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平野正夫幾乎是從鼻孔噴出音調,一張貪婪的臉變得猙獰不堪。
他是不敢,但有誰知曉。「錢是我的,無聊時拿來擦擦腳丫子也不錯,要我送你幾張鈔票玩玩嗎?」
身為促進世界和平的一分子,平野正次不會自扯腳跟開倒車,他明白日本有多少家庭依賴宮城集團生存,更別提宮城集團對日本經濟的影響力。
稍微有一點風吹草動,首相可會親臨宮城家,態度恭敬地一如對待皇室之家。
「你不會一直都這麼順暢,小心背後沒長眼,從天而降的天災可是不好避。」他暗自詛咒著。
平野正次溫煦的笑笑。「你得祈禱我一息尚存,不然會便宜了那些慈善機構。」
「我不會讓我應得的一份陪你入殮,凡事都會有令人料想不到的意外。」一用力,身側的女人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正夫,疼--」百含野子眼淚快滴出來了。
他立即放鬆力道,改以虛偽的笑容安撫女伴,誰都看得出他笑中沒有一絲誠意,完全在作戲給一些朝他們凝望的客人瞧。
「一個鍋子一個蓋,用錢買來的女人上不了檯面,下次找個像樣的銀座女子,免得丟了父親的顏面。」
粗鄙的氣質和華麗大廳格格不入,比流鶯還不如。
他怎麼知道野子是酒店的公關?平野正夫收起瞬間的訝異。「你連婊子都不配擁有。」他小聲地嘲弄。
「那可不一定,父親老早為我選定一門良緣,財富、美女自動送上門。」他無心的一語竟成識。
今日的鴻門宴正是為他而辦。
平野正次還想反諷幾句,卻瞟見平野犬一郎站在二樓的回梯處,以眼神示意兩兄弟,才暫緩這場一面倒的口舌之爭。
「有事嗎?父親。」平野正次語氣平淡的走到平野犬一郎站立的平階下,仰起四十五度角。
「上來。」他權威的命令。
專制、無理的命令式口吻,只會讓父子倆關係更惡化。平野正次一臉平靜地邁開步伐,等著主菜上場。
他知道父親從不做無意義的蠢事,若無和己身利益有牽涉,絕不會製造一連串的新聞話題,卑劣地把他召回家族。
「你想退位了嗎?」
平野犬一郎眼神一厲。「你想回來繼承家業了嗎?」他以父親的語氣說道。
兩個兒子當中,他深知誰才是那個有實力的能人,他將希望全寄托在長子平野正次身上,盼他能接續自己的位置,想辦法將宮城集團變成平野企業。
但他只是一味的推拒,置自己的家族責任於不顧,去加入那個勞什子的聯合國組織,一年難得見上幾回面。
逼不得已才使了些小手段,如果馴服不了他,只好寄望他的下一代成器,不再重蹈覆轍。
平野犬一郎打算親自教育自己的孫子,一舉奪下宮城產業,繼而稱霸全世界商圈。
兩父子的眼神在空中交會,形成兩道自成一意的波流,任何人皆無法打進兩人的藩牆之中。
片刻之後--
「你還是那麼固執,不要忘了你是我平野犬一郎的兒子。」頑強不馴的逆子。
固執?平野正次不以為意地露出淺笑。「我也是宮城良子的兒子,而且我的固執血緣來自於你。」
母親雖出身富豪之家,卻不驕傲,一直以夫為天不曾或忘,若非發現父親在外私養情婦而加速病情惡化,她至死都認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為此,平野正次無法原諒父親的薄情,只因權力、財富而斷送兩個女人的一生。
他愛的情婦以及愛他的妻子。
「她都已死了二十幾年了,這時提她幹麼!」對已逝妻子,他有一份愧疚感。
並非平野犬一郎不愛她,而是他從不認為男人只能擁有一個女人,所以才背著她在外另築香巢,同享齊人之福。
「就因為死人不能開口,身為她兒子的只好略盡點孝心,以免有人遺忘了正妻。」語氣雖淡,卻字字隱含諷刺之意。
「你……」平野犬一郎平息心中的怒意,板著一張凌厲的臉。「我不是和你討論這種小事。」
接著他向身側的助理說了幾句話,助理立刻往樓上走,不一會兒二樓樓梯口出現一張妍美的臉孔,穿著正式鮮艷的和服低垂著頭,輕盈地步下階梯。
這一刻,平野正次明瞭了,他果真中了圈套,沒有抵抗地擺弄了一番。
「你想設計我?」輕忽的語氣從平野正次唇畔逸出,裡頭有難測的深意。
「就算你不為平野家著想,也該為宮城家留個後,否則你有何顏面再見宮城家的老人們?」
這點令他無言,也許是該考慮一下子嗣問題,他現在的工作時有危險,稍有不慎即可能喪命,他不能自私地不為宮城家著想。
「如你所願。」平野正次不反對的微笑,叫人猜不透微笑下的真心。
他服從的態度令平野犬一郎有一瞬間的詫然,不過很快的恢復商人本色,將著和服的年輕女子牽到兒子身側,大聲的往大廳喊話。
「各位今日小犬正次與早春家的次女夕子小姐行文定之禮,淺酒薄菜不成敬意,恭請諸位做個見證。」
賓客停頓了半刻,接著響起如雷掌聲,齊聲恭賀兩家聯姻乃天作之合,祝福話語不絕於口,唯一臉色不甘的平野正夫咬牙切齒,不滿父親的偏心。
早春夕子是他相中的女人,再加上她背後的雄厚靠山,早在他算計中,誰知父親竟將他想要的女人賜給他此生最痛恨的人,實在氣不堪言。
懷中的女伴被他的怒氣波及到,蒼白著臉色不敢喊疼,怕得罪了金主。
「再來是交換訂婚戒指。」
平野正次拿起事先已準備好的珍珠戒指,一手握住可能是他未來孩子的娘的那只微微顫抖的手,心想是她也好,至少省了一道煩人的程序去找個人生孩子。
誰規定夫妻一定要有愛,有性無愛的婚姻照樣能生下繼承人,他有些惆悵地自比種馬。
正當他要將戒指套入早春夕子的指中,一陣自動步槍直掃,天花板上造價不菲的美術燈應聲而裂,賓客嚇得失去血色,四下尋找安全的避難所。
膽怯的早春夕子一聽槍聲,雙腳一軟人一癱,當場暈厥,只有訂不成婚的男主角平野正次昂然挺立,嘴角有抹鬆了一口氣的可疑笑容。
「請現身,朋友。」
一道輕巧的人影從窗口躍入,手指扣在扳機處,笑意可掬地點點下顎。
「很抱歉,打擾了你的文定之喜,維絲娜托我帶上一份賀禮,希望你不嫌棄。」
她?還是一樣愛為所欲為,不因新婚而收斂爪子。「請轉告她,我收下她這份『厚』禮。」
「好。她還要我轉告你一件事,訂婚送小禮當做利息,本金她會在婚禮上親送。」
嗄?她還真是愛記恨。「你幾時淪為她的私人信差?」堂堂的優秀情報員,竟成跑腿小弟。
「唉!人不能踏錯一步路,我已經很後悔誤交損友。」失策。
言之敬十分哀怨的想道,上次被「拜託」護送嬌嬌女天若雪,如今已成伯爵鴉伊恩的愛妻,這次又慘遭威脅送上這份不得體的禮。
人權徹底被踐踏到比狗還不如,原來昂藏七尺的男兒軀也畏懼惡勢力,傳出去非砸了自己的招牌。
「我能瞭解你的難處,不過請諒解我的喜酒得緩些時日。」平野正次拾著一地狼籍的玻璃碎片。
「可不可以拒絕?」言之敬怕下次會被親友團圍毆。
平野正次首次露出真心的大笑。「我是不介意你的缺席,只要你逃得過狐狸爪子。」
「嗯!所言甚是。」言之敬認栽了,錯把仙人掌當繡球花。「任務完成,先行一步。」
「不送。」
循著原路,言之敬將槍身往肩上一放,消失在眾人眼前若非有一地的碎玻璃為證,大夥兒真當作了一場惡夢。
「你認識他?」平野犬一郎佈滿怒色的臉已然反紅。
笑得有些可惡的平野正次只簡單地說了兩個字,「朋友。」
「你叫他來破壞會場。」如果是,他絕不輕饒。
「不,是另一位好朋友特來關心我的近況。」維絲娜若聽到他用「好朋友」來形容兩人關係,定暴跳如雷。
對於可有可無的訂婚宴,原則上他抱著隨便的態度,宴會搞砸了正合他意,娶個軟弱無主見的妻子,將來大家都痛苦。
因此,他很感謝維絲娜的攪局功夫,讓他逃過一劫,要是她得知弄巧成拙反幫了他一個大忙,她大概半夜作夢都會哭醒,因為她的抗日情緒太根深蒂固了。
而整到他是她這一生最痛快的事,就像中國人所言:既生瑜,何生亮。他們是天生的對手。
「關心?用這種方式嗎?你的朋友未免太幽默了。」平野犬一郎的意思是瘋狂到極點,而他一點也不欣賞這種「禮」。
「父親,你還沒見識到她真正『幽默』的厲害,保證讓你終生難忘。」可惜短期間自己無意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