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我真是太高興了嘛!」雨悠總算肯乖乖坐好,「想不到我第一次獨自出門,這身子還能撐到如此遙遠的地方。」
梅素琴聽了一笑,「因為小姐平常就廣結善緣、累積福分,當然是好心有好報啦!」
「我哪有妳說的那麼好?你們幾個就愛哄我!」雨悠知道大家都寵她、疼她,這或許是上天賜給她的補償吧!
主僕倆說說笑笑,不覺中已遙望到景家宅院。不愧為大理第一巨賈,莊嚴氣派自是不在話下,讓雨悠又是看得目不轉睛。
俗話說得好,「有緣千里來相會」,緣分常在人們最不期待的時候降臨,這回也不例外。就在唐家車隊即將抵達時,很巧的景家老爺也回府了。
一早就外出洽商,直至傍晚才能返家,景瀚平俐落地翻下馬交代隨從道:「讓牠多吃點上等糧草,今天牠可跑了不少路。」
「是!」周逸群將主子的愛馬「旋天」牽進馬廄。
總管周岳衡這時剛好站在門前,拱手道:「老爺,您辛苦了。」
景瀚平點個頭,視線轉向前方,「是誰來了?」遠遠的他就看見那隊行列,卻不知怎會朝向自己的家門?
「啟稟老爺,是唐家姑娘到了。」
「唐家?」景瀚平腦中都是數目、契約和日期,對這兩字毫無印象。
周岳衡以最簡潔的方式說明,「就是咱們舅太爺的堂弟媳婦的表侄女啊!」
找來這麼遠的親戚做啥?看景瀚平不明所以的皺起眉頭,周岳衡才解釋道:「老爺您也同定是忙壞了,才會忘了這件大事。過年前,舅太爺曾捎過口信來!說咱們孟琦小姐若真想學琴棋書畫和針線活兒,就得找唐家小姐來指導個大半年才行,當時老爺您也是挺贊同的啊!」
景瀚平終於想起確實是有這回事,聽說唐家小姐才藝雙全、名滿桂林,許多大戶人家的閨女都爭著請她做夫子。
「那我也該見見她。」基於尊師重道的出發點,景瀚平決定親自迎接。
「是。」這本是不需勞動老爺出馬的,但既然時機巧合,周岳衡心想,又可表達自家誠意,所以就說:「唐家姑娘一定很意外,我們可是萬分期待她的蒞臨。」
「孟琦過一、兩年也該嫁人了,早晚得把這事辦好。」景瀚平就這麼一個寶貝妹子,足足小了他十七歲,爹娘過世前曾囑咐他繼承家業,他自然是責無旁貸。
說到孟琦這孩子,天真活潑、單純無邪,不知怎地就是腦子鈍了點,不管他們請來多高明的師傅,總教不會她最基本的女紅,更別提什麼詩書音律、柴米油鹽了。
眼看她今年已滿十三歲,早在五年前就定好了親家,不久之後就得為人妻子,卻還像個寶裡寶氣的孩子,教他這做大哥的怎能不憂心仲仲?
「到了、到了。「馬車一停下,周岳衡就上前打賞隨從,「你們一路伺候小姐辛苦了,來來來,拿個見面禮。」
「謝謝您老!」唐家的僕人們收了紅包,各個喜上眉梢,看來景家待人寬厚、禮節有數,難怪老爺和夫人會放心的讓小姐來訪。
當那珠簾一揭,身著素白短衫、淡紫鳳尾裙的梅素琴先行下車,景家眾人看她打扮典雅、舉止端莊,以為她就是唐家小姐。
周岳衡立即問候道:「在下景家總管周岳衡,在此見過雨悠小姐,歡迎歡迎!」
「周總管!真對不起,您認錯人了。」梅素琴屈膝行禮,不疾不徐的回答,「我家小姐還沒下來,請稍候。」
景瀚平看這丫環已是氣質不凡,心想,主人應是更加才貌出眾、品學兼備,能請到這位夫子真是孟琦的一幅氣。
「小姐有請。」梅素琴揭開珠串簾,就在這彩霞滿天的時刻,就在眾人的讚歎聲中,雨悠緩緩地下車。
那是一張清麗脫俗的臉蛋,尤其是那雙明眸波光流轉,美得有靈氣而生動,恍若天上仙子降臨人間,以慈愛的微笑凝望他們這些凡夫俗子。
景家乃大理第一富商,僕役們的見聞自然高人一等,但面對如此的絕色佳麗,還是讓所有的人都看傻了。
這些驚艷目光都在意料中,雨悠並不以為傲,因為萬物總難完美,有光就有影,上天自有其安排。
景瀚平是第一個恢復鎮定的人,「咳!」他咳嗽一聲,提醒屬下們不可失禮。
周岳衡連忙回過神,拱手作揖道:「在下是景家總管周岳衡,多謝雨悠小姐您不辭遠途而來。」
雨悠回禮道:「周總管您客氣了,大理風光頗負盛名,辛苦是值得的。」
「承蒙您看得起,希望您把這兒當自己的家,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周岳衡替兩人引介,「唐小姐,這位是我家老爺。老爺,這位是唐雨悠小姐。」
雨悠心中微微一驚,沒想到連老爺都出動了,景家迎客的陣勢可真大啊!但這位老爺看起來實在不大像老爺,反而像少爺呢!
雨悠微一欠身,柔聲道:「雨悠向景老爺請安。」
多細嫩的聲音,如微風吹過林梢,如水面掀起漣漪,景瀚平意識到自己的恍惚,趕緊正色道:「請不必多禮,歡迎妳來作客,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雨悠第一次來到貴寶地,本想立刻就認識大家,但這幾天舟車勞頓,我想還是先稍作休息,待明日再做打算。」
「那當然,請。」景瀚平側身,禮讓她先行。
「多謝。」雨悠淺淺一笑,邁出下車後的第一步。
這小小一步卻讓所有的人皺起眉,因為她出見然是跛著腳走路的!這麼美、這麼雅的一位大家閨秀,怎能有如此的缺憾呢?
雨悠不改表情,仍是那樣溫柔含笑,她早猜到人們詫異的注視,那或許是同情、感慨和憐惜,甚至可能是不悅、刺眼和輕蔑。但無所謂,她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她很感謝老天爺讓她誕生於人間,從小就備受爹娘呵護,七位兄長都把她當作寶,不過是有個小小缺陷而已嘛!
本以為這次也會像以前一樣,她將聽到一些客氣而禮貌的安慰,但沒多久她就發現自已大錯特錯。
「妳受傷了。」景瀚平立刻下了結論,沒有任何猶豫地伸手將她抱起。
強壯的臂膀、寬闊的胸膛,男性的氣息驟然將雨悠包圍,這並非她第一次躺在男人的懷裡,但她已不是個小女娃,對方也不是她的爹爹或哥哥們。
平靜的心湖吹起強風,她連聲音都顫抖起來,「我沒受傷,我只是……」跛腳而已啊!難道他們沒看過跛腳的人走路嗎?
景瀚平壓根沒聽到她的抗議,堅定的大步向前,直接走向景家客房「竹閣」。
「小姐!小姐!」梅素琴和唐家的僕人們都大驚失色,頻頻呼喚卻澄清不了誤會,因為誰也說不出「跛腳」兩字,他們不願如此形容自己敬愛的小姐。
感覺到懷中人兒的不安,景瀚平開口道:「我對醫術小有研究,妳不用擔心。」
「不是這樣的……」雨悠只覺哭笑不得、騎虎難下。
為了接待貴客,景家上上下下都忙於準備,當他們在朦朧的夕陽餘暉中,看到老爺抱著一位姑娘走來,各個瞪直了眼不敢置信,畢見他們從未看過如此奇景,老爺這三十年來不都是清心寡慾、無動於衷的嗎?
不過仔細一瞧,那位姑娘當真是嬌美動人、楚楚可憐,也難怪老爺會有所動搖了。
「老爺好!」每個僕人都恭恭敬敬的彎腰招呼,恨不得自己頭上多長雙眼睛,好將那位姑娘多看幾眼。
經過曲折長廊、典雅建築,景瀚平在「竹閣」前停步,看到一排僕人守在門口,他正式宣佈道:「這位唐小姐是我的貴客,你們要盡心伺候她。」
「是!」所有的人都行禮回答。
「請……請多指教。」雨悠點頭響應,心想,這位老爺腳步飛快,像在騰雲駕霧似的,讓她連說明的機會都沒有,又不能在此時糾正他,否則就太不給主人面子了。
景瀚平將雨悠抱進屋裡,直接來到巧心佈置的閨房,小心翼翼地讓她躺到床上
後才回頭吩咐,「先把藥箱取來,請王大夫盡快趕到。」
「是。」周岳衡接令行事,交代僕人們辦事去,自己則退出房外。
剛才還被一群人圍觀,忽然間只剩下她和他,她發現這狀況頗為曖昧,兩人之間的距離也太親近了。
「老爺……」雨悠叫得有點拗口,看他年紀又沒多老,怎麼每個人都稱他老爺?
景瀚平神色凝重的望向她的左腿,「妳到底是怎麼受傷的?」
「我從馬背上跌下來,就變這樣了。」她可沒撒謊,這是鐵一般的事實,當初還有許多人可做見證呢!
「妳不好好坐在車裡,怎麼擅自騎馬?」
聽他的語氣頗有責備之意,簡直當她是三歲小孩,但天可憐見,她這輩子可從沒想過要騎馬,光看到那龐然大物就讓她雙腿發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