「不急。」弄晚伸手拉住管宣棠。「宣棠,我想到你的賭場裡去賭兩把,可以嗎?」
管宣棠微微一笑。「歡迎之至。」
「你夠了吧!」花勁磊忍無可忍的瞪著她。
弄晚立即用以哀兵姿態。
「磊弟,最後一次了,讓我在成親前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好嗎?」她仰著精緻美麗的臉蛋,楚楚可憐地問。
花勁磊皺著眉頭。
他實在不能苟同到賭場裡去賭一把能叫什麼美好的回憶。
可是,拒絕這樣一張哀求的面孔又好像很殘忍。
「答應她吧,我會看著她,不讓她賭太大的。」管宣棠連帶保證。
「好吧。」他勉強答應,還不忘附註。「只能睹一把……」
弄晚愉快的綻開笑容。「謝磊弟!」
馬場的另一頭,一男一女嚴肅的站在觀眾席中,男的緊蹙著濃眉,女的則一臉的不以為然。
「霍大哥,你當真要娶她?」李碧紗心痛的問。
她已經心儀霍東潛多年,原想找個適當時間要她爹向霍東潛提及這門親事,不料半路居然殺出皇上這個程咬金來,不由分說就將那個姓花的女子許配給了霍東潛。
多年愛戀轉成空,叫她怎不氣急攻心、憂憤難消?
何況今天又讓她瞧了這麼不堪入目的畫面,她替自己感到不平,也替霍東潛感到委屈。
一個即將嫁做人婦的女子不好好待在閨中準備花嫁,居然跑來這裡與眾多男子廝混撒野,分明一點都不把她未來的夫君放在眼裡。
這樣的女子怎麼能娶!
「這是皇上的旨意。」
霍東潛危險地瞇起眼睛,瞪著另一頭和幾名年輕男子談笑風生的未婚妻。
他真的不可以小看現在的女子。
是他待在邊疆太久了嗎?女子居然變得如此大膽開放。
這個花弄晚,非但那日在酒樓被他撞見與三王爺拉拉扯扯,現在又公然在賽馬場上和男人們賽馬吆喝,而且現在看來正準備和那些年輕男子一同離去。
花府都沒有長輩可以管教她了嗎?
他這未過門的妻子,看來野的很,難馴的很哪!
李碧紗輕聲獻計道:「霍大哥,其實以你和皇上的交情,你大可以請皇上收回成命,反正你們只是訂親而已,還沒有正式嫁娶……」
霍東潛沒有回答她,鐵鑿般剛毅的面孔沉凝著。
不知道怎麼搞的,他雖然對花弄晚的行為不悅,但卻升起一股想征服她的念頭。
或許是骨子裡本來就剛倔,也或許是長年征戰使然,他是不服輸的,他不信他霍東潛的妻子不能溫婉良馴!
「君無戲言,皇上不可能收回成命。」他終於回答了李碧紗,但語氣淡淡的。
李碧紗猶不死心,「你不試看看怎麼知道?你可以把你今天親眼所見的種種稟明皇上,像這樣毫無婦德的女子怎配嫁人將軍府呢?」
真正適合當將軍夫人的是她李碧紗呀!
她爹是霍東潛麾下的第一謀士,才高八斗,在戰場上屢獻奇謀,為霍家軍爭光不少。
她是良將之後,又有一身好武藝,更別說她在邊疆陪著他度過多少晨昏了,兩人共同分享勝利的片刻比什麼都刻骨銘心。
這樣的她,說什麼都比空有一張美麗面孔的花弄晚好太多了。
可是這樁婚事是皇上親自指婚的,形勢比人差的她又能做些什麼來挽回呢?
「不要再說了,我們走吧。」
他未來的妻子縱有再多不是,他可不想聽到一個外人來批評她。
至於管教她的工作,日後他自會擔起,絕不會容許她像匹脫韁野馬一般,絕不!
一名纖細窈窕的妙齡女子匆匆穿過長街,她熟稔的彎進一條小巷弄之後,索性提起裙角奔向巷弄裡的一戶人家。
她在門板上拍了兩下,不等回應又心急地追加了兩下。
不一會兒,門嘎地一聲開了,微胖的中年男人看見來人,露出一個笑容。
「原來是二小姐。」
縱然已經夕陽時分,晚風沁涼了,身材胖碩的他仍是一頭汗,拿著一條毛巾猛擦拭。
「朱老闆,這次您帶回什麼稀奇寶貝了!」
弄晚跟著朱老闆入屋,也不計較屋裡灰塵滿,一任衣裙沾染塵埃,黑亮的眼瞳興濃地在不大的廳堂內溜了一圈。
朱老闆是京城最大的古董商,他生意做的大,走南北雜貨,也批絲綢綾布來賣,他經常大江南北的走,所以手中握有不少珍品。
他為人非常低調,也非常念舊,所以一直沒有離開他發跡前的舊宅,要找他也得有門路才行。
「就這隻小玉戒,特別為二小姐你留的,你看看喜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