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也對。「告訴你喔!我的心眼可是很小,報復心卻是無限大。」
是不為非不能。
女巫的力量一開展,十個鬼戰堡都不堪一擊,千軍萬馬瞬間成灰,天地為之蕭條。
她何所懼,頂多失心而已。
「你在恐嚇我?!」他真想大笑,但是擔心她惱羞成怒又使起小性子。
「不,我要去賞蓮。」
※※※
該死的戰醒風,混蛋戰醒風,死千次不足以謝罪的食言鬼,她要剪紙人,施魔法,針刺他五臟六腑,刀割四肢筋脈,叫他像狗一樣地爬著。
說得真好聽,要陪她看花,池中點點蓮三、兩株,垂頭喪氣有如冷宮妃,要開不開的尋人開心,含著半葩垂立水面上,就像某個毀信的臭男人,丟下一句「馬上回來」,到現在連個鬼影也沒看到。
手一拈,離欄杆三尺的白蓮隨即在她指間,輕輕一點花開蕊綻,片片蓮瓣清香宜人。
可是她心頭不痛快,只想毀掉這一池為她精心栽種的蓮。
「主人,你的人生是黑白了。」隨遇而安的白墨同情她「變心」的主子。
「小乖乖,要吃炸藥嗎?」她能變出幾噸塞入它的貓肚皮。
養了幾年的寵物豈會聽不出它在幸災樂禍。
「主人,你的脾氣越來越暴躁,全是那個人類鬼寵出來的。」提起他,它的口氣變得不屑。
沙芎芎一掌往它腦門拍去。「我是有修養的高貴女巫,巫界的模範美女。」
敢破壞她的名聲,她幾時需要男人寵了?有格調的女巫只會為自己美麗與哀愁。
「主人,你不要助紂為虐了,我身上的舊傷尚未復原。」全拜他所賜,罪加一等。
「可憐喔!小乖乖,你要好好地苟延殘喘,別死得太快。」她沒良心地捏拉它的小白耳。
「主人,我發現你墮落了,心腸越來越黑。」它不敢瞪她,口氣微惱的偏頭一瞅。
「這是件好事,恭喜我終於成魔了。」她喜孜孜地拉扯貓須把玩。
主人瘋了。「結婚細菌感染了主人。」
「呿!你給我少開口,沒一句人話。」聽了不順耳,自動消音。
嫁人是女人一生中的一大盛事,但她是女巫不算女人,家裡頭那群唯恐天下不亂的姊妹們不在場就不算數,況且古禮又不具法律效用。
反正電視上常播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的戲碼,她一不信神、二無高堂,壞心地拐個情夫玩玩也不錯,增長「性」的知識。
切磋,交流。
古人的行房和二十一世紀的做愛應該大同小異吧!A片她看得不少,現場臨摹也參觀比較過,若真槍實彈上場應該不致慌了手腳,好歹她是新時代女巫。
「主人,我是貓。」它無罪,貓言貓語是畜生的話。白墨好意的提醒。
「是嗎?我以為你是被著貓皮的妖呢!」早知道它話多如貓毛,當初就不餵它魔法。
一失足成千古恨,她不該急就章的要貓兒說人話,其他姊妹就聰明多了,僅以心電感應和寵物溝通,嫌煩時關閉感應能力,誰也吵不了誰。
「我才不……」貓耳一豎,它喵喵地看向樹叢後,意指有人類靠近。
慵懶的沙芎芎以眼尾一掃,一個半高的小人影一身雜草,髒亂無比的抱著破布娃娃望著她,兩兩相對。
誰家的小孩呀?闖進堡主的引鬼濤可是死罪一條。
鬼戰堡佔地十分遼闊,站在這頭便看不到那頭的泥土,上下分野嚴厲,僕從們未經傳喚不得擅入,職等高如黑、白侍衛都得先請示才得以進出。
已有家眷的侍從住在東廂房,單身婢女一律住在西廂下人房,未娶妻的男丁、手下則住在南邊平房,北方是客居,大約有七十幾間房,目前無人居住。
而引鬼濤正處中央,前方十尺是正廳,斜側兩房是側廳,偌大的濤閣有些冷清,十來間裝潢雅致的小樓僅住著戰醒風和沙芎芎,下人們只負責打掃不得逗留。
小桂和小菊是最近才放行的婢女,因為她們得伺候未來堡主夫人的日常所需。
「小鬼,你在幹什麼?」她沒愛心的一喊,由外表很難判定小孩的性別。
小小身影挪動瘦瘦小腳走到她面前三尺處停住。「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髒小鬼你懂不懂禮貌?我是主人你是客,先報上你的名字來。」她最討厭小孩子了,尤其是一瞼防心的小不點。
小孩吶吶的抱緊娃娃。「我……我娘說我叫戰曉風,可是我爹說我叫關曉月。」
「小丫頭片子?」是個女娃兒吧!
還沒變音的小鬼最難分辨了。
「我娘說我是男孩,可爹說我是女孩。」小孩自己也不清楚。
「過來。」沙芎芎手指一勾。
「我……我不……」小孩怯生生的磨著腳。
她大聲的一喝,「過來。」
「啊!」
嚇白了臉的小孩哭喪著小臉走近,怕生又怕惡人。
沙芎芎像變態狂似地往小孩兩腿中央一摸,滿意的聽見尖叫連連聲。她有個新玩具了。
「你是小女鬼。」
第五章
關曉月傻呼呼地蹲在石柱後不敢靠近。那個美麗的姨好可怕,隨隨便便亂摸人家的「那裡」,她一定是吃小女孩的女妖怪。
她不是故意要闖進引鬼濤的,雖然爹一再告誡她不准進來,可是要回東廂房走這裡最近,晚了娘會責罵。
後山的花開得好漂亮,還有可愛的小白兔和松鼠,可娘不准她和其他下人的小孩一起玩,說是身份配不上會壞了規矩,所以她只能一個人玩耍。
還有她的布娃娃小花。
她不懂,大家不都住在東廂房,為何她的身份會高人一等呢?
難道是像小狗子他娘說的,因為娘晚上要陪爹睡覺的緣故,所以她的階級地位才會比別人高?
她不喜歡孤孤單單的一個人玩,最近爹不再找娘睡覺,她以為娘會多些時間陪她玩,可是娘都不理她,關在房裡流眼淚還砸東西,把她的布娃娃甩得破破爛爛,不斷說著她聽不懂的話。
「小鬼,你幾歲了?」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真像個鬼子。
「娘說我七歲,爹說我十歲。」她也不知道該聽誰的。
眉頭一顰的沙芎芎心想,什麼樣的怪爹娘呀!「你娘是誰?」
「段玉娘。」她一臉理所當然的道,好像每個人都該認識她娘親。
「你爹呢?」
「爹說我第一個爹叫關青,娘說我爹是戰醒風。」在她的認知裡,後者才是她爹。
「戰醒風——」沙芎芎的身子滑了一下,怒得大拍欄杆。
被她吼聲嚇著的關曉月連連退了好幾步。「是……是我娘說……說的。」她結結巴巴地道,一張小臉都泛白了。
她實在很害怕大聲吼叫的姨,像她娘不高興時會抓起她一陣亂打,還不許她向任何人哭訴。
反觀她的惶懼,一旁的沙芎芎可說是怒髮衝冠,只差沒把數十尺長的欄杆連根拔起,外加吼垮十里內的建築物。
他居然有個十歲大的女兒還敢謊稱無妻無子?!
是啦!錯的是她,人家說得是無子可不是無女,無妻,妄倒一大堆,說不定排隊認親的女兒尚有一大籮筐,是她太相信人性了。
這又是一錯,既然是鬼哪來的人性,被騙是她笨,不夠謹慎,這就像有誰承認女巫是善良可親,不具邪性?
同理可證,她有顆豬的腦袋。
主人,她的話前後矛盾,智力明顯退化,要定罪前先問仔細。白墨以心電感應傳達至主子腦中。
沙芎芎斜睨了關曉月一眼。「小鬼,你有兩個爹呀?」
「我有名字,我叫……我叫……」她不知該用哪一個才是正確。
「少給我吞吞吐吐,你到底有幾個爹?」惡臉一擺,沙芎芎像拎小雞似地將她拎離地三寸。
太瘦了。
「我……我……兩個。」被她一喝,關曉月睜大眼地伸出兩根手指頭。
「你娘先嫁給你第一個爹關青,然後生下你再嫁給你第二個爹是吧?」她的問話好幼稚。
「不對。」好……難受,她蹬不到地。
「次序顛倒一下,你娘嫁給你第一個爹沒生,然後她再嫁給戰醒風生下你?」總有一個是她爹。
「不對。」
又不對。「你到底是誰的小孩,你有娘沒爹養呀!」
真是氣死人了!難怪她討厭小孩,一個個都是來討債的不可愛。
主人,你快把她放下,凌虐未成年少女是有罪的,小女孩看來快斷氣了。白墨跳到欄杆上,優雅地走過主子眼前。
她是小鬼頭,還構不上「少女」的門檻。滿臉嫌棄的沙芎芎隨手一拋,不管她痛不痛。
「我要跟我娘說你欺負我。」一脫身關曉月跑得老遠,拍拍胸口直喘氣,不甘心的嘟著小嘴。
「小鬼,你惹惱我了。」本來不想理她,但是愛告狀的小鬼欠修理。
「你別過來……我……我怎會自己……動……」誰在拉她?天還沒黑呢!
嚇傻的關曉月當是堡內的鬼在拉她,渾身僵硬得像塊直挺挺的木板,無法控制雙腿往前滑行,直到鼻頭碰到一根很美的食指,那指甲卻是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