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僅有他能聽見的耳語道:「寧可得罪小人勿得罪女人,妖魔勿近。」
銀鈴似的輕笑聲走遠,大漢這才像由夢中醒來似地大叫,跌坐在地尿濕了褲子,引來一陣不齒的訕笑聲。
大小姑娘招搖的過街,樹大本就招風,錢財露白定遭人眼紅,再太平的盛世都有不肖小賊,何況是宦官把政的大明朝,稍有點凶樣的市井小民自然不甘為良民,小奸小惡的行起貪婪之念。
暗笑不已的沙芎芎帶著婢女和關曉月一個勁地往人群裡竄,時而東現,忽而西出,讓尾隨其後的猥瑣小賊逮不住機會出手。
跟人跟得惱羞成怒,幾名賊兒傾向一名獐頭鼠目的男子,一陣低語後似乎作了某項決定。
「小鬼,肚子餓不餓?我們上館子吃燒鵝。」也不管大夥吃零嘴吃到腹脹,沙芎芎一轉彎進了最大間的茶樓。
因為這間店面看來很欠砸的模樣,人山人海的客人讓她起反感,不清點客人妨礙貨源暢流怎行!就算它倒楣沒拜佛,不過一張平安符也保不住平安。
理由牽強,但沙芎芎就是見不得人家太順心,不來丟幾顆「不通」、「不通」的石子不快活。
果然,她們一坐定,小二茶點剛一放下,幾個橫眉豎眼的大老粗腳一抬便橫跨在椅子上,鋼刀亮晃晃地在她們眼前閃來閃去。
「別弄灑了我的龍井,回家叫你的婆娘把鞋子洗乾淨,踩到狗屎了。」
「喔!抱歉……咦,臭丫頭,你敢唬弄老子?」哪裡髒了,差點叫她給拐了。
笨。「我老子上蘇州賣鴨蛋了,你見了他替我問候一聲,叫他死了就少回來要債。」我老子要是長得像你這副德行,他寧可不出世。
長得猙獰非他之過,父母基因不良是一要素,後天失調就更可悲了,難怪他要背大刀,時勢造流氓,亂世出草莽。
他不恐嚇勒索怎麼活得下去?生來就是個土匪臉,不打家劫舍已是逆天,魚肉鄉里當屬分內之事,我為刀俎人為肉任其宰割,生死由他。
「臭娘們,你好大的膽子咒我死,沒見過壞人是不是?」他一臉兇惡的喊得小桂、小菊縮成蝦米樣。
「來,小鬼,多吃一點才長得大,最近的雷聲特別響亮。」狀似無事的沙芎芎夾了一塊大雞腿到關曉月碗裡。
她小臉一皺的插插雞腿肉,「我可不可以不吃?肚子快撐破了。」
「吃。」沙芎芎臉上帶著笑,口氣卻奇冷無比。
「嗯。」她隨即二話不說低下頭猛吃。
經過一番調理,小小的個子是長了些肉,雖然不像十歲大女娃的發育,好歹有了健康的膚色,出落得具有小美女雛型,前途不可限量如果掛牌掌紅燈籠的話。
「乖,將來買了你的銀兩分你一半。」人要適時地畏懼惡勢力,也就是她。
關曉月又嗯了一聲。
眼看她明明吃不下去還要硬撐,小菊和小桂不禁心生不忍的求情,「小姐,你別逼她了。」
沙芎芎挑眉一視,眼尾斜瞄氣得要劈下大刀的大漢。「小心嘍!那把刀看起來很重。」
話剛說完,銀光一閃「砰」的一響,一把鋼刀橫過桌面,劈裂了半張桌子,小二和店家都嚇得不知如何是好,客人紛紛結帳離去。
在二樓的雅室有桌客人不悅有人滋事,吩咐手下去瞧瞧怎麼回事。
「你把老子當成屁呀!沒見到棺材不甘心是吧!」他就不信擺不平一個臭娘兒。
「大叔,玩刀最忌傷到自己,家小安頓好了嗎?」原來他喜歡棺材,早說嘛!
可惜不能為大明星介紹生意,一、二、三、四,四口棺便宜了別人。
「你在說什麼?老子這把刀可是為了保護像你這樣嬌滴滴的大美女。」他淫邪的伸手輕薄。
頭一偏,沙芎芎以指尖劃破他的手背。「想收保護費得看我允不允。」
「嚇,你向天借了膽,活得不耐煩了?」他舉刀威嚇,手背上的血讓他紅了眼。
同行的惡霸群起鼓噪,你一言、我一語地要求她拿出銀兩賠償,惡形惡狀的嘴臉像要動手行搶,順便把幾個娘們擄回家暖暖床。
原本他們就不安好心,一點小引線足以引發之後的理所當然,扯開嗓門就大聲吆喝,甚至朝小菊、小桂毛手毛腳。
看著眼前上演鬧劇的沙芎芎安靜地飲完最後一口茶,指尖微翹地準備挑起摧毀指令,要操控一群頭腦簡單的地痞流氓弄垮頗負盛名的茶樓不輕鬆,要好幾道咒語呢!
她好不容易找到藉口溜出堡,不好好為害善良百姓怎麼成,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人要常懷戒慎恐懼之心才能永保安康。
四周的桌子一一被掀,滿地殘羹絲毫影響不了她的好心情,直到刀要劈向她前額,一隻星型鏢打掉了她的樂趣,英雄救美的戲碼上演——
「住手。」
十二名手下先行下樓,排成兩列恭敬垂首,兩名粉面的中年男子隨侍兩側,一看舉止就知是少了寶貝的公公,一身錦衣華服的年輕公子緩緩立於樓台旁。
他軒昂氣度微帶輕佻,面如冠玉而有些放蕩不羈,整體看來是個出身尊貴的世家子弟,地位絕對不低。
皇親國戚之類的關係一定跑不掉,那一副天下是我家所有的姿態,自以為表現出風流士子的倜儻,傲慢得叫人想開扁。
沙芎芎冷笑地朝上一彈指,多事的英雄突地一滑滾下樓梯,好笑得令人捧腹。
「哈……我當是哪來的英雄豪傑,原來是趴趴熊一隻。」還五體投地呢!
難堪不已的朱高煦在侍從的攙扶下勉強站立,表情陰沉地放作冷靜,扭到的腰幾乎挺不直。「你敢嘲笑本王……本公子?」
「抱歉啦,不過,你是不是應該先對付那群人?」她纖指一比,氣勢上明顯弱一截的四人隨即噤語一瑟。
他看了一眼。「天子腳下豈無王法,來人呀!將他們拿下。」
「是。」
十二名手下得令正欲行動,四人之中為首的大漢跋扈的大喝,「等一下,你憑什麼為人出頭,莫非是她的姘夫不成?」人多勢眾就能不講理嗎?
他是所謂的做賊喊抓賊。
「休要污人貞節,卑瑣之輩王法難容,你真當無人可明公理?」他說得義正辭嚴,頗有王者氣勢。
若非先前滑稽的跌下樓已叫人印象深刻,否則具有泱泱君子之風,不過兩者實在無法合而為一,總覺得他在虛張聲勢,死要面子。
「放屁,王法一斤值多少銀兩,我教訓我的小妾礙到哪條王法?」大漢眼底閃過心虛。
「小妾?!」朱高煦望向一臉事不關己的女子。
「不怕死的話儘管編派,跟鬼搶女人會死得很慘。」不在乎的沙芎芎聳聳肩,自在得不像可憐女。
「鬼?!」
兩路人馬直覺地聯想到鬼戰堡,心頭一寒的搖搖頭甩掉驚慄感,如此美麗出色的姑娘怎麼會和鬼扯上關係,肯定是心理作祟想太多了。
「你們還要不要開打?要打請趕快,別浪費我的時間。」拖拖拉拉不乾脆。
「姑娘受驚過度了,何不喝口茶壓壓驚。」正常女子不會挑撥、不耐煩。
沙芎芎眼露嗜血的光彩。「真有誠意就倒碗人血來,很久沒吃煎人肝了。」
喝!妖女。
眾人一駭的倒退一步,表情古怪的睨視著她,難辨她話中的真偽,因為一抹妖邪的紫綠眸光由黑瞳中迸出,看來十分詭魅。
「別怕,我一次只能吸一個人的鮮血,你們誰要先來?」淡淡黑霧環繞在她身後,更添加詭譎氣氛。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為非作歹的人心中有鬼,泛白的唇微顫。
「去問我未來的相公呀!如果你還有命開口。」一股幽冷的氣息忽遠忽近,他來得可更快。
從門口望出去,原本聚集的擁擠人群已銷聲匿跡,這麼明顯的訊息很難令人疏忽,唯有不怕死的人才敢留下。
「賤女人,你在賣弄什麼玄虛,你的相公就是我……」大漢還來不及說完,一片柳葉穿喉而過,橫死當場。
其他人見狀不由得心一驚,如此高深的武功著實可怕,移身想走。
「想走——」
咻咻!銀光乍現,意圖詐財和非禮的另三人突地後仰,頸脈一字劃破,噴射的鮮血嚇壞所有人,包括有十二名手下護身的朱高煦。
而他兩側的太監公公已然翻白眼,腿軟地跌坐在橫梯起不來。
「你……你敢蔑視王法,當……我的面殺人……」喝!好冷魅的男子。
走過他跟前的寒肅男子不發一言,不當他是人的視若無睹,冒火的瞳孔直瞪著散漫的女子,冷冷地吐出一句結冰的話語——
「你玩夠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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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為她擔心,心亂如麻的坐立不安時,她倒是舒適地挑起紛爭,隨口的一句話就要天翻地覆,涼涼地看刀光劍影鏗鏘相接。
讓人垂涎一回事,縱容其輕佻行徑便是蓄意,她非要氣死他才甘心嗎?
「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