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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寄秋

  「是呀!張律師一向古道熱腸,為善不落人後,我們有如滔滔江河的敬佩。」一人誇張地打躬作揖。

  張克難更加不安了,他們鐵定有陰謀。「說吧!你們在打什麼主意,別再灌米湯了。」

  一人壓低聲音地說悄悄話。「你有沒有發覺今天特別平靜?」

  有,你們這群光領薪水不做事的人。「說清楚點,少故弄玄虛。」

  「你瞧瞧於律師在發呆耶!我們都快嚇死了。」一女職員捂著嘴說話,怕被抓包。

  「真的?!」不會吧!那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由門縫偷偷一覷,張克難隨即和眾人一樣嚇得魂不附體,目瞪口呆,表情是難以置信,彷彿恐龍化石正孵出小恐龍。

  不可能的事嘛!

  「他這樣一下子傻笑,一下子皺眉頭,一下子又拿起電話不撥地望著嘟嘟嘟的話筒,實在詭異得叫人無法安心工作。」有人說出大家的心聲。

  「今天才這樣嗎?」換了是他也安不了心,真超乎尋常的不尋常現象。

  統稱「著猴」。

  「好幾天了,今天比較嚴重。」開始有焦慮神情。

  「你們沒叫他去看醫生嗎?搞不好他感染了什麼奇怪病毒。」希望不會傳染。

  「誰敢呀!」大家異口同聲的一答,隨即擔心被裡面的人聽見,連忙裝忙碌。

  一堆人同時開口的音量十分宏亮,可是那頭備受關心的男子仍無動於衷,連關心的看一眼都嫌麻煩。

  「我懂了,所以你們沒事獻慇勤是推我去送死呀!」好個同事情。

  「呃!你和於律師是好朋友,交情夠嘛!」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感謝你們的愛戴,你們怎麼不找鄭律師、車律師或是馬律師去問呢?」尤其是馬玉芬對於律師的癡心日月可表。

  「鄭律師和車律師叫我們少管閒事,馬律師進去了老半天也不見他理人,因此……」你是我們最後的希望。

  下文雖然沒說出口,光看大家的表情不難推測。

  「好呀!盡會算計我,等我問出原因絕不告訴你們。」吊壞你們胃口。

  「不要啦!我們幫你拿報紙。」

  「哇!這太狠了,你喝口茶消消氣。」

  「大杯的藍莓冰沙請你,你最愛的口味。」

  「我幫你訂排骨便當……」

  丟下身後嘰嘰喳喳的下屬,小心推開半闔的門的張克難謹慎萬分,一進入馬上把門關死,不露一絲縫還落鎖,叫門外想偷聽的人徒呼負負。

  誰叫他們平時不巴結他呢?這會嘗到閉門羹了吧!

  他得意地往好友的辦公桌走去,可是不到三分鐘後就像戰敗的公雞垂下雙肩,兩眼似怨似哀的使出絕招,用力的往前一推──

  「天亮了,快回魂,於靖霆的三魂七魄快歸位,魂歸來兮……啊──」

  砰!

  嘴角微勾的於靖霆很想用腳踢踢底下的「屍體」,朝拜用不著五體投地,辦公室內既無神來亦無佛,行此大禮叫人承受不起。

  打他鬼鬼祟祟的閃進門,慣用的刺鼻古龍水死人聞了都會復活,若要神不知鬼不覺,最好的辦法是戒用古龍水或換一種氣味溫和的品牌。

  故意不理會是看他在搞什麼鬼,左手直在自己眼前晃動像是試探瞎眼的程度,他不曉得他的舉止有多可笑嗎?

  最後居然還耍起賤招,作勢想推他,為了不讓他做白工只好配合,在他的掌風掃來先行一步起身,用力無著處的他只有去親吻地板了。

  「味道如何?清潔工剛打完蠟,太鹹下回叫他調淡些。」裝死嗎?還不起來。

  張克難一聽見頭頂上方的揶揄聲,眼珠子快掉了。「你……你是於靖霆本人嗎?」

  「不,我是外星人,打算來侵略你們地球。」他看起來沒長角吧?

  「拉我一把,我的胸壓平了。」他自我諷刺地伸出一手。

  於靖霆力一使拉他起身。「恭喜你恢復正常,三十六E很辛苦吧!」

  「先生,你讓我感到陌生。」張克難用古怪的眼光斜睨著他,不太敢相信面前同他打趣的男人是他認識多年的好友。

  至少他所認識的於靖霆向來不苟言笑,個性嚴謹得像他高中教官,一板一眼不准人討價還價,更別提有半刻的風趣。

  可今天是怎麼一回事?太陽打西邊出來不成,打傘的反而笑光腳的踩泥巴,濺了一身濕。

  反常、反常,太反常了,難怪外頭那些怕死的傢伙不敢踩進來一步,誰曉得他還會做出什麼驚心動魄的反常事,想自保是人之常情。

  「別一副見鬼的模樣,我沒事。」大家都太大驚小怪了,他不過想事情想得太認真而已。

  「你自己照過鏡子沒?一副中邪的模樣活像個呆子。」說呆子還是抬舉了,他根本神遊在外忘了回家。

  「少誇大其詞了,這回的案子還順手吧?案主的涉入程度有轉圜的餘地。」於靖霆故意岔開話題專注在工作上。

  「我說蜻蜓呀!顧左右而言他的招式用在我身上沒用,你老老實實的招供,我會懇請庭上予以酌量減刑。」他可是抱著必死決心一探究竟。

  蜻蜓是於靖霆的綽號,只有少數幾人知曉,可見兩人的交情有多深厚。

  「法庭上的申辯由你主控,我們會盡量協助你進入情況,判決書大概下個月五號會下來。」他翻看著文件。

  對於尚未確定的私事他不願多提,那全是他一相情願的想法,說了只怕惹人笑話。

  「於靖霆,你當不當我是朋友?」張克難雙手壓在桌子兩端,準備逼供。

  「你不打算出庭了嗎?」以四兩撥千斤的手法,他輕鬆地打著太極拳。

  過份,死蚌殼。「出庭的內容我已擬好,待會叫秘書打好字就能開會討論,你到底講是不講?」

  他又擺回該死的死人臉,存心擺道嘛!

  「這幾天我會比較忙,那件強暴殺人案件就由你代表出庭。」暫時他有要事待辦。

  睜大眼的張克難冒出火氣地拍了下桌子。「你在搞什麼鬼?!這件案子人家找的是常勝軍你,你以為王立委會賣我的面子嗎?」

  「他的案子我不接,你自己看著辦。」整整文件,他的動作像是要提早下班。

  「喂!靖蜓,你不能這麼害我,聽說王大維有黑道背景,你不想我身首分家吧?」人家兒子不長進卻害他老媽沒兒子,道義上說不過去。

  「能接你就接,接不下就找理由搪塞,我不介意你拿我當擋箭牌。」明知有罪的案子他絕不接,王立委的兒子犯下的罪行不計其數。

  上一次蓄意殺人的案子就是由他接手,在一番激烈的申辯後雖打了勝仗,改判酒醉意外殺人,賠錢了事,但事後他兒子竟毫無悔改之心的說他就是存心要對方死,反正他老子有錢有勢,不怕擺不平。

  為此他反省了一天,決定不再接王大維的委託,他只能救一次絕無第二次,若他兒子不知悔改就到牢裡腐爛吧!

  所以他訂下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同一人的案子不接第二次,沒有例外。

  張克難不高興的瞅著他。「你當我是不講道義的人嗎?」

  「我是為你著想……」話說到一半,內線電話忽地響起,他按下按鍵一問:「有事?」

  「於律師,門口有位……呃!小姐要見你。」秘書遲疑了一下。

  有人要見他?「請她進來。」

  推門而入的人兒說是小姐,不如說是打扮稚氣的小女孩。

  「我先自我介紹我叫宋憐憐,楚楚可憐的憐,我是一人公司兩人服務,標榜電話一通服務就到……」

  「等等,我們不買推銷品。」

  她眼睛一眨,笑得很甜。「你是於靖霆吧?」

  「我是。」

  「有關於瞿小嬰小姐的小道消息你買不買?」錢呀!錢呀!快滾向我的懷抱。

  於靖霆不假思索的回答,「我要。」

  「好,服務費一萬,訂金先取,不滿意不可以退錢只能自認倒霉,我有瞿小嬰的作息表和出沒地點圖,她的車號是……」

  第五章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你帶著這小鬼要幹什麼?我警告你離我遠一點,不然……不然我把你們變成豬。」

  呻吟聲在話落之後響起,真想把舌頭咬掉的瞿小嬰氣急敗壞的攏攏浴袍,打死也不相信這是巧合,準是有人通風報信。

  不遑多想,專門出賣大廈住戶秘密好牟利的,只有一心向錢的宋憐憐。

  明明是企業家之女,金山銀山好幾座等著她去挖,可是那小妮子志氣自稱有撒哈拉沙漠那麼大,寧可四處A錢也不願回家當「孝女」,享受著打工的樂趣。

  其實說穿了還不是家裡事業大,她怕被錢壓死了沒人同情,或繼承恐怖祖業——撿骨,所以她當然要溜了。

  現在那張烏鴉嘴把禍害引到她面前,一大一小的男性生物,穿著整齊像要去吃喜酒,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怕她跑掉似。

  拜託喔!以她的窘況能跑到哪去,穿著浴袍往街上跑,大喊救命嗎?

  一個禮拜她也只放縱自己一次泡泡溫泉,北投的空氣新鮮又有免費清酒招待,愛貪便宜的她自然不放過,挑個週末來泡個過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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