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她先背棄了他,那又如何?她只不過是一時迷失了,是那個拉丁男人的花言巧語騙了她,現在她不是回到他身邊來了嗎?男人會犯錯,女人也會,這有何不可?他何必還執迷不悟,硬要跟她計較那段出軌?
「別跟我賭氣了,楚克。」朱丹丹盡量壓抑脾氣,她煩躁的說,「我不想讓不相干的人擾亂我們的情緒,我們還是快談談宴客的事,名單我都擬好了,我爸媽這次一定要來參加我的婚禮……」
「丹丹,你永遠是那麼自私。」楚克打斷她的話,他直視著她的眼,「知不知道當時在醫院是誰輸了許多血救活你?」
她直直的瞪著楚克,「不會是她!」
他萬分惋惜的微笑,「當然是向雅。」
「我不想聽你說這些,」朱丹丹呻吟。她當然記得是石向雅死命將她送到醫院的,只是她不願意去想她欠石向雅一份思情,她的血液中流著石向雅的血,她不要去承認心底那份心虛!
「我會到台灣找她,希望我回來的時候,你已經離開了。」語畢,他轉身要走。
「楚克!」她不甘心的瞪著楚克的背影。她從未見楚克發這麼大的脾氣,他對女人向來是極好、極友善的,即使重逢之時,他也沒對她當年的不告而背叛作任何表示,甚至沒有提她那時帶走他的大筆金錢。但是現在,他卻為了石向雅而要趕她走!難道自己在他心目中其的沒有任何地位了嗎?
不行,她不容他們雙宿雙棲,她必須阻止他們,她得不到的也絕不讓別人得到!
百葉窗外是典型台灣午後的雷陣雨,雨勢不大,但足夠讓人淋得變成落湯雞,這種雨通常很容易影響人的心情,尤其是那些原本就不怎麼開心的人,看到雨一來,心情也會跟著低落,「藍天旅行社」此時就坐著一個這樣的人。
雖然人坐在辦公室裡,向雅的心卻明顯的不在,她安靜的坐在自己的位於裡,左手撐著下巴,右手持著筆,長睫毛連閃都不閃一下。
她的思緒離開了她的軀體,飄洋過海去到那個擁有多風貌的國家。
墨西哥位於拉丁美洲,比台灣時間晚十四個小時,那麼說來,那邊現在是凌晨五點了。凌晨五點,這個時間楚克應該還在睡覺,朱丹丹在他臂彎裡嗎?
向雅在心中輕輕點了一下頭,在吧!她都回來一個禮拜了,他們也結了婚才對,想必古城是一片熱鬧景象……
倏的,一杯熱騰騰的咖啡筆直的降落在她的桌面,一個歎息的聲音跟著響起:「向雅,你對著那份旅客名呆,已經整整發呆了四十分鐘。」
陶小君搖頭不已的看著她的五專死黨,在讀專科時,她和向雅在同一間寢室睡了五年,她睡下鋪,向雅睡上鋪,她從來沒看向雅這麼憂鬱過。
她所熟悉的向雅不是這樣的。向雅應該是精力充沛、活力十足、熱愛工作、永孜不倦,向雅對環遊世界有著無可救藥的不可自拔!
每回帶團回來,向雅總能一個人嘰嘰呱呱的講上一個禮拜,從當地的風俗到團員發生的糗事,都是她描述的目標。
然而這次卻失常了,從墨西哥回來後,大伙非但沒聽她對墨西哥提過隻字片語,墨西哥反倒成了她的地雷,只要誰不小心一提到,她馬上就會從椅子裡驚跳起來,反應十分過度。
隨著咖啡杯落在桌面,向雅猛然回神,咖啡香喚回她游離的神志,她感激的看了陶小君這個好姊妹一眼,
「謝謝。」
負責訂機票的伊慧一邊以筆敲桌面,一邊笑嘻嘻的說:「向雅,我覺得你從墨西哥回來以後就怪怪的,是不是被拉丁美洲的巫師下蠱啦?」
向雅差點吞不下喉裡的那口咖啡,確實她是被下了蠱,只不過不是巫師,是個專賣軍火的軍火大王。
她心虛的笑了笑,「我……我只是身體不太舒服,大概是水土不服吧。」她必須編造個理由,否則她這班同事都是毒舌一派,她不被她們的舌頭淹沒才怪。
「怪了,向推,你又不是第一次去墨西哥,上回怎麼沒聽說你水土不服,難道墨西哥的士全換過啦,」跑業務的祖頤存心跟她抬槓。
大伙全笑了,向雅也笑了,不過笑容中卻有一絲苦澀,陶小君悄悄的遞了張紙條給她,上面寫著——下班攸「咖啡廚房」見。
「咖啡廚房」是位於她們公司大樓附近的簡餐坊,也是向雅和陶小君子常最喜歡窩著不走的地方。
看著紙條,向雅一陣無奈,心想完了,小君一定是再也看不過去,準備對她來個大審判。
她知道自己從墨西哥回來之後很反常,可是那應該不是什麼大罪吧?再說,她也情緒高亢了二十二年,偶爾低落,平衡一下也無可厚非呀,大家不必把她的安靜當成風雨飄搖前的預兆吧。
難道石向雅就不能是名溫柔女子嗎?唉,想想的確不能,如果她突然柔順起來,這可能會嚇響一千人,包括那個從小就叫她「彈簧」的哥哥,因為她成天跳個不停,還有曾經一度擔心她會是過動兒的媽媽。
石向雅,振作起來!明天就恢復朝氣,則再讓大伙替你擔心了。她暗自在心中堅決明確的告訴自己。
儘管在內心發誓發個不停,但她還是逃不過要被陶小君逼供的噩運,下班後背起小背包,向雅萬分不情願的晃到了咖啡廚房。
「咦?向雅,你回來啦!」美麗的咖啡廚房老闆娘一見到她,立即笑嘻嘻的過來招呼。
「是啊。」向雅沒力的挑了個位子坐下,她拿起桌上的小MENU左翻右翻,希望能逃避「帶團回來」這個話題。
說穿了,這位老闆娘也是她的忠實聽眾之一,每回她帶團回來,總會順道帶些小紀念擺在老闆娘店裡的陳列架上,而老闆娘也總會奉上一大壺免費咖啡,跟著她坐下來,開始津津有味的聽她講述遊歷。
然而從前那些樂趣,現在就變成了大痛苦,她實在沒有心情在老闆娘的面前複述一遍墨西哥的種種,那段日子對她來說,已分不清楚是甜蜜、苦澀,是歡喜,還是落寞了。
玻璃門推開的聲音解救了她,陶小君一陣風似的旅進來。臉頰還紅撲撲的。
「老闆娘,曼特寧,謝謝!」陶小君輕快的吩咐,她很快的在向雅對面坐下來直盯著向雅看,一臉的精靈,「說吧!你瞞不過我的。」
向雅很瞭解陶小君那套「坦白從寬」的標準,都那麼多年的朋友了,她也沒必要對好友隱瞞些什麼。於是她說了,把她此次墨西哥之行所發生的事都告訴了陶小君,當然也包括了令她回台灣後還魂牽夢素的楚克。
陶小君喝著熱咖啡,一雙眼睛在向雅臉上轉來轉去,「你是說,你愛上了這個叫楚克的男人,而他已經跟別人結婚了。」
向雅攪拌著咖啡,低垂下睫毛,「可能已經結婚了,我不清楚。」心想,在古城舉行的婚禮一定很盛大!
「結婚了……」陶小君點點頭,下了個結論,「也就是有婦之夫。」
有婦之夫?向雅睜大了眼睛瞪著她的好友看。老天,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與楚克、朱丹丹之間會出現那聳動的詞彙。「我……我想應該可以這麼解釋吧。」這個小君真是的,把一切美感與浪漫都破壞掉了。
陶小君語重心長的歎了口氣,「拜託!向雅,你還年輕,又那麼漂亮,何必眼巴巴的去當人家婚姻的第三者?破壞人家家庭幸福的女人都不會有好下場的。喏,中視劇場那個什麼花的單元劇不是常在演嗎?那些第三者通常都是人財兩失,你清醒清醒吧!你在學生時代的抱負和雄心壯志到哪裡去了?你不是說不跑遍全世界譽不為人嗎?」
向雅被陶小君劈哩啪啦的一陣,逼得啞口無言,她潤了潤唇,試著解釋道:「小君,我跟楚克不是那種關係,我們很清白,我們……」天呀,這個小君是標準的電視連續劇迷,什麼情節都可以被她套到劇情的公式裡去。她暗自叫苦。
陶小君眼睛一亮,「你是說,你還沒失身給他?」
「當然沒有!」向雅的頭立即搖得像博浪鼓,楚克又不是小君想像中的那種男人,就算她想失身給他,他也未必要她。
陶小君放心的吁了口氣,「太好了,否則我真怕你會走上未婚媽媽這一途,何況墨西哥山高水遠的,你要到哪裡去要小孩的養育費呀?憑你的收入,恐怕連自己都養不起哦。」
向雅不可思議的瞪著陶小君看,沒想到她的死黨居然可以扯到未婚媽媽和養育費的問題上去?啊呀!殺了她吧!如果有一天她重新踏上墨西哥的國土,也絕不會是為了要去向楚克要小孩的養育費!那真是太沒有氣質了。
看來她還是把那段淡淡的邂逅藏在心底好了,一旦說出來,如果大家都和小君一樣的反應,把她歸類於外遇的第三者,那她才會嘔死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