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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寄秋

  以前尚有人送飯到她房裡,後來失去醒風的「照料」下,她變得更加難以相處,不時咆哮好心送飯的人,嫌菜色不好,罵湯太冷,當自己是堡主夫人般使喚下人不留顏面。

  久而久之沒人願意理睬她,而她也拉不下身段去求人,於是身子一天天地虛弱,瘦得幾可見骨,美麗的容貌憔悴如老婦,氣血不濟地倚門數著日子,不甘受冷落。

  曾受她所害的妓鬼環伺在週遭,等著看她自食惡果,有的還現身嘲笑她的不堪下場。

  如今的段玉娘已是風中殘燭,苟延殘喘只剩幾口氣罷了,誰都可以奪舍以代之,反正不可能更壞了,留著有利之肉身讓他人使用也好。

  「你會幫我嘍?」沈艷舞由屋樑上方飄了下來,兩手弓在胸前像討寵的小狗。

  沙芎芎冷冷一笑,「你、作、夢!」

  「嗚!我要去跳河死給你看。」好冷漠的女人,只會利用鬼。

  「儘管去,我不留你了。」看她能死幾次。

  一旁的白墨無聊的打個呵欠,認為她們的談話毫無建設性,無病呻吟。

  「小姐不好了,小姐不好了。」小菊一臉慌張的跑了進來。

  「小姐好得很,只要扭斷你喳呼的頸子。」遲早被她喊到完蛋。

  小菊捂著頸子頓時快哭出來了,因為瞧見那個瞬間變臉的厲鬼。「她……她怎麼還在?」

  「我——不——能——在——嗎?」沈艷舞拉長鬼音,扭曲的五官猙獰恐怖。

  「沒……沒有……」好想吐。

  「把你的鬼樣給我收起來,嚇她很有成就感嗎?不長進的鬼。」沙芎芎挖苦地冷瞳一瞟。

  「嗚……嗚……」沈艷舞嗚咽地掩著嘴飛到床底下窩著,看來很委屈。

  做作鬼。「小菊,什麼事不好了?」

  人不與鬼一般見識。

  「喔,是……是那個刑小姐又來了。」她恍然地清清喉嚨道。

  「刑妹妹要來嫁人還是討相公?」嗟!一條巨蟒果然不成氣候。

  「她帶著王爺來賜婚。」

  咦?賜婚?!

  這倒有趣了,不去瞧瞧倒有點失禮。

  ※※※

  「永平公主?!」

  發出震耳尖叫聲的刑水清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沒想到她出賣身子供人狎玩的代價是為人作嫁,要她向來高傲的自尊怎能按捺得下此番屈辱。

  聖旨一攤念出的字句皆是刨她的骨肉,平民百姓自是敵不過皇家龍女,但要她放棄談何容易,這次簡直是與虎謀皮,葬送自己。

  她以為一切都在掌控中,王爺沉迷在她女體誘惑之下不該有變故。

  誰知卻是一場瞞天過海的騙局,這朱高煦佔了她的便宜還一腳踢開她,只為了得知進出鬼戰堡的方法,叫她飲恨地直咬牙,不甘如此輕易誤信豺狼。

  然而聖旨一下豈能反悔,此乃殺頭重罪,連她一個婦道人家都知輕重,她的堡主夫人之位怕是難保,爹會因此責怪她無能。

  失節又失身,她兩頭落空。

  「戰堡主還不接旨?陳公公捧得手酸了。」無視賤女的叫嚷,朱高煦不悅的臉色逐漸陰沉。

  其實永平公主早已嫁做人婦,是征西王的妻室,此聖旨是四年前擬的旨,可因當初找不到接旨人而無功折返,置放在御書房中「乏人問津」,一直到此時才重見天日。

  「不想手斷就給我滾。」大婚前夕還來搗亂,分明是觸他霉頭。

  管他賜不賜婚,鬼戰堡不受任何人指使,包括當今好殺成性的皇帝老頭朱棣。

  「你好大的膽子敢蔑視聖恩,連見了本王也不下跪。」此人若不能為己所用,必是強敵。

  「民為本,社稷次之,君為輕,我天都不跪,何來跪無毛小子。」口氣真狂,敢在鬼地責難鬼魅。

  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朱高煦怒氣高張。「皇家公主嬌貴無比,聖上美意是榮盛你戰家。」

  「花嬌難養,戰某可不敢以陰氣將公主養成鬼。」哪朝的公主不刁蠻驕縱,娶來何用。

  「無稽之言全是搪塞,公主福澤綿長有眾仙庇佑,你鬼戰堡中的傳言豈能傷她。」他不相信有鬼魅之說。

  「不見幽鬼不知黃泉近,要我傳幾個來讓你見識嗎?」冷冽如鬼的戰醒風陰惻惻地含著冰語。

  朱高煦一聽輕顫地打個哆嗦。「子……子不語怪力亂神,你快快接下聖命便是。」

  「不。」

  「你甘冒抄九族之大罪抗命?」不施加點壓力怕是不肯屈服。他在心底勾勒著殘酷計畫。

  「王爺有本事儘管來抄我的族、滅我的堡,逼民造反是氣數將盡的徵兆。」戰醒風毫不在乎的說。

  「反了,反了,你敢詛咒大明國祚,莫非有謀反之心?」簡直目無君王。

  難怪鬼戰堡敢與朝廷對峙,分明早有謀反之意,故將聖意斥為荒唐,堅持不受賜婚。

  光是由大門走向正廳,磅礡的氣勢及建築絲毫不遜於皇宮內院,小樓庭閣多不可數,腹地佔之廣闊更勝於帝王之家,叫人不免驚其財力之雄厚。

  尤其他發現一件更讓人咋舌的事情,通往某寢閣的鋪地石板竟是烏沉黑金,大約估計有十萬兩之重,隨便切割一小塊便可供一戶人家活上十年有餘。

  如此可怕的實力不除不行。

  識相點配合聖上的旨意迎娶永平公主為妻,若是堅決抵抗只會加速死亡,將鬼戰堡的財物充公可是大功一件,國庫充盈而他又能從中抽取些利益,即使不登帝位也有帝王般的享受,廣置後宮佳麗。

  只要有銀子。

  「在我大婚之際逼使我迎娶金枝玉葉,王爺的居心可測呀!」只要他不接旨就不算抗命。

  「永平公主有什麼不好,她能助你飛黃騰達,躍身廟堂之上。」夫憑妻貴還不知足。

  「大丈夫志如鴻鵠,何需裙帶牽耀,我的妻子是百名公主也比不上。」他只要他的芎兒。

  嗯!說得貴動聽,可以加分。躲在一旁偷聽的沙芎芎勾起唇角微笑。

  「你指她呀!」朱高煦訕笑的努起下顎,指向怒氣衝天的刑水清。「你要我穿過的破鞋?」

  戰醒風斜眄眉挑,「王爺真不挑食,專挑在下摒棄的舊衣裳。」

  人不義,他無情。

  當初許她入堡是看在刑天威的份上,再加上對她有一份愧疚,暫借她歇腳數日。

  誰知她別有貳心,竟藉此行逼婚之舉,以假亂真造成眾人的誤判,要不是逐她出堡之日見她哭喊著非君不嫁,態度蠻橫地自視為堡主夫人不肯離去,真要被她婉約、可人的外表所蒙騙。

  對她,他已了無責任,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你……」

  刑水清受不了兩人的嫌棄放聲一喊,「你們別太過分了,我不是任人拋擲的玩物。」

  但是回答她的是兩道輕蔑的視線。

  「她,我不要了,本王欲與你交換那日在茶樓所見之女子。」朱高煦退一步地想索討美人。

  「辦不到。」戰醒風頸脈上浮,可見他壓抑的怒氣有多嚇人,隨時都有可能爆發。

  「你不想因一名無舉足輕重的女子引來滅堡之禍吧?反正你都要娶妻了。」君子該有成人之美。

  臉頰抽動,戰醒風用森冷的語氣道:「那名女子正是我即將過門的妻室。」

  「嗄?!」原來是……

  「滾,別讓我說第二次。」他手一擊,一尺外的半圓石柱當場碎裂。

  朱高煦一驚,表情變得倉皇地奪過聖旨欲強施於人。「聖命不可違……喔!我的天……」

  明明擺在手心上為何不翼而飛?

  「聖旨原來是長這模樣呀!怎麼沒有鑲金嵌銀,有夠寒酸。」裊裊的美人兒妖媚的往戰醒風的腿上一坐,雙手持著攤開的聖旨。

  「你搶我的聖旨。」見美人心就軟,朱高煦的態度倏然轉而溫和。

  她紫綠瞳眸圓睜的一啐,「你來跟我搶相公,我拿你一張破布算什麼。」

  「此言差矣!這是聖上親筆御批的天作良緣,姑娘豈能等閒視之。」他原諒她的出言不遜。

  美人的刁蠻是可以包容的。

  「我呸!姓朱的誅殺功臣,刻薄忠良,老愛疑神疑鬼的亂猜忌,洪武立國死了多少無辜,臭頭皇帝的子孫一樣爛根不賢。」

  「你……你居然詆毀先皇……」先祖偉業豈能毀於女子之口。

  草莽出身的朱元璋目不識丁,幼時家貧曾入寺為僧,民間諸多傳言,褒貶不一。

  「人家都欺到我頭上來了,我還跟你客氣呀!要不要丟糞灑尿迎接?」她才沒那麼大的度量。

  「放肆,我是大明朝的王爺,你這個小小女子未免狂肆。」他惱羞成怒的端起王爺架子。

  「王字多兩撇是王八爺,你是龜子還是龜孫?」她毫無節制的倒在戰醒風懷中輕笑。

  「無禮小民,本王非拿你治罪不可。」他吆喝手下欲抓拿她。

  沙芎芎揚手一拋,讓聖旨停留在半空中轉了一圈,然後落在他手上。「你要不要先看看內容?」

  「內容我早就……」朱高煦不經意的一瞄,臉色倏地一片慘白的闔上聖旨。「你動了什麼手腳?」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手諭寫得明明白白,你敢抗旨?」她以其人之道還諸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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