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過了?」雲日初臉上明寫著「好不好看」。
「呃!當……當然。」她的眼神好曖昧,男人看男人天經地義。
「我也想看看他裡面和外面是不是一樣漂亮。」也許他真是女人。
現場三個男人誤解她的天真,有人噴口水,有人梗住氣,有人瞪大了眼。
「想看男人回房去,我讓你看個夠。」凌撥雲一個怒視橫掃,令玉浮塵「羞愧」的低下頭。
「可是無從比較……」穴道方位的不同。「我說錯了什麼,你們幹麼橫眉豎眼的?」
雲日初用很單純的心研究穴位,不解他們一副驚世駭俗的模樣所為何來,學武之人應該知道人體穴位的重要性,絕不可輕忽。
「爺,你還沒讓她侍寢嗎?」若她早解人事就不會想找人「比較」了。
「不干你的事,陰陽。」他是該讓她蛻變成女人,免得她爬牆。
「我是好意呀,萬一她半夜爬上床破了我的童子身……」好驗明正身。
凌撥雲冷笑的重拍他的背。「那你先看好風水,等死。」
「重色輕友。」他邊咳邊吐出這四個字。
「你嫌不夠重嗎?我非常樂意奉送幾掌。」敢說他迷女色,找死!
玉浮塵飛快地閃閃身。「免了,爺。我最近身子比較虛,不堪一擊。」
最愛找人練習醫術的雲日初一聽,喜孜孜地想跑到他面前獻寶,但手臂陡地被揪緊。
「別拉著我,讓我幫玉大哥把把脈。」
「憑你?」凌撥雲不太信服地斜睨她。「你叫他玉大哥卻老是喊我喂,是不是有失公允?」
「你又沒他漂亮……好哀怨的琴聲。」
一陣縹緲的淒涼琴音傳來,打斷雲日初的喳呼聲,令她眼淚不自主地盈滿眶,但她硬是不讓它流下來:
「哭吧!初兒。」凌撥雲鼓勵她痛哭出聲、
爺有病呀!玄漠和玉浮塵不安地想著。
平常雲姑娘哭得還不夠痛快嗎?
「不……不要,你又會像狗一樣的舔我。」
他臉一哂。「是吻。」
旁邊有小小的嗤笑聲傳出。
雲日初希翼地拉起凌撥雲的手心。「我們去聽曲好不好?」
「你喜歡聽曲?」
「嗯!」
「好吧!」
為了滿足她入府以來唯一的要求,他擁著她的肩朝琴音來處走去,留下不知所措的兩人。
「爺有沒有搞錯,他要帶雲姑娘去玲瓏閣?」那是他的侍妾吶!
「爺昏頭了。」玄漠難得批評一句。
「咱們還是跟上去看熱鬧,瞧爺反常到什麼地步……唉!動作真快。」
摸摸鼻子,俊美的玉浮塵瀟灑地施展輕功,趕上先行一步的玄漠。
第五章
「香冷金猊,被翻紅浪,起來慵自梳頭。任寶匝塵滿,日上簾鉤。生怕離懷別苦,多少事,欲言還說。
新來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這日去也,千萬遍『陽關』,也則難留。
念武陵人遠,煙銷秦樓。惟有樓前流水,應念我、終日凝眸。凝眸處,從今又添,一段新愁。」
幽幽邈邈的淒楚琴音,伴隨著一句句低吟的淺唱,江南女子的呢噥軟調點出女子寂寞的心事,悲愁苦恨隨著琴音宣洩。
雨洗梨花,淚痕猶在,風吹柳絮,愁思成團呀!
綴著琉璃燈飾的閣樓迴廊上,淡淡的秋風飄落幾片黃葉,朱漆欄杆邊擺了一把琴。
十指纖纖的撫琴人兒面露哀愁,風乾的淚漬引人憐愛,她不斷地撥弄琴弦,藉著悠揚的歌聲傳達她心中的愛戀與思念。
良人無心,獨守空閣終宵,此生與幸福絕緣。
「小姐,休息一下,我換個香來。」
琴音方歇,一張絕麗的容顏微抬,柔媚地掀掀略帶愁意的紅唇。
「紫玉,別忙和,燃了檀香無人聞,玲瓏閣裡冷冷清清,只有琴音為伴。」
盼著君來,本以為可兩情繾綣一番,以解多日相思之苦,以身體撫慰他來日的辛勞。
誰知這個擁抱、親吻都無,他匆匆聽完一首曲子便離去,無視她百般深情的哀求,拂袖絕塵而去,好不狠心。
以色傳人是女人的悲哀,而她也只有美貌而已。
「小姐,你別難過了,爺不會忘了你。」紫玉掀開狻猊形的香爐蓋,重新添了香料。
水玲瓏苦笑地自嘲。「他身邊來來去去的美人多如繁星,哪會記著渺小的我。」
「小姐,紫玉嘴笨不會安慰人,你要看開些。」她只不過是個丫環,哪能幫上啥忙。
「說來容易,心卻不由己,女人總是癡傻地眷戀無心的男子,是我的命吧!」
明知他愛不得,偏偏往死胡同鑽,以為他終將有心,原來是自欺欺人。
她原本是官家千金,因爹爹一時起貪念犯了國法,全家成了戴罪之身,幸好皇上仁慈寬恕了一干女眷、僕從,將她賞給九王爺。
一進威遠侯爵府已三年了,她由充滿撞憬的十六歲少女,轉變為落落寡歡的滄桑少婦。
其中的辛酸不足以道外人知。
幸好她有一副好歌喉及精湛的琴藝,尚能留在府裡彈琴娛賓,以期盼他少得可憐的寵幸,安慰自己不再溫熱的心。
愛他是苦,不愛卻是個難字,她仍殘存著一絲希望,盼他憐惜。
「紫絹的身子好些了吧!」
「謝謝小姐關心,紫絹的傷已無大礙,再躺個兩、三日便可下床。」她心疼妹子受罰。
紫玉和紫絹雖是孿生姊妹,但個性卻南轅北轍。
紫玉溫柔可人、善解人意,從不說主子的不是,安靜地服侍自己的主子,絕不敢有半分不敬。
而紫絹恰好相反,她自視有些美貌,常常瞧不起姿色平庸的主子,直率的性子不懂謙卑,因此惹來這一頓皮肉之苦。
「爺這些日子都陪著浣花院的新嬌客,怕是要娶妻了。」水玲瓏心口微酸。
她不求名份,只願長侍君側。
倏地,一抹身影蹣珊而來,「小姐,你沒瞧見雲姑娘多受爺的寵愛,她的姿色尚不及你的一半呢!」紫絹為水玲瓏抱不平。
「紫絹,你怎麼下床了,傷口結痂了嗎?」憂心的紫玉趕緊去扶她。
「姊,你別大驚小怪,挨幾個鞭子不算什麼。」只是皮開肉綻罷了。
「不好好躺著休息,以後會留下難看的疤。」這麼大的人還不懂照顧自己。
她無所謂地聳聳肩。「反正是丫頭命,長得好看給誰瞧。」
紫絹的一句話刺痛了水玲瓏的心。
空有美貌卻留不住良人的心,長得再美有什麼用?不如他房中的一盞燈,能夜夜伴他入眠。
「紫絹,別抱怨了,小心傷了小姐的心。」紫玉扯扯她的手提醒。
紫絹原本和姊姊紫玉是水玲瓏的侍女,後來浣花院缺了個丫環才從玲瓏閣抽調。
管事本意是要溫柔的紫玉去服侍新主子,可是被想做鳳凰夢的紫絹搶去做,以為進了禁地浣花院可以和凌撥雲日久生情,進而飛上枝頭享受榮華富貴。
一見到乞兒打扮的雲日初便百般挑剔、數落,不願盡心服侍而敷衍了事。
見著雲日初的平凡長相,紫絹對自己的容貌更有自信,擺出一張和善的臉孔裝好人,藉故進花廳接近凌撥雲,期望受到青睞。
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因為雲日初無心的一句話,不僅打斷她的鳳凰夢,也打出她一股不甘心的怨恨。
「雲姑娘樣樣都不如小姐,不知道爺是瞧上她哪一點,我真替小姐不值。」簡直是牡丹和野花之別嘛!
「好了,紫絹。你別再說主子的不是,要是讓爺聽見了,少不得又得挨上幾板子。」她老是學不乖。
「哼!爺現在被雲姑娘迷得暈頭轉向,根本不會到玲瓏閣來,我才不怕呢!」
紫玉真怕妹子又闖禍。「回房躺躺吧!飯可以多吃,話少講些。」
禍從口出的道理她尚明白個一、二。
「不要啦!姊,人家躺了好幾天,都快發霉了。」
兩人推拒中,紫絹的背輕輕一扯,仍感到有些痛。
入府三年來,她見識過爺的殘酷,但從未親身體會過,這回算是在陰溝栽了個跟頭。
她很不甘心挨罰,那個雲姑娘本來就長得不出色,整天淚眼汪汪得像個迷路的小狗,說說實話也不行嗎?一狀就告到爺跟前,真會裝模作樣。
「風定落花深,簾外擁紅堆雪。長記海棠開後,正傷春時節。酒闌歌罷玉尊空,青缸暗明滅、魂夢不堪幽怨,更一聲啼鴆。」
指尖滑動,琴韻再起,水玲瓏以琴自娛,驅散心頭淡淡的愁緒,清柔的歌聲撫慰滴血的魂魄,她已無力承受生命中的痛。
丫環的饒舌只會亂她的心智,聽他的風流韻事是一種撕心的折磨,而她卻是百花中一朵即將凋零的牡丹。
花有心,人無意,不待風雨便因少了呵護而枯萎。
「小姐,你的琴藝再高超、彈得再美妙,沒人欣賞也是枉然,何不想個辦法留住爺的心。」
水玲瓏苦澀一唱。「紫絹,你、我同時入府,何時見過爺有心。」
「爺當然有心,他對雲姑娘百般討好,聽說她進府至今已七日,爺尚未召她侍寢呢!小姐還是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