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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寄秋

  「不用費心了啦!舅,她會想女兒才怪,她想念的是台灣的小吃。」想女兒為何不是她飛回來?

  「瞞不過妳。」阿姊的確這麼囑咐。

  不可否認,阿姊的運氣和這小外甥女一樣好,先後嫁了兩個老公都疼她疼得要命,頭一個丈夫是窮了些,但是家事一把罩,不讓她有沾陽春水的機會。

  第二個丈夫則是她的上司,日久生情也發生了一段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情故事。

  因為當時的姊夫已有妻子,兩人正在打離婚官司,光是贍養費和兒女監護權就拖了五年,結果造成結婚至今已十年,兒子卻有十五歲的笑話。

  「公是公,私是私,該我的獎金拿來吧!我等著付房租。」超便宜的一層樓房,她住得都有點不好意思。

  「小鬼。」他從抽屜拿出一隻信封遞給她。「妳住的那幢大廈未免奇怪了些,沒大廈住戶帶路居然進不去。」

  不用鎖,不用鑰匙,沒有大廈管理員,一扇無法由外透視到裡面的黑色大玻璃門,他甚至看不到門把,除了進口處設有十三個住戶通話鍵,外人沒辦法入內。

  「人性化高科技大廈嘛!咱們這些房客可是嬌滴滴的大美人,而狼兒太多。」抽出支票看了一眼上頭的數目,藏璽璽很高興地往外走。

  忽地,一回頭。

  「舅,你那條花領帶是我媽買的吧!嗟,你竟然相信活在五O年代女人的眼光,我真佩服你的勇氣。」

  擺擺手揚長而去,一臉錯愕的張太郎撫鬚的手為之一凍,笑得難看地考慮要不要拿下領帶。

  第二章

  撫撫削短的薄發,不太習慣的送牛奶小弟騎著單車,算準了時間往前衝去。根據多日來送牛奶的觀察,這家人的作息很奇怪,一分一秒不偏不倚,比格林威治時間還准。

  涼颼颼的風讓少了頭髮的後腦感覺一陣寒意,拉高套頭毛衣暖暖頸子,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最近幾天起了個大早送牛奶,嚴重的睡眠不足產生兩個黑眼圈,整張臉看起來瘦削又沒精神,正好符合現在的偽裝──營養不良的慘綠少年。

  「唉,我的頭髮,幾時才能再見妳長髮飄飄……」她懷念的單手撫摸刺刺的腦勺。

  太過輕信自己的平衡力,像個小男生的藏璽璽車頭稍微一偏,後座的牛奶瓶跟著不穩,為了抓穩搖晃不定的車頭,一個低頭用腳拄地好使牛奶不傾倒。

  是幸還是不幸?高牆圍起的大門此時突然打開,一輛急駛的房車衝了出來,不僅她嚇了一大跳,連開車的人都連忙踩下煞車。

  可是,令人遺憾的事發生了,杵在人家大門口的送牛奶小弟,還來不及閃避便被撞個正著,輾碎了一地的牛奶瓶及那輛快報廢的老鐵馬。

  車上的人趕緊下車察看,一地的鮮血令人怵目驚心,傻住的男孩半晌說不出話,眼神似乎失去焦距。

  「該死!你站在大門口幹什麼,到底傷到哪裡了?」口氣兇惡的車主蹲下來輕拍她臉頰好喚醒神智。

  坐在地上的「男孩」根本不理會他,發呆的兩眼直愣愣地盯著混著血的牛奶不發一語,木訥的表情叫人憂心,不知是撞傻還是嚇傻了,任由身上的血直流。

  看不下去的男子一把抱起她往屋內走,大聲的吆喝管家要找醫生,一下子人聲全沸騰起來,圍著看起來傷勢嚴重的「男孩」討論。

  「你們看夠了沒?給我滾一邊去!」沒見他滴一路的血進來嗎?

  比較大膽的管家交給他一條乾淨的毛巾。「少爺,先替他壓著傷口吧!阮醫生很快就來了。」

  「X的,一大早就觸霉頭,真把他給撞死,媒體肯定又要鬧翻天了。」他說得冷血,手卻輕柔地檢視起傷口,看看血從何處流。

  秦獅的窮兇惡極並未使呆滯的「男孩」有反應,任由他碰碰手、抬抬腳,先將擦傷的部位拭淨,瞧瞧是否嚴重得必須住院。

  當他摸到肩膀準備解開襯衫鈕扣時,她縮了一下身子拒絕他的碰觸,無神的眼逐漸充滿怒氣,毫不修飾地瞪向差點謀殺她的男子。

  就是他,她死了以後一定要索對魂報仇。

  「小鬼,你叫什麼名字?」

  小鬼?你這頭未開化的黑猩猩。「你趕著去投胎別拉我作陪,我還年輕……啊!我的聲音……」好粗哦!

  大概剛才嚇岔了氣傷到喉嚨,這筆帳要算到他頭上。

  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秦獅,認為男孩子就是這種鴨子聲。「你不該在大門口發呆。」

  「我發呆?」嚇!撞了人還大聲。「你看到地上的牛奶嗎?」

  「小孩子多喝牛奶才會長得高,你瘦得和鬼差不多輕。」抱起來一點重量也沒有。

  「鬼──」他……他死定了,她絕對要把他寫得很難看,讓全天下的人吐他口水。

  「小鬼,你在尖叫。」他表情怪異的一瞥,然後……「吵死人了。」

  他承認是自己的疏忽,平日有司機接送,所以沒去注意週遭的環境。

  前些日子司機不小心傷了腳不方便開車,請了幾天假在家裡休養,因此他才決定自己開車上下班,省去請臨時司機代班的麻煩。

  今天起晚了,有個客戶從南非帶了原鑽樣品要和他談合作事宜,眼看時間快來不及,他一急就猛踩油門,當發現門口有人卻已撞上去了。

  看來這筆生意是泡湯了,而「他」更是個大麻煩,他有預感,日後怕是不平靜了。

  「先生,你活在三十年代是吧?沒看過人家送牛奶嗎?你是喝尿吞屎長大的呀!」她忍住一口氣,才扯開喉嚨一吼,「沒人性的豬。」

  「你說什麼?有膽再給我說一遍。」長這麼大,還沒有一個活人敢對他咆哮。

  「幹麼,撞不死想掐死我好逃避刑責?你根本不是男人。」欺負弱女子……呃,小男孩。

  臉色彷彿有著烏雲浮動的秦獅握緊拳頭。「幸好你和女人無關,不然,奸了你好證明我是不是男人。」

  她心口漏跳了一拍,下意識地撫撫頭髮,刺刺的感覺讓她安下心找回一點信心,膽大地出口反譏。

  「有些人真變態,不管本身是否與男人有關,見到漂亮的小男生就想染指。」她刻意用懷疑的眼神瞄他。

  「你……」他氣得將毛巾往她身側一拋。「瞧瞧你的鬼樣子,誰看了都會退避三舍。」

  「我怎麼了?清純絕色美少年。」臉不覺得痛,應該沒受傷。

  他訕笑地取來一面鏡子讓她明白。「別嚇死自己好賴我謀殺。」

  「你最好祈禱我的漂亮臉孔平安無事,否則這輩子你非負責不可。」她不太想看,怕看到夜叉。

  話一出,兩人都有一種詭異感,像是女人向男人索取一生的承諾。

  「男孩子不用漂亮這名詞,就算醜到鬼也會怕,我會出錢讓你醫好它。」「他」有一雙很美的眼睛。咦!他在胡想什麼。

  秦獅想打自己腦袋一拳,瞧他竟認為這滿臉血污的男孩,有一雙燦如星子的好看眼眸,簡直是昏了頭,待會他也得檢查看看有無傷到腦。

  「他」很輕,像是沒吃飽的孩子,手臂細得還沒他腕粗呢!一箱箱的牛奶「他」搬得動?

  「有錢了不起,說不定殺人越貨……啊──我的臉……」毀了,毀了,她會被老媽念死。

  什麼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得毀傷!破了相會嫁不出去,要她繼承報社別去跑新聞啦!她一定會被煩到死,然後選擇用麵線上吊了卻殘生。

  「他」真的很像女人,叫個沒完。「把臉擦擦,我看傷得怎麼樣。」

  「你會有報應,你會下地獄,你會……啊!好疼。」接過濕毛巾一抬高,撕扯的痛由肘關節襲上心頭。

  「你會念到嘴爛,小小年紀一口黃蜂尾,句句又毒又刺。」真糟糕,破了好大一塊皮。

  毛巾擰乾了又濕,一盆盆清水換了又換,血跡擦乾淨以後,以外觀來看是擦傷居多,看「他」又吼又叫的應該沒傷到內腑。秦獅稍微安下心,仔細地拭去「他」手腳的污血。

  「還有臉,有人拉屎拉到一半的嗎?」藏璽璽可大牌了,受害者最偉大。

  「要不是看你一身傷,我非揍你一頓。」他本來就打算拭淨擁有一雙美麗眼睛的臉。

  不知血漬下的「他」是否如「他」所言的清純、絕色?他期待著。

  「哼!要不是我受傷,早放火燒你房子了。」她口下不留情地反威脅他。

  放聲大笑的秦獅一拍她肩膀。「你一點都不肯吃虧,事事要強。」

  「天吶!你……你要拆了我骨……骨頭。」她疼得眼淚都快飆出來了。

  「很痛嗎?」可能背上也有傷。「把衣服脫下來我瞧瞧。」

  「你……你想非禮清純美少年呀!」她兩手環胸一抱,一副誓死不從的模樣。

  「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驀地,他停下聲音望著「他」,那張清麗的小臉相當……美!

  詭異到極點了,他居然有一點心動,「他」的五官非常細緻、纖柔,充滿陰柔的純淨美感,再鑲上兩顆黑玉般的明亮瞳眸,美得就像一朵盛開的牡丹花,而他竟心生後悔之意撞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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