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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寧南王府正陷入一片愁雲慘霧中,府內大大小小臉上都蒙上一層哀愁之色;看病的御醫一位換過一位,但每人的動作皆無改變。御醫們皆先是信心滿滿地安撫眾人,察看病情後就鎖眉不語,頻頻在原地踱步沉思,接著便歎口氣,無奈地搖頭表示查不出病因而無能為力,最後暗示盡快準備後事。
老王爺李延昱一下子老了十來歲,焦急煩惱的臉顯得凌亂頹喪,不復往日爾雅卓倫的風度,只是一直握著愛妻的手而眼眶盈著淚。
「王爺,你要節哀順變,王妃這場急病來得凶,老夫實在有愧聖恩。」最後一位御醫——房至善感慨地說道。
「房御醫,難道真的無藥可醫了嗎?臻兒痛得臉色都發白了。」老王爺憂心地說。如果可以,他真想替妻子承受痛苦。
房至善一再翻閱手中的醫書,盼能從中得一提示,化解王妃體內的怪症。
「王爺,老夫只能開些減輕疼痛的藥方治治標,無法治本呀!而且……」房至善幾乎不敢直言坦誠。
寧南王爺夫婦鶼鰈情深,恩愛恆長,曾羨煞不少嬪妃公主,傳為佳話一則。
當年李延昱抗旨悔婚,堅持要娶心中所愛的江湖女子——龍香臻為妻,棄尊貴的大唐公主於一旁,惹得天子大怒,險些慘遭推出午門斬首之大禍。而當時適逢匈奴來犯,皇上令他待罪之身披掛上陣,結果將匈奴殺得鎩羽而歸,因此得以將功贖罪免除一死。
但公主實在愛慕李延星的威風挺拔,決意要嫁入李府,即使與人共夫亦甘於小妾之位,差點逼得李延昱要辭官回鄉終老。幸好長孫皇后體諒李延昱與龍香臻深情難移,因此勸退公主另嫁西域和番,並封當時的大將軍李延昱為寧南王爺,繼續為大唐捍衛疆土。
寧南王爺夫妻情分三十載,兩人很少分別,即使上戰場也同行,成為人人稱羨的神仙伴侶。
「御醫直說無妨,本王還挺得住。」老王爺道。
房至善猶豫了一下,決定據實以告。「此藥雖能止痛,但會加劇王妃體內的病勢,只怕拖不過三日。」
三日?老王爺不支地晃了兩下。愛妻急病無可醫治,愛兒也重傷臥病在床,教他情何以堪?
「王爺,請保重身體。國家社稷及聖上還需要你的輔助呢!」房至善連忙扶住他。
「唉!我老了。江山輩有新人出,我該讓賢了。」鷹若失侶,生不如死。他感慨極了。
早先幾年他就興起想帶愛妻同去邀游三川五嶽,看遍錦繡河山風光的念頭,只因皇上一再地挽留,遂令他暫緩行事。沒想到……沒想到愛妻會突染重病,生命垂危。老王爺不由得欷吁人事無常。
「王爺氣壯山河,單騎攻入匈奴大營的豪氣,汝今之輩有誰能望其項背,至少請為王妃珍重自己。」房至善再次請他保重道。
是呀!他還不能倒,只要自己一息尚存,他相信臻兒會平安無事、化險為夷。老王爺振振精神。
「爹,娘的病情可有好轉?」李暘拖著傷重的身子,出現在房中。
老王爺無助地回眸一視。「暘兒,你不好好躺在床上養傷,怎麼下了床?」他向兒子身邊的向景天點頭致謝。
「我的傷已無大礙,全是些皮肉疼痛。倒是娘親的病情每況愈下,身為兒子的我卻無力為其解憂。」李暘難過極了。
「別自責了,你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子。」妻子、愛兒全是心頭一塊肉。老王爺問道:「對了,向公子,龍姑娘什麼時候會到?」這是他惟一的希望。
「王爺切勿心急,最遲兩日內,她應該可以趕至長安。」向景天戰戰兢兢地回答,心中不住暗罵,死龍煙、臭龍煙,最好不要讓他遇到。
什麼藥材不足,她必須上白雲山上采罕見的靈芝來配藥,要他暫代一下「義務」。結果呢?出去就像丟了人似的,一個月內音訊全無,害得他像人質一般被困在王府裡,每天提著心吊著膽,生怕一個疏忽,連命都要送給王府。她設計他的大仇,他非報不可。
「是嗎?那我就放心了。」老王爺深情款款地注視昏迷中頻頻呻吟的妻子。「暘兒,你知道是誰下的手嗎?」他指李暘受傷一事。
李暘看了看扶住他的向景天,以敷衍的口吻說道:「孩兒不知,大概是些山野盜匪吧。」
「這些山野盜匪也太猖狂了,連寧南王府的世子也敢動,等你娘病情好些,我立即上朝面稟皇上圍剿。」老王爺氣憤填膺起來。在這大唐盛世,竟有盜匪流竄,不僅為了自身安危,也為了黎民蒼生著想,一定要全數殲滅。
「呃,爹,這件事我和向大哥處理即可,不用驚動聖駕。」家醜不可外揚。李暘連忙說道。
向景天翻翻白眼在心底大罵,這是他們的家事與他何關,幹麼拖他下水?為此,他和龍煙的恩怨又記上一筆。
「是嗎?你要量力而為,不可逞強,多和向公子學學。」老王爺希望兒子能學向景天在談笑中即能控全局的才智。
「孩兒知道,一定會多學習向大哥的好本事。」李暘點點頭。若不是向大哥的及時出手,他已是一具了無生息的屍體。
全怪他太急躁,一時忍不住氣向大哥質問娘親病情加劇是否是大哥所為,因此引起大哥的殺機,不惜高價買通殺手,入府欲取他性命。雖然他一再退讓,並揚言絕不與大哥爭王爺之位,但大哥仍心存歹念,找機會要除掉心中的芒刺。
而他為了不想讓爹親為難,故而謊稱是在郊外遇刺,一緩一蹴即發的緊張感。
向景天輕笑著搖一搖羽扇。「老王爺客氣了,在下小小才能不足掛齒。」若論起莊裡那四座冰山的本事,他只能豎起小指當卒子,不敢受此謬讚。
「唉!希望龍姑娘能早日到達長安。」老王爺溫柔地撫去愛妻頭側冒出的冷汗。
李暘和向景天也這麼希望。只是李暘盼龍煙早日到來,以解母親的苦難。而向景天則是希望她早點滾回王府,好讓他出一口鳥氣。
不知道琉璃和寶貝兒子可好,他真是想死他們母子了,所以,他自動地再對龍煙加上一筆。向景天哀怨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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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中哀傷之色雖濃,但有一處卻洋溢著得意的驕婪之氣,正惡毒地等待王妃殞亡、二世子辭世,最好連老王爺也因此悒鬱傷腑而亡,一家子在地府團聚。
王府一側獨立的樓閣裡正坐著一位陰邪的男子,年約三十上下,長相俊美秀朗,但因心胸狹隘自滿而失色三分,故顯得有些陰沉乖僻令人生寒。
在男子身後有四位妖媚多嬌的侍妾服侍著,有人慇勤地遞茶煽風,有人諂媚地捏腳發嗲,或是投懷送抱嚶喘吟哼,極盡挑逗地表現出媚態以博取男子的歡心。
「大世子,事情出了一點意外。」一名黑衣人不知何時潛入樓閣內,沮喪地隨意一坐。
「意外?說!」李顯阡冷冷地揮退侍妾,臉色一凜地睨向黑衣人。
「還不是斜劍山莊那個向景天,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擋了刺向李暘心窩的一劍,讓他逃過一劫。」黑衣人報告。
「又是他來壞事。」李顯阡忿忿地說。可恨的向景天,真該連他一併除去。
黑衣人也忿忿然地重拍桌面。「以為走了個大美人龍煙就能得償宿願,沒想到她布了個暗樁在李暘身側保護他,心機真是深沉。」
龍煙人美得宛如勝雪白梅也就算了,沒想到醫術更是一絕,武功路數也怪異難敵,更可怕的是聰智過人,有著一眼即能看透他人心中事的銳利目光。
天底人才貌雙全的女子少見,但能具備氣度和風采的女子更少,為何此等人才不能為己所用。李顯阡不禁遺憾地想。
「王妃的情況呢?中了催心蠱應該活不久了吧?」他不相信有人解得了此蠱。
黑衣人冷笑地解開頭上的罩布。「雲南苗族的催心蠱可不是一般毒,想解可不容易。」
黑衣人少了遮掩後,黑布下的面孔竟是屬於一位清麗甜美的女子,但看似無害的小綿羊卻包藏禍心,其為虎作倀的手段甚至比豺狼更凶狠。龍煙離去那日,她在李顯阡有意地引薦下,成為王妃的貼身侍女,因此有機會在王妃的飲食中下蠱。
「看來那女人死期不遠了。」李顯阡冷漠地說。
「好歹她也是撫養你二十幾年的『娘』,這麼詛咒自己的娘親早死可不太孝順哦!」女人嘲諷地勾起唇角。
李顯阡的眼神倏然一沉。「本來我只是做做樣子好逼走李暘那小子,沒想到她卻敏銳地察覺我在後面搞鬼。若她安靜的什麼都不做倒好,偏她知悉我的野心後還欲扶持自己的兒子繼位,甚至想把我的劣行公諸天下,我不除她心頭難安。」只要能達到目的,誰都可以被犧牲,一個撫養他長大的娘親又如何。