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你誤會他們了呢?」一直默不作聲的程勁雨突然開口。
奇怪,她為什麼要替「程幫」辯解?不是素昧平生嗎,她沒理由替那種淪喪義理的幫派說話呀。「誤會?哼。」鍾潛嗤之以鼻,「我從來不信什麼誤會,我只相信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程幫』會和俄國人合作,鐵定拿了不少好處。」
程勁雨因鍾潛對「程幫」嚴厲的指責而皺起秀眉,「鍾潛,事情沒查清楚之前,誰都沒有資格定誰的罪。」聽他罵著「程幫」,就好像在罵自己一樣,這種感覺好奇怪。
「『程幫』若沒和俄國人合作,又怎麼會空穴來風?」鍾潛繼續說下去,「素聞『程幫』向來以義理洽幫,現在也不過爾爾罷了,禁不起一點點利益的誘惑,那種幫主該受萬人唾棄……」
「我不准你這麼說『程幫』幫主!」她忍不住衝口而出。
在座四名男土不約而同,都對她抱以不解眼光。
鍾潛挑著眉瞪現她,「奇怪了,你為什麼老替那個『程幫』講話?你真讓我懷疑你是他們派來臥底的內奸。」
程勁雨的頭痛了起來,她心亂如麻地說:「我……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麼反常?「程幫」與她有何關係嗎?不可能,她怎麼會和黑道幫派有牽連?
「潛,勁雨的話也有道理,事情沒弄清楚,確實不宜對『程幫』太早下定論。」丁維巖穩重地說。
程勁雨抬頭看丁維巖,眼中有著感激,他就像她記憶中模模糊糊的那個人一樣,總是能適時地給她溫暖。
鍾潛不是滋味地看著這一幕,冷冷地道:「『程幫』與俄羅斯勾結之事,就算沒有十成,也有九成,走著瞧吧!」
顯然他是把心中那不明確的微微醋意都轉嫁到「程幫」頭上了,「程幫」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無辜呀。
早餐之後,初來乍到的三個大男人都對香港充滿了探險之心。反正才剛來,閒閒也是沒事做,楚克微微一笑提議:「素聞海洋公園是亞洲最大的遊樂場,不如我們到海洋公園一遊吧、」
鍾潛拉長著臉,他還在為程勁雨為「程幫」辯解之事不爽,「那是沒童年的人才去的地方。」
「我們本來就沒童年呀。」莫東署、丁維巖、楚克異口同聲地說。
他們十人自幼就喪親,被葛羅素博士收養後,巨大的傷痛一直無法平復,直到日漸長大才慢慢好轉,可惜已錯過最純真的童年時光,直接就跳脫到少年時期,這一直是他們的遺憾之一。
「見鬼!」鍾潛沒好氣地咒詛一聲,這就算他同意了。
五人步行至天星碼頭,準備先搭渡輪到香港島的中環。
「聽說天星小輪十分浪漫,維多利亞港風光怡人,夜晚更是美麗,是最富詩情畫意的海上航程。」在排隊買票時,楚克很有情調地說。
鍾潛看他一眼,「卓樂免費請你坐了那麼多次世界級的豪華郵輪,也沒見你這麼感動過。」
「極光」——卓樂是世界級郵輪的主人,不喜歡陸地的他,一年中有大半時光都在豪華郵輪上消磨著。
「那不同,天星小輪航程雖短,但別有一番樂趣。」楚克笑道。
買好票,五人魚貫入船艙,俊男美女的組合,走到哪裡都引人注目,在天星小輪裡自不例外。
小輪未開啟,但搖晃得很厲害,他們各自就定位後,程勁雨看著波光粼粼的港灣海水,忽然有種強烈的感受,她坐過這小輪!但是,是和誰一起坐的,…頭好痛,她想不起來。
揉揉發疼的太陽穴,她蹩著眉心從小輪望出去,隔著維多利亞港是香港島的中環和九龍的尖沙咀,坐在小輪裡可以看到中環林比鱗次的大廈,那裡有許多精明幹練的企業精英,也是香港經濟的樞紐……
她的頭再度發疼,也感覺有點昏。為什麼她會知道這些?
「『程幫』幫主今天出殯。」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傳人程勁雨耳中,她猛然一悸,本能地尋向聲音來源處。
說話的是一名西裝革履的男子,他旁邊還有三名與他同樣年紀的男子。
「程幫主死得真是意外。」有人接口道。
「這麼快就出殯,也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另一名男子不解地說。
程勁雨想專心的聽他們說些什麼,不過那幾名男子似乎對這個話題很保守,只略談了幾句就沒有下文。當她正驚疑不定,自己那惶惶然、恍若無巢之鳥的感覺從何而來時,兩名婦人的對談又傳人了她耳裡。
「喂,你知不知道『程幫』幫主今天要出殯了?聽說場面好大哦,准十二點要下葬。」婦人興奮地說。
「場面大有什麼用?我聽說他女兒還沒趕回來。」較胖的婦人哼了一聲,「真是不孝女!」
程勁雨一聽,頓時胸口像被重重一擊,不安的感覺漸漸擴大。
「你幹麼?暈船呀?」鍾潛發現她的異樣,但卻是一點都不溫柔地問。在他的想法裡,女人嘛,誰不會扮嬌弱,就算是喜歡也千萬別對她們太好,否則她們是會驕傲的。
她搖搖頭,默默地望著海水出神。
「唉,女人。」鍾潛以極簡單的一句話為她的行為作了結論。
從尖沙咀搭天星小輪到中環的航程不到十分鐘,下船後,他們在地鐵站附近找到直達海洋公園的巴士,巴土票加上園內入場票,十分廉價又方便。
上了巴士,莫東署、丁維巖、楚克坐在最後一排,鍾潛則和程勁雨坐在他們一面的雙人座位。
「待會兒別忘了買個即可拍相機。」莫東署提醒,他這位大製片家喜歡處處留影,為旅途留下美好的回憶。
「也可以打個電話給雅浦,告訴他,我們正在暢遊海洋公園。」楚克笑盈盈地說,他知道他那位雅謔成性的夥伴有多麼喜歡湊熱鬧。
「哈,好主意!」鍾潛立刻贊成。他最愛看方雅浦那副抱憾不已的樣子了,那會讓他覺得人生還是挺美好的。
「不過我們的小美人兒好像有點不開心。」莫東署關切地探向程勁雨。
「我沒事。」程勁雨勉強笑了笑,那笑容顯得有些落落寡歡。
「哇!好盛大的送葬儀式!」巴土車廂裡突然有人喊。
確實,那是個盛大至極的送葬隊伍,巴土裡的每個人都被那氣勢吸引住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鑼鼓喧天的人馬。
程勁雨凝視窗外,那棺木、那靈樞、浩浩蕩蕩的隊伍,無數穿著黑衣的男子跟著靈車而走。而靈車中央,一張放大的中年男子照片置於其上,程勁雨倏然一震,睜大了雙眼,說不出任何理由就怔怔地落下淚來。
為什麼她的心會這麼痛?那照片中的人和她有什麼關係?看見照片的剎那,她的心恍如刀割,劇烈地抽痛著,好痛!好痛……
鍾潛不看窗外了,他挑了挑眉毛,稀奇地看著她,「想不到你感情這麼豐富,別人家死人你也哭成這樣?」女人真是水做的,一點都沒錯。
巴士開動了,程勁雨的淚仍然不止,她雙手撐著玻璃窗,哭得兩眼模糊,雙眸留戀地望向窗外靈車,直到再也看不見為止。
「喂,擦擦眼淚吧。」鍾潛粗裡粗氣地把面紙塞到她手裡,「你這樣哭法真是醜死了。」
哎哎,這種安慰人的拙劣方法還是不要安慰的好,被他安慰的人準會更加傷心。坐在後座的三人交換一個眼神,都感到事情不簡單,也只有粗心如鍾潛會以為那只是女人的善感心作祟罷了,這個「日焰」真是沒藥可救了。
海洋公園
這裡以亞洲最大的海洋公園著稱,園內佔地相當廣大,也集合了許多常見的遊樂設施,但或許是開園的年代已久遠,並沒有傳說中那麼精彩好玩,遊樂設施也顯得不夠刺激。說到海洋公園的特別之處,也只有令人咋舌的超長電扶梯值得一提,它是世界最長的室外電扶梯,本身也是一個美麗的景觀,除此之外就沒什麼驚喜。
「到這裡來散散步倒是不錯。」楚克的結論很含蓄,他剛剛才坐了海盜船,那速度只能用「搖得很客氣」來形容。
「去坐纜車吧,或許會有趣點。」莫東署提議,他想在纜車裡拍張照片,看看在空間小的地方拍照,頭會不會變得很大。
於是他們登上了可愛的圓形纜車,程勁雨滿腦子想的都是靈車上的照片,一路上心不在焉地任鍾潛拉著走。
纜車緩緩移動,從車裡頭望出去,地形險峭,景觀十分漂亮,還可以看到中國南海的景色。
「不錯,不錯!」莫東署頻頻點頭,優閒地點了根煙抽。
「勁雨,你還好嗎?」丁維巖關切地問,他一直在留心她的神色。
鍾潛瞄了她一眼,口無遮攔地說:「大概被靈車衝到,回去帶她去收收驚準沒事。」
楚克笑了,「你怎麼也知道收驚這種事?」他們在異國長大,中國老祖宗的古老東西對他們來說,全都是一知半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