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心。」白千勇只敢小聲的嘀咕一句。
可有人耳尖得很。「媽,三哥說你偏心。」
「嗯--偏心?」谷子霜兩指揪著白千勇的耳朵。「我就是要偏心,有本事你去變性給老娘看!」
白千仁知道只要和妹妹扯上關係,老媽就會失去一貫的理性,一面倒的偏袒,所以他把報紙折疊好放一旁,想藉機遁跑,不過有「福」同享是同根生的義務。
「疼呀!媽。你看二哥一點都不尊重你,連聲招呼都沒打的就想開溜,真是不孝。」
白千仁在母親的瞪視下,訕訕然坐回原位,心裡咒罵幸災樂禍的白千勇,故意拖他下水受罪。
正準備上班的白千智,手中拿著鑰匙,好笑地攬著谷子霜的肩。「媽,小妹快趕不上飛機了。」
唉!這就是白家最常上演的一幕,美麗優雅的母親為女變夜叉,而受害者永遠是百教不乖的千仁、千勇。
「對喔!」一提及此事,谷子霜馬上鬆手。「娃兒,你一個人到日本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千萬不要亂吃東西。日本人雖然多禮,可是心眼小又大男人主義,你可別找個日本老公回來,他們絕對不會疼老婆的,搞不好照三餐凌虐……」
女兒鮮少離家,人還未踏出國門,谷子霜已經開始不捨的東叮囑一句,西叮囑一句,生怕女兒受了委屈似地叨吆著。「媽,你忘了表姨也在日本嗎?菊光表姨會替你看著她。」白千智不得不打斷母親的「演講」,題目是--吾家有女要遠行。
「我知道,但天下父母心,我總得兜著心,你又不是不曉得娃兒的個性嗆得很,萬一……」
白千勇大笑的拍拍大腿。「媽,你是杞人憂天,小妹是根沖天椒,只有她敢欺負人,沒人有膽送上門受死。」
「死小子。」谷子霜一巴掌就往他後腦拍去。「好歹她是你妹妹,少給我說風涼話。」
女兒自幼和三個哥哥一同上道館學武,腦袋瓜裝的是聰明才智,臨場反應更是一流,所以她才放心讓寶貝女兒一人遠行。
不是她老王……谷賣瓜自賣自誇,她這個女兒打小就沒吃過虧,滑溜得像泥鰍,還真沒人奈何得了她。
「是是是,母親大人教訓得是。」撫著後腦,白千勇懷疑母親在報前世之仇,出手重得他隱隱作疼。
沒理會老三的嘻皮笑臉,她轉向女兒。「娃兒,住在人家家裡要收斂點,多少給人留點後路走。」
谷子霜難免要提醒她,因為女兒一發起脾氣來,真是山都擋不住。
早春菊光是她小姨的女兒,早年中日戰爭時,小姨被入侵的一名日本軍官強佔了身子,而後成為他在中國領土上的一名妾室。
戰爭結束後,日本軍官帶著小姨回日本,卻因撤退之故,來不及將小女兒帶走,一直寄養在谷家,直到小表妹快滿十七才被接回日本。
但日子卻不一定順暢,由於小姨的中國國籍,再加上遭到其他妻妾排擠之故,在小表妹回日本不到半年後便過世,所以小表妹常受同父異母手足的欺負。
在一次偶然的機會,她認識當年已娶妻並育有一子一女的早春光相,在他霸道的愛下,居然也步了小姨的後塵,成為他的二房。
所幸早春光相除了霸道了些,對早春菊光是用了真心,但也引發正室的不悅。
溫婉的母女自然常受正室及正室子女的嘲諷和羞辱,不過懾於早春光相的嚴厲作風,他們不敢光明正大的排擠,只敢暗中使些下流的手段,但止於口頭上傷害還不至於動手傷人。
畢竟菊光母女是早春光相的最愛,一點小傷小口都能惹得他大怒,當然不會有人自尋死路去拈虎鬚。
「媽,你當女兒愛管呀!是他們欺人太甚,老是找夕子的麻煩,我才略微薄懲一下。」夕子表妹就是太懦弱了。
「你是正義感氾濫,媽是怕你在無形中得罪小人。」私底下,她完全贊成女兒的「暴行」。
不過口頭上還是得做做樣子,表示她有在「教」女兒,不至於落人口實。
白千智看看時間不早了,笑著催促著,「媽,你再念下去,飛機都升空嘍!」
「唉!真不想你去日本。」
唯恐母親來個十八相送,白千智一手拉著一個,趕緊把他們送出門才安心。「去去去,飛機不等人。」
就這樣,白千勇開著白千仁的百萬名車載著白景心,在紅著眼眶的谷子霜和無奈笑著的白千智注視下離開家門。
☆☆☆
熙來攘往的國際機場,一對外表迥異卻有幾分神似的男女,邊走邊吵著架,引起旁人側目。
女孩長髮束起馬尾,在腦後晃呀晃的如一把黑色絲緞,眼珠子滑溜地四下飄動,臉上表情是乏味至極。
「心心,你不要不耐煩,出門在外不比在家裡,謹言慎行,謹言慎行。」
偏偏謹言慎行不是她少數可值一提的「美德」,白千勇實在為她尖銳的偏激思想而憂心。
也許他喜歡在言詞上逗弄她幾句,但終歸是自己從小疼寵的小妹,這回不情願的被「指派」到日本,真怕她又因日本國情之不同大加鞭伐。
在台灣有三顆大樹哥替她「遮風擋雨」,但身在異國土地上,凡事只能靠自己去排解。
「幾時你的個性這麼婆媽?我懂得保護自己,你大可放寬心。」白景心不耐地朝出境室走去。
她真的不想去日本,可夕子要訂婚了,白家算是「娘家」一分子,她得代表全家去獻上一份祝福。
白千勇臉色怪異的訕笑。「我是怕得去日本警署保你出獄。」這絕對是有可能發生的事。
「去你的,難得出一趟遠門,你不能說點順耳的好話嗎?」老是踩她痛腳。
從不惹事的她,向來是事找上她,白景心認為自己是無辜的受害者罷了。
「事實雖然殘酷,但你得接受,忘了在印度那件暴動嗎?」他百般無奈地提起。
印度?哦--那件事呀!「我只是置身事外地站在路旁等聖女過去,誰知她突然往我身上一撲。」
聖女是一出世絕不沾土的。那天正巧她路過,心想著到下一市鎮要走哪條路,不意一黑影朝頭一蓋,她身體本能的便去接。
誰知一干信徒齊向她靠攏,個個眼露凶光,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生怕她讓聖女沾了泥氣。
試問在一群意圖不明的陌生人攏聚下,一個正常人會做的第一個舉動當然是往後退,她忘了身上死捉著一位不及十歲的小女童。
結果後腳跟勾到水管,為了避免身體向後傾倒,下意識地翻身用手撐地,然後事情大條了。
聖女沒料到她會翻身以正面向地,一個沒捉緊腳落地,正好踩在泥窪裡,這下……真可謂之欲哭無淚。
群眾大聲地鼓噪,四周發出不一的噓聲,不知是誰先引起事端,接著發生鬥毆,兩個人變四個人,四個人變八個人……很快地像燎原的火苗,燃燒著一片人海。
印度警方出動了近一萬名警力平息這場暴亂,她卻趁隙抱著小聖女避到安全地帶,事後遭印度政府斥責了一番才放行。
「所以說心心,你該在身上貼張『危險物品勿近』的字條,因為你有專門招惹危險上身的怪體質。」
每次一說到這,白千勇只有搖頭歎氣的份。
好像有她出現的場合,附近一定隱藏著不定的危險性,而且最後一定會和她扯上一點關係,如骨牌效應似地把她捲入危險中。
值得慶幸的是她從未在危險中受過傷,所以白家成員才放心任由她四處閒遊。
「三哥,你失戀了嗎?」白景心斜睨著一臉賊笑的老哥。白千勇頓了一下,沒好氣地用食指叩叩她的前額。「顧好你自己,不要給我找麻煩。」
「我是說真的,你和安姐玩完了是吧!」不然他哪有空說教,早就飛往佳人住所接駕了。
「是感情淡了,大家好聚好散嘛!花園裡百花盛開,總要雨露均沾才公平。」小管家婆。
好聚好散?都五、六年的感情了。「說,你們誰先變節的?」她才不信他那一套鬼話。
記得那年三哥剛退伍,第一眼見到同在建築事務所工作的小妹易安,立即觸電般展開一連串追求手法,終於在一年後打動伊人芳心。
自此感情扶搖直上,原本打算不久後進入婚姻殿堂,殊知易安的父母在往後三年內接連去世,礙於古禮必須守孝三年或百日內結婚。
易安和父母的感情十分濃厚,在連遭喪親之痛,對人生起了灰色念頭,生怕所愛之人會離她遠去,故而漸收起一份愛人的心。
「快到登機門吧!地勤人員已開始在廣播了。」他故意轉移話題,不想討論自己的情事。
「三哥--」懦夫!她又不是外人?
「閉嘴,把你的行李拿好,少管大人的事。」反正行李不佔太多空間,不用送上輸送帶。
兩人一旦相處久了,再濃烈的情也會轉薄,他和易安正是如此,所以沒什麼好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